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喵

盛兮一驚之下又把舌頭上的傷口給咬到了。

之前下了狠心,幾乎是重重咬了一口,藥效作用下,生死之間,怕也趕不上身心焦灼的疼痛。

現在泡在水裏,由着叫雲石的侍女再給她上藥。

盛兮疼的眼淚都出來了,溫熱的淚珠可憐兮兮的挂在嫩白的臉上,讓另一個圓臉年紀小些的叫松煙的侍女給輕柔擦掉了。

“姑娘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雲石輕聲道。

這位盛姑娘被帶回來的時候,真是狼狽極了。

秦統領把人送到這裏來,也把雲石和松煙驚着了,這兩個侍女就是從前貼身侍候大将軍的。

太子殿下不肯撤換,有關大将軍的一切就都留着在。

可這兩個丫頭怎麽也沒有想到,殿下有一日竟帶了個姑娘回來,要人家做貓。

而且這姑娘還是叫人給坑了的。

可殿下有吩咐,誰敢不聽呢?那位可是皇上心尖子上的寶貝疙瘩,哪個敢怠慢呢。

她們也不敢想別的,就盡心盡力的把姑娘打扮好,好好兒教她怎麽做貓,怎麽做這個‘大将軍’。

“姑娘也別緊張。咱們這兒裏裏外外都是換新過的,這個屋子大,就在殿下卧房的隔壁,也是為着能更好的伺候殿下。以前是大将軍住過的,現在就給姑娘住。”松煙年紀小些,也活潑些。

她還想呢,聽說這位姑娘在大街上強吻了太子殿下,還以為是什麽樣潑辣沒規矩的女子呢。結果一瞧,是這樣楚楚可憐的小美人。

瞧那一雙清透嬌怯的眼睛,看着膽子也不大嘛。可見還是他們說的,是有人欺人太甚了。

盛兮上了藥,就不能說話了。

雲石和松煙說什麽,她都點頭,表示聽見了。

但人還是有點暈暈的。

泡了藥,人是不難受了。心裏也緩過來了。可面對眼前的局面,還是有點沖擊啊。

她人是被帶回來了,可是這個做貓就……關鍵是她也沒有做過啊。

算了。

盛兮很快就說服自己了。

太子殿下救了她的性命,帶着她逃離了火坑。她理應報答,既然太子殿下這麽依賴這個大将軍,她做做又無妨。

反正她現在也無處可去,也不能回去。聽這個意思,她要是成了太子殿下的小貓兒,還能長期住在這裏呢。

她原先在那個家裏,哪住過這麽好的地方呢?

人啊,要惜福,要知足。現在這樣就很好呀。

她做了太子殿下的小貓兒,太子殿下就不會不管她的吧?

盛兮幾乎大半天沒吃什麽東西了。

早就餓了。

雲石拿了衣裳來給她穿着,又給她梳妝,松煙就将膳食給她拿來了。

都這個時辰了,早就過了晚膳的時候,但廚房那邊還溫着火,是預備着太子殿下的,知道這邊要膳,也沒有糊弄。

有主食有湯水,甚至還有一小碟子糕點。

盛兮在那個家裏這幾年其實沒吃過什麽好的,那家裏也不寬裕,米面都粗,她又是被忽視的人,哪有這樣的精細面食呢?

她甚至将米飯和送來的小肉餅都吃了。

對上松煙驚訝的模樣,她很不好意思:“我失儀了。”

主要是多少年沒吃過這樣的好東西了。她也實在是餓了。

雲石倒是笑:“姑娘別見怪。奴婢和松煙日後就是伺候姑娘的。姑娘在家什麽樣兒,咱們大約也知道些。姑娘既這樣自在了,日後便在一處安穩住着。這樣客氣的話,姑娘也別念着了。”

“姑娘胃口好,這是好事兒。姑娘還小呢,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該吃還是要吃的。”

雲石比盛兮大幾歲,都二十了。看盛兮就跟看小孩兒似的,覺得這位盛姑娘好看,卻也太纖細了。

松煙倒是和盛兮差不多大。十幾歲的小姑娘,當然是雲石說什麽她說什麽了。

而且其實盛姑娘也不算失儀。雖然吃着稍微多些,可姑娘吃東西的樣子還挺好看的,也很優雅,到底一瞧就知道,肯定是有教養學過規矩的。

她們倆就是在府裏照顧貓兒的,是殿下身邊的一等大丫頭,可卻也是有體面的,現在瞧見殿下似乎看重這位盛姑娘,倒也不覺得失了體面尊貴。

伺候貓兒的人,又能有多少心思算計呢?都心地善良的。

吃飽了。那就要往太子殿下跟前送了。

-

寧珵早就沐浴過了。

坐在那兒,四角宮燈都點亮了。

屋內暖意融融,尊貴的太子殿下眉間卻似乎攏着冰霜。比外頭寒風肆虐的大雪還要冷些。

他在看案幾上擱着的幾張紙。眉峰輕輕一動,似乎是有腳步聲進來。

外頭的丫頭們和暗衛都沒動靜,寧珵擡眸去瞧,就瞧見了白日帶回來的盛兮。

寧珵凝着霜雪的眸似乎動了動微光,他也是才知道這丫頭的名字。

盛兮穿着對襟小襖子,底下的襖裙和身上的對襟都是銀紅的。

她在府上,身份也實在是不很貴重,太子府上又哪有什麽女眷的衣裳呢?

雖太子十七歲了,但府裏還沒有女主人,也沒有人貼身侍候,也不可能真的把大将軍的衣裳給她穿,那不是胡鬧麽。

況且,誰敢把她真的當做一只貓看待呢?

可偏偏在太子殿下眼裏,又把她當做一只貓兒。

最後還是雲石做了主,将松煙剛做的預備着過年穿的新衣裳拿出來,問了松煙,又問了盛兮,兩下裏願意了,就把這小襖子緊急拿去繡房鑲了厚厚的毛邊,而後給盛兮穿着了。

好歹也不能穿的像個丫頭吧。

也吩咐了繡娘們,趕緊做幾身姑娘小姐的衣裳出來。

盛家是小官,估摸着也要獲罪了。但盛姑娘不會受牽連的,好好的姑娘家,也不能總穿丫頭們的衣裳啊。

還是按着規矩來吧。

也是太子殿下以前就喜歡大将軍穿這樣喜慶鑲着毛邊的小衣服,雲石就想了這麽個法子。

還把盛兮的頭發散下來,兩邊各給她挽了個發包,帶上銀紅流蘇墜着的小銀釵,清清爽爽的打扮好了,毛茸茸的就送來了。

寧珵看那丫頭跪下來行禮,心想,還在臘月呢,她倒是打扮的像過年似的。

“過來。”寧珵叫盛兮近身。

此時聽見寧珵的聲音,盛兮不由嘆了一聲,太子殿下的聲音真好聽,清潤得很,就像是一塊玉落在青磚上的聲響。

盛兮守着規矩慢慢過去。

按照雲石教的跪好。

大将軍很親近太子殿下的。喜歡卧在太子殿下身邊。

她是卧不成了,就跪着吧。大着膽子離的這麽近,就有些能聞到太子殿下身上如冷玉蒼竹般的清冽氣息了。

她忽而就想起風雪中的那個吻。

不敢看寧珵,卻想着方才偷偷一眼,似乎瞧見太子殿下唇上沒有血跡了。

是沐浴的時候,洗掉了吧。

這樣溫暖的去處,敞亮的宮燈叫盛兮隐秘的小心思飄到她的心上來。

強吻人家的時候,就是想着清流人家的公子會負責的吧。

可現在,怎麽敢叫太子殿下負責呀。

老老實實做一只小貓兒吧。

“把頭擡起來。”寧珵不喜這丫頭低着頭。

她低着頭,他怎麽能瞧見她的眼睛呢?

就是那雙眼睛生的最好了。

他的大将軍,有一雙銀藍色的眼睛,白色的,長毛,性子驕矜兇野,所向披靡。要不,怎麽叫大将軍呢。

以前在宮裏,打服了所有的貓,宮裏沒人敢惹它。

到了太子府上,就它一只貓,就更是老大了。哦,也不對,寧珵是老大,它就是老二。

這個小丫頭的眼睛生得很像大将軍。只是她瞳色淺棕些,圓溜溜的眼睛也大,不是銀藍色,不然就更像了。

她是纖細嬌弱,生得又小巧,可撲上來親他的時候,那一瞬間的求生,真的很像他的大将軍。到了最後都不管不顧的。

太子就把人帶回來了。

盛兮乖巧擡眸,想起雲石和松煙的話,她眨了眨眼,對着太子:“喵。”

貓嘛。是這麽叫的吧。

寧珵還在漫不經心的想着那個不算親吻的貼近,聽見這軟綿綿的一聲,手一僵,過後倒是笑了。

他一笑,就好像冰雪消融,春色滿園。

那雙眼裏,終于有了些柔軟的溫度:“讨好孤呢?”

盛兮很乖啊,太子笑了她就高興了:“是感謝殿下的救命之恩。”

太子毫不客氣的伸手摸了摸盛兮毛茸茸的頭,柔軟的觸感令寧珵心中十分舒坦。

失去愛貓的空缺好似被填補了一些似的:“不能這麽軟,要叫的硬一些。霸氣一些。”

雲石給盛兮的頭上的首飾也鑲嵌了毛邊,是狐貍毛的,摸起來油光水滑的,十分柔軟。這可比兔毛摸着舒服多了。

至于以前大将軍留下的毛毛,誰敢動呢。也沒有人敢去尋別的貓毛給換上要是殿下知道了,又要生氣的。

殿下不摸別的貓。

盛兮又叫了好幾聲,寧珵都不滿意。

不是軟了就是硬.了。怎麽都不好。

叫的嗓子都渴了,被灌了一肚子的茶水,還要繼續叫。

盛兮都快哭了,怎麽做貓兒這麽難呀?這還不如叫太子殿下拿着雞毛逗着她滿屋子跑呢。

寧珵過足瘾了,大發慈悲叫了停。

把先頭看的幾張紙推到盛兮面前:“你父親行.賄,已叫刑部抓起來了。他試圖将你賣給太尉,趁你睡着,将賣身契給你畫了。”

“按律抄家。你幾個弟妹,你那個繼母,都要流放充軍做奴隸。”

寧珵捏着盛兮的賣身契,拿起燈火罩子,将那薄薄一張紙給燃了,“孤将你摘出來了。從此後,你就是孤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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