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奔赴
奔赴
其實不只是這一句話,盛兮的心裏還有很多的話不敢問出來。
只這一句話都不敢問出來,後面的就更無從說起了。
寧珵是讓她出去自立門戶,并不是要趕她走。盛兮心中雖然因為離開有些惶惶,但知曉寧珵為她安排好了一切,心裏還是有那麽些高興雀躍的。
再回盛府,她就真正是那個宅子的女主人了。
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可能永遠也不能再回來。甚至再也無法向這樣和寧珵親近的抱在一起了。
盛兮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好像她離開了太子府,自立門戶後,似乎就真的告別了小貓兒的身份。
只要這樣一想,盛兮心裏就有些難過,心上似乎有些被緊攥的疼痛。
那就再抱一會兒吧。就一會會兒。當做是之後歲月裏偷偷放在心上的屬于她的甜蜜。
可是寧珵好像也沒有要松開的意思。
盛兮不敢再偷偷親一下,可心裏卻還是因為太子殿下也有些用力抱住她脊背的動作而生出一些些的勇氣來。
她悶悶的聲音在兩個人之間響起來:“殿下大婚的那一日,會讓我看見麽?”
如果沒有寧珵的首肯,她大概是很難到太子府來觀禮。親眼看見寧珵與宋無霜的大婚,哪怕只是想象到那個畫面,盛兮的心裏也是很難受的,可是如果不來,她大約也沒有什麽別的機會能看見寧珵了。
歸根結底,還是想來的。
寧珵垂眸看了盛兮一眼,那深深的一眼因為小姑娘低着頭,她就并沒有看見寧珵眸中的神色。
寧珵道:“她都不配做孤的太子妃。也不配你來看她。”
這意思,大約就是不會叫她來了。盛兮理所當然的想,太子殿下不想叫她來。
那就不來吧。偷偷來也沒有什麽意思,只看見那滿眼的紅,也叫人心裏不好受。不如不看了。
沉浸在自己心緒之中的小姑娘壓根沒聽出太子殿下的弦外之音,也早把寧珵之前的話給忘記了。
她只是想着,她出去自立門戶,又有太子殿下的保護,想來成為太子妃的宋無霜也不能真的強行将她如何,至于之後再如何打算,可以等先搬出去了再說。
小姑娘第一次這樣牽心一個人,遇見這樣的情感波折,哪怕只是牽扯到她一個人,也總還是有一點魂不守舍的,很多的話聽見了,卻還不曾拿出來細細回想。
只是覺得,寧珵大概真的只把她當成一個親近的小妹妹在維護了,對她大約不會有什麽男女之情。
這就真的很糟糕了。這樣的感情在她的心裏波瀾壯闊,甚至生出妄念,在別人那裏,卻靜默的像一片湖水,誰也看不見底下的洶湧。
雲石和松煙是寧珵點名要送去跟着盛兮的。
雲石和松煙兩個跟着盛兮相處了這麽久,也早就有了深厚的感情,她們自然願意跟着去盛府照顧盛兮。
餘下的幾個小丫頭知道是太子殿下親選的,也不敢說什麽,索性都是去伺候人的,哪怕離了太子府,她們也還是太子府的人,盛府一份月例,太子府還有一份月例,倒是比旁人多些銀子傍身,也沒什麽說的。
盛兮心裏頭卻明白,把她們還作為太子府的人,定是寧珵的吩咐。這是為了給她撐腰的,就是不叫人覺得她是被趕出去的,她還是受到太子殿下庇佑的。
盛府由寧珵做主重新整修過一遍,盛兮住進主院,早沒了原先的模樣,一切都是新的,也都是合着她的心意布置的。
到了這裏來,那就真的沒有任何一點礙眼的紅了。
雲石松煙兩個和原來送到這裏的管家聯手,倒是将府裏府外都操持的極好,有太子殿下親選的人料理,一切都是妥當周全的。
盛兮有時候還能抽空出門逛一逛,只是離着寧珵的婚期越來越近,她就不大願意出門了。
白團子被帶來了,在宅子裏适應的極好,天天上竄下跳的,倒是能和盛兮做個伴。
盛兮的心事,連後知後覺的松煙都有些察覺出來了。
松煙跑去找了雲石一回,兩個丫頭一合計,還是只能選擇閉口不言的。她兩個沒本事解了盛姑娘的心事。
原本這樣的事,是合該親娘才能有幾分說頭的。
偏偏盛姑娘的親娘早就去世了,親爹早也不中用。也沒有親近的兄弟姐妹在身邊,嚴家的人都遠在北邊,也沒法子說這樣的事情,更不可能寬慰。
倒是只有一個人是合适的。思來想去,也只有這個人是合适的。
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不管是對這個人還是對別的人。
這心裏過盛的心事總放在那裏只會越積越多,自己無法排解,就總是希望有一個人能知道。
盛兮無法從喜歡的人那裏獲得些什麽,她就想,或許會有什麽辦法呢?
不能和嚴家的人說的心事,被盛兮寫在了給周妙蘭的信中。
她願意給周妙蘭傾訴這些,也是源于當初周妙蘭像個大姐姐似的與她說過這些話。後來兩個人相處的極好,哪怕不能見面,也是十分親近的關系,她從周妙蘭那裏也學到了很多的東西。
那樣豁達開朗的周姐姐,應當會給她很好的建議的。
而這些事情若是同嚴家的人說,老太太和舅舅他們必定是會擔心的。盛兮不願意他們過于擔心。
周妙蘭顯然也沒有辜負盛兮的心意與信任。
這數月的通信,讓兩個小姑娘成了最好的好朋友。
盛兮知道了周妙蘭在北境的生活,而周妙蘭也知道了盛兮對寧珵的心意。
周妙蘭來了書信。
春日的京城,因為太子殿下的大婚而越發的熱鬧起來。
盛兮不出門也知道外頭的熱鬧,偏她不肯去體會那樣的一份不屬于她的熱鬧,便只管在院子裏,在春日盛放的花朵之下,由着玩累了的白團子蹭在身邊睡覺,而她一點一點的看周妙蘭的書信。
周妙蘭倒是不驚訝盛兮對寧珵的心思,卻同她說——
——太子和宋無霜成不了夫妻的。他們沒這個緣分,宋無霜也沒這個福氣,宋家更沒這個福氣。
——你等着看吧,宋家也是長久不了的。你家裏和太子殿下難道沒有同你說過?
——太子的太子妃得他自個兒喜歡才成。他才不會選他不喜歡的。等宋家的事完了,還得選太子妃的,朝中那麽多清貴世家的女兒,多得是人選。
——兮兮啊,你要是實在覺得難受,就來北境吧。我在這裏過得還不錯,這裏的幾個人也都是不錯的,咱們可以接觸一下,天底下又不是只有太子是最好的男子。我已經讓人去京城接你了,也跟太子知會過了,你就好好準備,收拾好了東西就來我這裏,還能和你祖母和表哥們見面呢。
盛兮一行行的看下來,許多的信息填滿在心裏,幾乎是應接不暇的。
最後竟有些慌了,周姐姐說派了人來接她?什麽時候的事?
其實不可否認的,盛兮對于去北境能見到周妙蘭還有嚴家的人确實是心動了的。她在這裏還是有些孤單了,也确實是想去見一見難得親近的這幾個人。
太子大婚的這些時日待在京中,也确實是有些難受了,出去走一走避開一下也是挺好的。
她又轉回去看信。
見周妙蘭說的含蓄隐晦,卻篤定了宋無霜不會成為太子妃等語,心中疑惑甚深,不知他們是怎麽操作的,又要出些什麽事情。
也是這會兒才想起以前寧珵說過的話,好似是說叫她搬出來,就是因為遠離太子府她會更安全一些。似乎是要發生什麽事情的。
太尉已經成了過去,那麽,他們這是要對宋家下手了麽?
如今不在太子府,不陪伴在寧珵身邊,她又刻意不去聽外頭的聲音,對許多的事情就知道的不是那麽清楚了。
好似這裏真的成了個世外桃源,不管外頭的世界變成什麽模樣,這裏永遠是寧靜安定的。
盛兮的目光又落在周妙蘭說将來還會有新的太子妃等語上。
這心裏一時千回百轉,再來一次這樣的事情,保不齊就是真的了,她心裏也仿佛有這樣的預感,可她好像再承受不住這樣的心情。
不如,就去北境散散心?也許等到再回來的時候,又是一番新的天地了。
她還揣着那些心思,她也記得自己說想要攀援而上的心意,可若是垂顧的人不再垂顧,一廂情願的人只會墜落深淵的。
周妙蘭叫來的人不知何時能到,盛兮卻似下定了決心,叫雲石和松煙收拾起來,雲石和松煙是要跟着一起去的,她兩個也是很願意跟着一起去的。
盛兮卻不曾知會寧珵,想着這幾日便是太子大婚,她還是不要去添亂了,等她走了,那邊的大事完結,自然會有人把她這裏的消息告訴太子殿下的。
可正是寧珵大婚的這一日,盛兮也已經幾乎不去想周妙蘭心中那些言之鑿鑿的話了。
雲石卻跑來告訴她:“姑娘!朝中出大事了!”
雲石的眸中閃爍的奇異的光,好似是一件十分振奮人心的大事。
旁邊的松煙早就問上了。
也難得見雲石這樣興奮的叽叽喳喳的模樣。
“是宋太傅。金陵這回下了科場的舉子聯名将宋太傅告了,說他包庇徇私等種種不堪之行。還有許多的人出來作證,聽說奏本在勤政殿裏都摞了幾人高。看樣子是這數年之功,民間朝中積怨沸騰,都一起發作了。”
雲石道,“姑娘的祖家,大表少爺出來做了人證,是此事的親歷者,還拿出了宋家曾經追殺嚴家全族的證據。朝中物議沸騰,太子殿下的大婚不辦了,宋無霜怕是做不成太子妃了。”
盛兮一樣樣的聽着,心裏好半晌才有恍悟之感。
哦,原來這半年來,他們在忙的就是這個。
定了大婚是真的為了麻痹宋家。在大婚之日發作,應是為了羞辱宋家。宋無霜還真是做不成太子妃了。
宋無霜成不了太子妃,那她就能做太子妃嗎?
這好像是這麽久以來盛兮頭一次這樣直白的想起這個心思。
嚴家這是當了急先鋒了。她早就知道的,是當如此做。到了這樣的時刻,盛兮倒是很想去往北境,去和他們待在一起。
她安靜的太久了,自立門戶不是一句空話,她是總要做些什麽事情的。
周姐姐叫來的人不是已經叫管家安置好了麽?好像也沒有什麽需要耽擱的,其實是可以即刻啓程的。
太子殿下不與宋無霜成婚,一時半會兒太子妃定不下來,她的心卻該定下來了。
沉溺于這落不到實處的情意,還不如先去做點什麽事情。她想,她去了北境,總能有事情可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