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9

chapter9

“查到了!!”

池田靖猛地擡頭,狠狠的眨了眨惺忪的眼皮,桃花眼上的雙眼皮因為這幾天的連續熬夜而變得更加深邃。她有些懵,低頭看了看鍵盤上的口水,扯了兩張紙擦擦,看着聲源進來。

任盛華一個響亮的嗓門把獨間的竹昱都喊出來了,開開門半倚着門框。一隊幾個人宿夜鏖戰二隊,今早魚貫而入,看見池田靖的瞬間沒繃住的笑了。

“?”作為本人的池田靖更懵了,嘟着嘴滿臉黑線,“咋了?”

就連旁邊的竹昱順着衆人目光看去,眼底也染上一層淡淡的笑意。

裘梧忍住笑,抓過手機打開原相機自拍模式,舉在她面前。“我說池副,你要是想睡你就拿個抱枕好好睡呗!”

池田靖的整個右半邊臉蛋上,清清楚楚的印着鍵盤印子。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是啥時候睡過去的了,要不是今早上任盛華嚎的一嗓子,自己還能睡。

“咳咳嗯,”池田靖尴尬的遮了遮,轉移話題,“查到被害者的基本個人信息了?”

“對。”任盛華把文件夾遞給竹昱,說,“像這樣的全瓷後磨假牙,植牙者很少,我們把G市的高等醫療機構翻了個遍,找到了唯一匹配的個人信息。”

“蔣欣欣,女,17歲,戶籍G市鶴鹽區,學籍G市第二中學高二學生,植牙是兩年前做的。”澹臺禾彙報道,“同時我們在G市失蹤人口名單上也找到了她。”

池田靖瞬間清醒,抽出之前餘閻整理的失蹤報備人名單。

“二中,”任盛華笑得滿臉黑線,“草,這還是我母校呢!”

池田靖詫異的挑挑眉,“二中啊,那還不錯的。”她想了想,“我記得市一中和二中天天互掐,就隔了一條馬路,放學時分分外眼紅……”

“去查到她家庭關系網了麽?”竹昱走過來,站在池田靖身後,看着手裏的蔣欣欣從診所調出的信息和失蹤人口名單,問。

“別急別急,這不是剛剛發現麽。”池田靖擡頭看了看站着的人手裏的資料,一挑眉,“這姑娘是在德馨私立診所做的?看來家境不錯啊。”

“恰恰相反。”

聞言那兩人的目光都投過去。“我們初步了解了一下蔣欣欣的父母,是來G市打工的,老兩口兒的戶籍都還沒遷進G市呢,家也是在鶴鹽區的老房子。”裘梧說。

鶴鹽區在G市都屬于郊區了,G市與臨界地級市的交接區,比琅照區都偏。

話畢,竹昱眼眸愈發深沉而郁冷;池田靖倒是沒有她那麽低氣壓,反而一笑,感到不可思議,“那就是她爸媽很寵她喽?給閨女補個牙也舍得。”

任盛華搖搖頭:“那就不知道了,得看後面的調查。不過依照她爸出租車司機的錢要養活家庭主婦的媽和一個閨女一個兒子,基本上不會花這錢。”

裘梧瞪了瞪眼,“還有個兒子?”

“對,”任盛華說道,“二胎開放的時候要的,也是G市戶籍。”

池田靖掃了眼資料,點點頭,合上文件夾,“十天前報的警,說閨女徹夜未歸,也沒有消息聯絡。”她轉轉明朗的眼眸,“看來得去家訪一下了。”

“澹臺,小裘。”竹昱沉聲吩咐,“去把蔣欣欣的人際關系網找一下。”

池田靖看了看挂壁的鐘,搓了把臉。“哎——呀!”她用力的抻了抻腰,眼睛眯成一條縫,“早餐吃啥?”

剛剛默默走回辦公室又出來的竹昱聽見這話,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一邊頭也不回的把車鑰匙往任盛華身上一抛,“吃什麽吃,家訪去。”

“?”池田靖伸了一半的懶腰卡住,別着雙下巴瞪她,“現在?”

“不然呢?”竹昱在門口站住,雙手抱臂,天生向下的嘴角在面無表情的時候顯得兇冷傲慢,“你自己說的。”

池田靖嘴角抽抽,滿頭黑線的站起身。

*

車上,池田靖坐在空無一人的後座,默默的啃着自己在路邊抓的兩個包子,心裏吐槽得虧自己不暈車,又神奇于這些前輩真是鋼鐵不壞之身,早餐都不吃。

“你真是,低血糖很嚴重?對自己的能量補充毫不客氣。”任盛華一邊開着車,笑道,“案子這麽緊也要塞兩口飯。”

“那是,”池田靖把最後一口包子咽下去,語重心長的說,“吃飯是最大的,人呢,活着就是為了美食美景——”

“下一個紅綠燈右轉。”竹昱冷不丁的開口,“美食美景還有什麽,香煙?”

池田靖打了個暗嗝,有些黑線:“……竹隊我只是辦案的時候會抽的多一點……”

“辦案抽的多,按你這頻率,怎麽可能沒有瘾?”竹昱靠在椅背上,盯着手機導航,淡淡地說,“這麽多年你任哥在我手底下辦案子偷偷抽都能上瘾,你以前的程度沒有?”

“清白,”任盛華看着前方紅綠燈,調侃道,“後來老竹管的愈發嚴,我就戒的差不多了。”

池田靖坐在後座正中間,手肘肘着膝蓋,聞言笑了笑,“這玩意兒哪裏能戒的掉啊,任哥你要是戒掉了,現在應該是一根不沾的。”

竹昱聽見了,微微轉頭看她。

“确實,我對煙有些輕微的瘾,不過還不到上瘾的程度。”池田靖看向她,坦言,“帝都案子更離奇古怪,有些案子一熬熬幾年的都有。要是真遇上什麽邪門的,估計一周也就眯上兩三晚。尼古丁雖然壞處很多,但是在短時間內确實是很好的提神品。”

竹昱收回目光,“不打算戒了?”

“沒必要。”池田靖嘴角挂了點淡淡的笑,琥珀的星眸清明,“當初都染上了,也就沒想過再累生累死的戒掉。煙這種東西,難戒得很。”

任盛華仰着下巴看路,一邊插嘴:“那倒是真實,我贊同。不然現在也不會沒事兒跑去陽臺抽兩根。”

竹昱微微颔首,垂眼看着導航,黑色的瞳眸被洗的明亮,上挑的丹鳳眼眼尾仰着,沾着一點點紅。

*

蔣欣欣的住址,是鶴鹽區溫馨小區,一個基本上就是村子又命名的社區。昨天鶴鹽區才下了雨,于是車開進去的時候正好遇上了小區街道下水口堵塞積水,把越野堵在了路外。

“走吧,下去走進去咯!”池田靖打開車門,笑道,“真是該上訴市委改改這裏的城市規劃了,你看看,昨兒個也不是暴雨什麽的,就能淹成這樣。”

為了家訪不影響警方在群衆心目中的整體形象,這三人簡單的洗漱了一下,把熬了兩天的邋遢樣兒稍微收拾了收拾。馬路中間低兩邊行人路高,積水根本排不到下水口,來了積水也就只有好心人給兩側行人處搭上木板,成了簡陋且不安全的橋供人穿行。

雖然昨天下雨了,但難得今天天晴放陽,阿公阿婆就搬個塑料凳往屋檐下沒有積水的裂石磚地上一坐,叽裏呱啦的拉家常。

竹昱看着愈發狹窄到只能單人同行的小道,連陽光都透不進來,牆壁上挂着裸露的、還殘留着水珠的雜亂無章的電線圈,皺皺眉。“這怎麽找?”

“典型的城中村了吧,”任盛華有些頭大,無奈道,“多少都是違章擴建的,導航根本找不到。”

竹昱緊鎖着眉頭,正要叫人,發現池田靖不見了。

“人呢?”她聲音稍微緊一些就會有種無端的苛責和訓斥感,問,“這家夥撒丫的跑哪兒去了?”

任盛華太陽穴瘋狂突突,一面安慰着“這小子是第一次跟你一起來出勤”,一邊打電話給那人,電話接通的那一刻壓抑着絕望的怒火,“池田副隊,你人呢?!”

“在蔣欣欣家樓下了啊,”電話那頭的回答讓兩人都不由得一愣,語氣頗為驕傲,“看,我比你倆快吧?”

*

這兩人火急火燎的趕過來的時候,池田靖正悠哉游哉的蹲在門口和一群大媽聊的開心。

“……”竹昱自上而下看着她,抿着嘴單手拎起那人的後衣領,也不管大媽們震驚的眼神和手上一邊笑嘻嘻向大媽道別的人,擡腳就往樓裏面走。

任盛華在後面屏着聲跟着,就聽見被拎着的池田靖叨叨唠唠。“竹隊——竹隊我錯了,真的,你這樣拎着我不累嗎——”

竹昱聞言松開了手,“錯哪兒了?”她擠在通道口,狹小的水泥樓梯間頂上纏着亂七八糟的電線,身高1米8往上的任盛華只能貓着腰,暗暗瞅着這兩尊大佛。

“……我不該在工作時間不聽指揮到處亂跑。”池田靖沒想到她會真的問,嘿嘿笑道,“不過要不是我,咱們現在都找不到門呢……”

池田靖以超乎想象的速度與人生地不熟的溫馨小區居民打成了一片,幾乎沒有隔閡。這家夥東問問西瞅瞅,憑借着超強的社交能力找到了正确的單元樓位置。

“我靠,”任盛華聳聳鼻子,“你他媽社交悍匪吧?”

“不不不,”池田靖謙虛道,開始了自己經典的滿嘴跑火車,“我社恐——看見人就兩腿打哆嗦。”

竹昱雙手抱着胳膊,目光在他倆之間轉了又轉,最後落在池田靖身上,眼波流轉着點了點。她沒說話,自徑擡腳上樓,後面兩人趕緊跟着趕上去。

六樓的木門被敲響,一個頭發灰白的婦人開了門。

“您好,”竹昱一貫清冷而疏離的語氣響起,反手打開警察證,“G市刑偵總局刑警大隊第一支隊隊長,竹昱。”

*

“情況,就是這樣。”王蓮抽抽嗒嗒的講完,手裏攥着紙巾,“警察同志,你們來……是有什麽消息了嗎?”

任盛華暗暗按住竹昱,一面微笑着問:“那蔣欣欣她平時在學校跟同學怎麽樣呢?”

“這孩子申請的是住宿生,每周也就回家一次。”王蓮說,“你看她弟弟才這麽小,我們實在是沒什麽時間管她。不過聽老師說她在學校也很乖的,不惹事。”

“那她平時走的比較近的同學朋友,您有了解嗎?”

“那個……我都不知道啊,”王蓮看着年僅兩歲的兒子鬧騰着要黏着池田靖,又怕打擾人家警察,抱過去,“她平時回家也不怎麽跟我們說話,安安靜靜的。”

竹昱簡單的做着筆記,問:“能看看她的房間麽?”

王蓮正哄着懷裏的孩子,聞言一怔,面露難色,支支吾吾半天,“警察同志……欣欣她,她沒有房間。”

這話倒是把竹昱和任盛華給搞懵了。

“我們家兩方一廳的,平時孩子她爸工作不規律,有一間是留給他的。”王蓮說,“她住校時候我和她弟弟就睡在另一間房,周末她回來住一晚,就是我們三個擠一張床。”

竹昱眉頭微不可察的一蹙。

“那她平時做作業的地方——”

“餐桌,收拾幹淨。”

池田靖似乎對小孩子很感興趣,心思一直逗着他玩兒。竹昱沒理她,問了問題,豈料代替王蓮回答的人是她,換來了王蓮的認同。

竹昱重新審視了一遍這個局促、雜亂的家,各種生活用品堆砌着,泛潮脫皮的牆面尴尬的展示着自己的拮據。

“所以,”王蓮前傾了傾自己的身子,問,“警察同志,欣欣她——”

王蓮的話沒有問完,三人也沒有立馬告知。其實在警察找上門的時候,這個年過半百的老婦人就有了猜測,而這個猜測在現在終于得到了準确的印證。

婦人有些頹然,壓在自己心裏餘月的弦終究是斷了。她那一瞬間的瞳孔有些失焦,微微仰頭,臉色“唰”的白了一個度。王蓮身子緩緩向後仰,似乎下一刻就要昏死過去。

但是她終究是沒有,懷裏的孩子忽然間哭鬧起來,咿咿呀呀的含糊的叫着“姐姐”。王蓮立馬低下頭,有節奏的颠着男孩,試圖安撫他的情緒。

孩子靠在母親的懷裏鬧累了就安靜了。

陰晦的客廳裏塵埃浮動,王蓮的脊背有些顫抖,一滴淚無聲的劃過臉龐。

“這件事,”竹昱冷眼看着全過程,輕聲開口,“警方會追究到底,還受害者一個公道。”

*

三人踏出閉塞的小區冗道,感受在陽光再次照在身上。任盛華沒由頭的長舒一口氣,可神色不似嘆出的氣那樣輕松。

“她家裏,基本上沒啥她的私人物品。”

池田靖坐上車,笑道:“何止私人物品,她連私人空間都沒有。”

“至少在家庭方面我們沒法拿到更多線索了。”竹昱系上安全帶,說,“找時間再去看看學校。”

一陣響亮的咕嚕聲打斷了竹昱的安排,兩人齊齊回頭,看見池田靖瞪着眼,尴尬的咧嘴笑笑,“……我餓了。”

“忍着。”竹昱一貫的作風,淡淡回答,“她的原生家庭,沒有給她提供任何情緒價值。”

任盛華開着車,有些擔心池田靖的低血糖會不會犯,“我看這是連物質價值都沒提供多少。”

“但是按照王蓮的描述,這樣的女孩怎麽會惹是生非呢?”池田靖有些想不通,有看着手機裏近一個月前蔣父蔣母的報案口供,“這孩子估計跟她父母所看見的性子大不一樣。”

“?”

“一個在家不願意多呆,沒什麽溝通交流的孩子,”池田靖靠在椅背上,說,“能跟父母透露多少呢?咱們還是寄希望于她學校的交友圈吧。”

末了她忽然想到了什麽,坐直起身子,通過後視鏡正視任盛華,“還有,任警官,”她語氣裏有些無奈的習以為常,“我姓池名田靖,跟‘池田’這個日本姓氏八竿子打不着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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