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親
親
嚴家老太太是怎麽也沒有想到,在太子府護衛統領秦湛的嚴密保護下,她的寶貝孫女兒還能不見了。
還能被不知名的匪徒從嚴家宅子裏給搶走了。
同時被擄走的,還有盛兮身邊的太子府侍女,和所有的護衛。
看着驟然一空的院子,老太太的臉色有些慘白。
王家的殺手來了好幾撥了,太子府的護衛與之交手也有許多回了,這個老太太是知道的,難不成這一回,叫王家得手了?
老太太身形搖搖欲墜,幸而容氏扶住了,容氏的臉色也不好,王家把人擄走了,那下一步,是不是要對付他們了?
倒是嚴鎮嚴清書父子倆鎮定些。
小桃還在呢,哆哆嗦嗦的把一封信交上來,嚴清書先拿過來看。
半晌,望着自家人,嚴清書說:“祖母莫憂,這是北邊來的書信。”
他做了個上面的動作,才輕聲說,\"是殿下将表妹給接走了。一應人等都去了,留下小桃将信交給咱們。\"
“信上說了,事情不會牽扯咱們家。自有人暗中護着咱們家的,只讓咱們如常過日子就是了。外頭的一幹事宜,咱們家都不必插手,也不必再管宋家如何。”
可那個宋家的萬嬷嬷明日還要來教導盛兮,這事兒他們不管,怎麽和宋家交代呢?
太子的密信,顯然是不能叫外頭的人知道的。甚至看完了信,還要直接落火燒掉的。
太子出頭護着表妹,把人接走了當然令人高興。可接下來的事要如何,嚴家人是一點頭緒都沒有的。
甚至天亮了也還在琢磨如何應付萬嬷嬷。
哪知天一亮,倒是太子在北境出事失聯的消息先傳了出來。
太守府那邊自然也聽到了消息,這能傳到金陵來,怕是京中早就傳遍了的。
嚴清書出去打探消息,回來說:“那萬嬷嬷對此消息十分鄭重,甚至有些慌神,顧不上咱們家了,直接吩咐人收拾行裝回京裏去了。”
她是宋家大小姐身邊得用的人。宋家叫她來,就是身份上能壓得住,能磋磨盛兮。
可太子出事了,未來太子妃怎麽樣還不知道呢?
比起盛兮,那顯然是宋家的未來更重要些,因此接到宋家的信,萬嬷嬷就慌慌張張的回京裏去了。
外頭都傳太子在北境出事了,宋家卻知道更深的消息,說太子怕是兇多吉少了。
就這麽着,人都要沒了,磋磨一個小姑娘還有什麽意義呢?肯定是得回去從長計議啊。畢竟她們家的大小姐還沒過門呢。
這樣一鬧,倒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再盯着南邊了。
嚴家這裏接過太子那邊的密信,知道這是障眼法,絕不敢壞了寧珵的安排,對此都是守口如瓶的。
嚴清書和嚴鎮父子倆整天出去,假作尋找表妹麻痹旁人。嚴家面上一團亂,可生意上一絲不亂,誰也不曉得,嚴家大少爺暗中正在預備今年金陵的院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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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兮看着雲石在她面前被迷暈的一瞬間,吓得立時臉色慘白了,幾乎是立刻就跟個兔子似的竄到床榻上,警惕的四處張望。
其實心裏卻慌得不行。
她是對這事太有心理陰影了。
好不容易這幾個月在雲石的陪伴下對當初無知無覺的一晚放下些心,這會兒害怕全都個勾起來了。
捂住口鼻都怕沒用,想跑出去,腳發軟卻是一點力氣都用不上的。
怕的眼淚立刻湧出來,順着指縫往下落。
秦湛在外頭看的嘆氣,這可不成啊。要是盛姑娘這麽哭,殿下那一關他就別想過去了。
接到了太子從北境來的密信,秦湛心中大定,那心裏頭的焦躁和遷怒也沒有了,瞧着盛姑娘這樣,他心裏還愧疚呢。
殿下來信說,要他想法子用最快的速度把盛姑娘打包送去北境。
他就想到了這個法子。
可剛弄暈一個雲石,秦湛就幹不下去了。
當初那個大雪紛飛的清晨,用太子殿下的披風将人裹起來的樣子他還記着呢。
盛姑娘這是怕了吧?
秦湛也沒有想到,一封說明盛姑娘被宋家刁難磋磨的密信送去,倒是比前頭的信都有用,太子殿下竟回了他消息。還叫他把人帶去北境。
秦湛想,果然還是大将軍的分量重啊。他又慶幸,自己不辱使命。心裏更是下定了決心,這一路要好好的保護盛姑娘。
是不是在太子殿下的心裏,‘大将軍’比未來的太子妃還要重要啊?
對上那只寶藍貓瞳的貓崽子,秦湛手一揮,把它也帶上了。
像不像的,還是讓殿下自己看看吧。
到底也沒有弄暈盛兮,還把殿下的書信給盛兮看了。
盛姑娘的手還花着呢,那一雙大眼睛卻頓時光亮驟生:“秦統領,我可以騎馬的。雲石也可以。”
秦湛聽見她這樣說。
這一路喬裝打扮,兩個姑娘和他們護衛一起騎馬過去,速度倒是快得很。
隐藏蹤跡,只把痕跡做的像是王家劫走了,這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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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後,他們到了北境邊城。
這裏魚龍混雜,每日來這裏的商人殺手商販等等多得很,流動性大,本地人也只問錢財不問出處,因此他們來這兒,沒有人關注他們的來處。
剛一下馬,就有人接管了他們的馬匹,盛兮擡眸一看,眼前是個隐在樹蔭後的小宅子。
宅子還挺有邊境特色的,與京裏南邊的大不一樣。
宅門打開,裏頭的人一走出來,盛兮的眼睛就顧不上看別的了。
太子殿下一身當地富戶的打扮,不見往日寬袍廣袖錦繡綢緞,卻處處都透着潇灑利落,勒緊的腰封勾勒出的長身玉立,惹得對面酒肆的老板娘頻頻張望。
一個從沒有騎過馬,甚至十年都沒有出過院子,只在今年才坐車坐船回過金陵的小姑娘,頭一次跟着護衛們跋山涉水,風餐露宿,這一路艱辛自不必說。
腿內都不知道磨破幾回了,從沒見小姑娘掉過眼淚。
可偏偏在看見寧珵的那一刻,深深壓抑的委屈與辛苦悉數湧上來,盛兮一瞬間淚眼模糊,腳一軟,沒注意到地上的碎石,才走了兩步,腿內疼痛就逼的她要栽倒在地上了。
盛兮眼睛一閉,淚珠子滾落的下一秒,想象中尖銳的疼痛沒有襲來,反而落入一個堅實的懷抱。
盛兮睜眼,臉上滾落的淚珠子被寧珵拂去,太子殿下身上經久不散的蒼蘭竹香環繞着她,就讓她驀的想起初遇的早晨。
明明要入夏了,鼻端卻仿佛有清冽的雪香。
“殿下——”寧珵二話不說将她打橫抱起,轉身大步入了內宅。倒是讓她忍不住驚叫。
宅門叫人關上了。雲石亦步亦趨的跟着。
護衛們早就下去了,唯有秦湛提着貓籠子遠遠跟着。
盛兮紅了臉,盯着寧珵收緊的下颌,太子殿下好像有些不一樣了。和在太子府的時候不一樣。仿佛是卸下了什麽模子似的。
周九覃在旁邊瞧着,心裏啧了一聲,什麽小貓兒,明明是個漂漂亮亮的小美人嘛。
也沒瞧出哪裏像大将軍。那雙眼睛幹淨透亮,大将軍可比這姑娘野多了。
瞧那姑娘一身的塵土,還被寧珵不嫌棄的抱着,周九覃心裏暗笑一聲,把秦湛手裏的貓籠子給提過來,直接把人打發下去洗漱了。
雲石也被趕去洗漱了。
他們裝作富商在這兒落腳,身邊伺候的都是自己人,雲石自有人引着她去。
盛兮被寧珵安排,先讓人伺候她洗漱更衣了,然後寧珵親自拘着她,給她的手上藥。
腿內的磨傷自有侍女給她塗藥,手上就是寧珵親自來了。
寧珵也不說話,手上的動作倒是溫柔細致,盛兮路上沒怎麽保養,這手上的傷就還是有些吓人的,盛兮也不敢動,生怕太子殿下是生氣了。
先前還有些放肆的相處,現在隔了些時日再見,寧珵不開口,她倒是不敢再放肆了。
周九覃在旁邊撐着頭瞧着,将那貓籠子拍了拍,把裏頭的貓崽子給放出來了。
盛兮下意識的一抖,寧珵握住她的指尖:“莫動。”
盛兮哦了一聲,有點委屈。她有點怕這個貓崽子啊。野得很。
哪知道野得很的貓崽子,竟在周九覃手裏乖巧的不得了,喵喵的叫喚,跟讨好似的。
對上盛兮的眼神,周九覃笑道:“大将軍在我手裏養了幾年,這些個小的到底是它的晚輩,哪能不識得我的氣味呢?哪怕送到天邊去。那也是我周家的崽。”
“何況宋家得來不正,還不是趁着我不在,從我閨女手裏頭搶過去的。”
盛兮手被拘着,沒法跟周九覃行禮,只能口頭問好,周九覃毫不在意的揮了揮手,卻笑道:“你這丫頭老實得很。這貓崽子最是欺軟怕硬,你要是狠些,它就不敢欺負你了。”
盛兮提起這個就委屈,默默垂眸,眼眶裏又有眼淚。
還不是他們說,這小貓兒最像大将軍了,宋家以勢壓人,她如何敢狠?
欺負一個小貓崽沒什麽,可要是被宋家拿住了,不許她再留在太子身邊,那怎麽辦?
外頭早有消息,講太子殿下說過的,要自己定太子妃。既然婚事定了,可見宋家大小姐合了他的心意,她要是跟宋家擰上了。
萬一招了他的厭煩,那又怎麽辦呢?
那些人都是貴人,她除了一個‘大将軍’什麽也沒有,不委曲求全,還要怎麽樣呢?
“沒出息。”寧珵手重了些。
盛兮的眼淚就出來了,委委屈屈的擡眸:“殿下,疼。”
弄疼她了。
“要不是怕你疼,孤會千裏迢迢叫秦湛把你接到身邊來?”
寧珵手又輕了些,還給她輕輕吹了吹,“宋家打着太子妃的旗號,你就怕了?”
“那天,當着滿街的人親孤,怎麽不見你怕呢?”
“正月燈會,多少人瞧見你與孤走在一起,你那麽高興,那時候怎麽就不知道怕?”
盛兮全沒聽見後頭的話,滿腦子都是那清淺的一句,親孤親孤親孤。
她心裏就沒忘記那一日,心口上日日都墜着那天的相遇,只是哪能又哪敢說出來呢?
結果太子殿下肆意随心,就這麽随口說了,還問她。
周九覃滿臉興奮,他也一把年紀了,可小年輕的這些事,他感興趣着呢。
小姑娘當街強吻他外甥的事兒,他聽說了。可聽見和當面看見那就不是一回事。
周九覃還跟着摻和:“那我說錯了。你這丫頭膽子還是挺大了,那既然親了,就是要負責的嘛。我這外甥還沒碰過人呢,你們倆都是第一次,挺好的嘛。”
他還沖着寧珵擠眼睛,“太子,你說是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