第4章 chapter4

chapter4

“……”

池田靖正看着那雙第二批的一雙發蛆的腿,感覺周圍忽然安靜了,轉過頭發現兩人正默不作聲的盯着自己。

???

“幹嘛?”池田靖被盯得發毛,笑道,“不是,我又不是死者,我鬼知道。”

竹昱壓下的下三白暗暗的看了看她,“那之前的理論全部推翻?”

“哦——那确實,對于這個碎屍案來說。”池田靖俯下身,細細的盯着被煮過的、第四批屍塊,“最大長度不超過20厘米,啧,連骨斬斷的,組織破壞太大。”

“是的。”常苘接話,“排除第二批的另一起分屍案,這邊三批的破壞度都太高,骨齡推不出來。”他看向竹昱,讪道,“竹大隊長,主要是法醫需要最重要的——”

“腦袋,軀幹。”池田靖一只手點了點頭,接話笑答。

“bingo~”常苘打了個響指,笑嘆,“不然就是刑偵部人力搜查。”

池田靖目光又在散鋪在臺子上的屍塊上過了一遍,收回眼神表示:“我去吃飯了。”

竹昱雙手抱臂,聞言一挑眉,“你現在還能吃得下?”

竹昱總是覺得這小姑娘有些過于之處在身上的。即使是自己這種在一線幹了7年的老人都不能做到完全接受屍臭味兒,但是這位似乎對這個沒有什麽意見。

“啧啧,看看,老竹!”常苘調侃道,“人家多兢兢業業,哪像你這麽嬌氣。”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池田靖義正言辭,“難聞也不能害了自己身體。”

竹昱微微皺了皺眉。她有時皺眉沒有任何情緒,只是單純的肌肉運動,但是面相确實引人聯想,這位周身氣溫常年不超過20度的大隊長是不是生氣了。

“你的推斷?”

池田靖都要出去了,聽見竹昱問道。她轉過身,啼笑皆非,“不是,竹隊,不都很明顯了嗎?”

竹昱沒理她。“今天我把監控記錄交給二隊檢查了,”她說着,眼底似乎抹過一絲很淡的狡黠,“你要是閑着就去幫忙。”

“……”池田靖眼角抽抽,“兇手是個變态。”

“變态?”

“死者的腿被肢解成小塊,且煮過,”池田靖揚揚下巴,示意那些屍塊,“這個口徑的基本上和日常家裏的鍋差不多,而且常法醫也說過有部分肌肉組織被割去,像是被啃了一樣。”

竹昱默默的轉過頭,問:“你是覺得兇手吃了ta?”

“猜的,我又不是兇手,我鬼知道。”池田靖餓的有些難受,癟着嘴,臉頰上的膠原蛋白嘟起來,“當然,也許只是障目法。”

“剛剛說再做一次推測篩選,我看算了。”池田靖一邊往外走一邊說,“沒有什麽用處!等着吧,看看最重要的部分能不能早點兒找到……”

厚重的鋼化門被拉開,又關上。

“……哈,”常苘看着門口處,又拼命的斜眼睨着竹昱,幹笑着評價,“咱們這位副隊倒是開朗。”

“你喜歡?”竹昱維持着一種生人勿近的氣勢,語氣平靜的說,“賜婚給你們法醫部的小法醫,以後可是聯姻關系了。”

“去你媽的吧!”常苘回頭又繼續拿着放大鏡觀察自己的“患者”,笑罵道,“法醫部皈依二隊都比你要強!”

*

池田靖只是愛吃,也不怎麽挑食。

“我不愛吃卷心菜,”池田靖乖乖的給一隊“活爹”任盛華彙報,“甘藍、甘薯也不吃,剩下的随意。”

“一份豬腳飯?”任盛華拿着小本本記着,問。

“嗯嗯嗯!”池田靖眼睛亮亮的,“大份的,再加一份叉燒!”

竹昱“哐”的把門打開,拍拍任盛華的肩,“白灼菜心,蒜蓉蒸雞少加鹽。”

“竹隊吃的這麽清淡?”看着頭也不回的竹大隊長,池田靖插兜笑問,“這麽養生?”

“你不知道,”任盛華撇撇嘴,湊過來一個腦袋悄悄說,“咱們竹隊,簡直就是當代自律大師,你想想自己四年大學怎麽熬過來的,這就是她的生活日常。”

池田靖挑了挑眉,滿臉不可思議的看着辦公室裏的這位高質量人類,思索了片刻敲門。

*

“進。”

池田靖乖巧的臉蛋上露着兩個梨渦,果然跟自己想象的一樣,整潔有序的桌子上擺着的就是那張地圖。

很顯然,這幾天接二連三的驚喜讓這位大隊長很不喜歡,竹昱正坐在椅子上,高低差下沒有了往常身高壓迫感,卻因為那雙凜厲的丹鳳眼和下三白而變得煞氣。

“有事?”竹昱身體前傾,十指交叉,胳膊自然的肘在桌上,就這麽盯着她。

“飯還沒到,不想被拉去看監控,過來您這兒擋擋。”池田靖說渾話不打草稿,滿嘴沒溜兒的,露出兩顆虎牙,“還在研究地圖?”

目前能做的。

排除了第二批勒龐區的屍塊,池田靖又拿出一張打印的城市規劃地圖,“這裏,琅照區的上半身的肉,”她抽出一支圓珠筆,圈了個地兒,龍飛鳳舞般的簡記下,又用手指點着圈向右劃,“這裏是第三批會水區的燒焦的倆胳膊屍塊,”接着是第三個,“這裏是煮過的腿。”

“死者偏向于女性,南方人,身材瘦小羸弱,體脂含量低。”池田靖沉聲思考,“當然,不排除未成年男性。第一批的泡膿了的巨人觀,常法醫說沒有發現內髒。”她頓了頓筆尖,“上胸腔處是空的。”

竹昱嘴角微微勾起,身子靠上椅背,“煮過之後的腿部肌肉組織變得定型了不少。”

“嗯哼。”池田靖輕快的應了一句,眼睛依舊緊緊的盯着地圖,“精瘦精瘦的,一看就可瘦弱了。”

“你對殺人心理有什麽判定?”

池田靖搖搖頭,“你看出來了什麽?”

“第四批的橫截切面。”

池田靖把目光緩緩移向了一直盯着自己的那雙丹鳳眼上。目光交彙見,她微微一皺眉,“很……粗糙?”

這裏的粗糙,是她半天詞窮找不到形容。不過竹昱倒是明白了她的意思,眼底閃過一絲揶揄般的神色,“文科狀元?”

“……”池田靖有些黑線,“大學四年偵察加刑事技術雙修,詞彙庫裏能他媽有形容詞就不錯了。”

“哐”的一聲門被怼開,任盛華雙手拎着兩份飯跟個擔夫一樣進來,不等竹昱開罵先發制人:“好你個竹日立——不看微信消息是吧?老子他媽叫了多少遍出來拿飯!不吃餓死你!”

池田靖默默端過來自己的飯,卻因為思考問題吃的都不香。

經竹昱這麽一提醒,自己倒是想到了被忽略的創面。主要是第一批沒有創不創面所說,第三批炸的不堪入目,倒是忘了最新的一批。

與其說像是拿大刀砍斷的骨頭,倒不如像是借着蠻力大腿骨折斷的。

“創面處的肉割的還不如我的刀工。”池田靖回憶着,默默吐槽,“倒是留出好多碎肉,一看就不是專業分屍老手。”

竹昱嚼着連鹽都沒加的菜心,特意瞥了她一眼。

池田靖左手端着飯,站在辦公桌前,右手一面瘋狂刨飯,低頭盯着那張地圖。“你看這回的分布。”

竹昱穩重的咀嚼動作頓了頓。

三點抛屍地點,幾乎形成了完美的“預測三角”。

池田靖一仰頭,往嘴裏又塞了兩塊叉燒,腮幫子鼓鼓的,像只屯糧的小倉鼠。她不禁瞥了眼竹昱面前的盒飯,又看了看自己加大份還另加叉燒的豬腳飯,問出了站在自己立場的一個嚴肅問題:“竹隊,你不餓嗎?”

開玩笑,怎麽會有人能忍受豬腳飯的香味啊?!

“?”竹昱把那清冷的目光從地圖移到她臉上,眼波平靜無餘,“為什麽這麽說。”

“……”池田靖深吸一口氣,對咱們竹隊不能理解美食深表遺憾。“您保持這麽——”她頓了頓,尋找了一個合适的形容,“清淡而素的飲食,多久了?”

竹昱夾起一塊雞肉,在碗沿上撇了撇油,“我不愛吃口味過于重的,對身體不好。”

“那可真是太遺憾了。”池田靖含含糊糊的嘟囔一句。

“我其實覺得,吃飯只是一件人類為了生存所需的必要生命能量攝取活動。”竹昱看着她眼眸裏都快溢出來的心疼,決定解釋一下,“包括美食。就像我很好奇……”

池田靖揚揚下巴。

“你是怎麽做到的,在這麽能吃的情況下還可以保持肉眼如此客觀的身材?”竹昱很客氣的詢問,“畢竟沒有案子的時候,我需要每天下班去健身房鍛煉2小時來維持身體素質。”

池田靖一愣,呆呆地看了看自己幾乎在10分鐘內幹光的飯盒。

“……不好意思,”池田靖扯着笑,暗暗背刺道,“我年輕,代謝旺盛,體質好,羨慕吧。”

竹昱輕輕被嗆了一口,擡眼看她滿是複雜。

*

吃完飯,小憩的懶蟲不自覺的爬上池田靖的後腰,她眯眯眼,轉了轉星眸點點,帶着眼罩正打算眯一小會兒。

“池田靖——!”

媽的。

她才剛剛趴下沒多久,耳邊傳來這個惡魔般的呼喚,有些欲哭無淚。池田靖摘了眼罩,看見竹昱居高臨下面無表情的看着自己,暗暗餘光掃視,看見了任盛華一臉“菩薩保佑自求多福”的表情。

她微微挑眉。“咋了?”

“跟我去二隊辦公室。”

“情況就是這樣。”餘閻皺着眉,聲音不掩沉重,“我們也很奇怪,二隊為此還多搜了兩遍,沒有。”

沒有帶着袋子進小區的。

“戶主并不算多,所以搜索壓力沒有想象中那麽大。”同時參與的澹臺禾說,“但是很奇怪,一周內進出閘門沒有明顯可疑人員——那是不是可以大致确定就在這個新區了?”

不一定。

“兇手要是想運,有一百種方法。”竹昱雙手抱臂,沉聲說,“再者按這個道理,剩餘兩批又怎麽運出去的?”

池田靖雙手插兜,站在比自己高了一頭的竹昱身邊低頭思索片刻,“你們篩查特征是按什麽來的?”

“男性,身材較健壯,行為猥瑣,攜帶大型袋裝物件的。”裘梧彙報道。

按道理思路沒錯,那原因是什麽?

池田靖暗暗吐了口濁氣,門外任盛華推門而入:“老竹,小池。”

“按照常規抛屍思路進行計算,找到了邏輯上的案發地點。”他遞來一張地圖,上面留着計算痕跡,通過圓周半徑範圍取三點交彙處,根據交通、路程等具體情況分析運輸時間比,再對被覆蓋的地片進行具體篩選,最終得到了一個地址。

“嘉禾區的,”任盛華語氣裏帶着一絲複雜,“湯臣一品。”

*

“好好好,這麽玩兒是吧?”邬盎的語氣五味雜陳,順着電話導過來,“查案子查到自家腦門兒上了?”

任盛華把地址說出來的時候,在場除了竹昱萬年不變的沉靜臉和池田靖過于複雜的表情外,無不瞠目結舌。

“我靠……”澹臺禾張張嘴,半天才找回話,“不是,這種地方出、出人命?”

“……真他媽是有錢人草菅人命啊?”裘梧瞪着眼,表示不能理解。

嘉禾區是市中心,其實吃飯的時候池田靖大概目測了一下點出的那三點,心裏已經定位到了這個繁華中的繁華的地區,表示有些詫異。

但是真他丫的沒想到會點到湯臣一品小區。

然後又是那麽的湊巧,這片湯臣一品的開發樓盤股東,是WU集團執行人,G市首富邬敬清。

同時他也是邬盎的老爹。

再同時,這個地兒也是池田靖和邬盎現居住的小區。

“巧啊,真尼瑪巧。”電話那頭黑線萬丈,“告訴我這個預測的可靠性是多少?”

“呃,五五開?”池田靖幹校兩聲,“好爸爸,高擡貴手幫幫忙呗~”

“@#$%**&@#!!”邬盎頓了頓,怒聲說,“你就可勁兒造吧!今天晚上加班?”

“嗯,”池田靖有些無奈,打趣道,“估計這案子不破,我可能這一個月又是警局度假期了。”

電話挂的措不及防。

池田靖默默笑了兩聲,搓了把臉從廁所出來,正巧怼上了正在陽臺偷偷抽煙的任盛華。

她一挑眼皮,環顧四周沒什麽人,勾了勾手。

“怎麽這麽閑的還有時間抽根煙?”池田靖笑道,一邊銜上任盛華遞來的華子,又接過打火機,“竹隊沒找你?”

“商局來了。”任盛華沖她擠擠眼,笑道,“拖着那家夥呢!沒空管。”

商一連局長,話說她是認識的。畢竟是柏澄廳長親自介紹自己來的G市一隊,這一路關系固然緊。“難為商局了,”池田靖笑笑,“怎麽忽然跑來視察?”

“鬧市出來的那批屍塊,網上傳的怎麽樣的都有。”任盛華嘆了口氣,“輿論壓力迫使市委要做出些成績。”

池田靖看着他,無聲的“哦”了一會兒。

“其實不用太擔心,”她安慰道,“一隊有這麽個負責有能力的高質量大隊長,一般來說不會有太大問題。”

“所以商局過來不僅僅是為了案子本身,”任盛華手裏夾着煙,“還有老竹自己的身子。G市刑一隊,挺有名的吧,不怕她不負責,就怕她太負責。”他低頭在石磚欄杆上抖了抖煙灰,“有時候辦起案子12個小時油鹽不進。”

池田靖聽出了端倪,“商局對她挺照顧?”

“聽說老竹父母早亡,孤兒,自幼就是在商局家裏收養長大的。”任盛華吐了口白霧,說,“她從小就是‘別人家的孩子’。”

池田靖沒吭聲,微微點點頭,一口一口的抽着煙。

“不過就是太優秀了,”任盛華笑道,煙霧迷了眼,狠狠的眨了眨,“這家夥從警校認識到現在,每天緊繃的就像上了膛的槍。她不愛聊天,沒興趣愛好,整個人像個高速運轉的機器。”任盛華與她同屆同班,只比她大幾個月,“也難為商局頂着個啤酒肚天天往這裏跑,還不是擔心她哪天真的倒下。”

“我就說咱們這一行,還有法醫,就應該活得潇灑些。”任盛華感嘆,“本來工作不是跟死人打交道,就是擦槍走火的至暗時刻,興許命都沒得。你看看,性子不活潑的遲早跟老竹一個死人樣兒——哎你幹嘛?”

池田靖把抽了一半的雲山往磚面上一跺,眼底清明,轉身就要走。

“我忽然想到了,”她咧嘴,緩緩道,“咱們沒查出來嫌疑人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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