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夜

第46夜

池夢鯉剛才也不算污蔑陸西嶺啊。

他昨夜确實壓在她花團錦簇的禮裙上, 也算是——萬花叢中過。

哪有血口噴人。

她哼了聲,說:“你要來健身,我就不來了。”

她下樓去吃酒店早餐。

陸西嶺沒跟過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回去補覺, 心一軟還想給他帶點吃的上去。

“池夢鯉?”

忽然,電梯門一開, 裏面站了一對清俊貌美的男女。

池夢鯉步子剛邁進電梯間,就聽見一道微訝的女聲。

而她視線最先熟悉的是她旁邊的男人——肖韞。

電梯間的樓層數字往上跳,池夢鯉在輕微的失重感裏聽着肖韞的介紹:“沈微, 高二那年暑假和我們一起去藝術村培訓的同學。”

池夢鯉的意識在輕微的“叮”聲中回過神來。

電梯抵達目的樓層, 沈微熟稔地挽起她胳膊道:“好久沒見,我那天聽肖韞提起你住在這兒, 就約了他健身的時候帶我!”

池夢鯉面色微靜, 春節年假還未過完, 老同學的見面終有一遭,她想輕褪胳膊, 就聽見蕭春盛歡迎的嗓音。

“肖財神來啦!這位美女面生,是要來我們健身房辦卡嗎?今天新年開業大酬賓,美女妹妹可以先體驗一下新課程!”

蕭春盛看到肖韞就像看到冤大頭, 連同他旁邊的美女也一視同仁, 倒是池夢鯉在他熱絡的打岔中緩了口氣, 剛要走,就聽沈微笑道:“好呀,夢鯉, 你上的什麽課?我跟你一起吧, 我們好久沒一起上過課了!”

意識在往後退,恍惚間想起多年前的那個暑假, 她剛到藝術村的時候,沈微也是說:“你上的什麽課,我們一起吧。”

這時蕭春盛的嗓音在拉遠,卻嗡鳴在她耳朵裏:“你不是我們州南一中的吧?我跟鯉鯉是同班同學,沒見過你。”

沈微熟稔道:“我們是在集訓的時候一個班的,不過後來她因為在課堂上跟老師鬧翻了,所以就轉畫室走了,我還挺想她的,後來肖韞來我們畫室找夢鯉,我也才知道她沒在州南了。”

“鬧翻了?”

蕭春盛眼珠子瞪大:“不可能啊,我們鯉鯉膽小怕事,乖巧聽話,怎麽可能跟老師鬧翻,開玩笑,她哪來的勇氣……”

正說着,看到池夢鯉沉靜的面色,語氣一僵。

沈微目光望向池夢鯉:“那天我沒在畫室,聽說鬧得挺大的,後來我去北城考美院的時候遇到你了,不過那時候你走得急匆匆,我都來不及跟你打招呼,想到大家都在州南,總會相見的。”

這時肖韞目光落向池夢鯉:“你也一直沒跟我說這件事,我們雖然不在一個畫室,但也總能交流一二。”

蕭春盛站在三個人之間有些懵懵地擡手撓脖子,也疑惑地看向池夢鯉:“怎麽回事啊妹妹?這事陸哥知道嗎?”

池夢鯉眼眸微動,看向他:“他沒跟你說?”

蕭春盛頓時成為談話靶心,指了指自己:“他?他跟我提你的事做什麽?”

“那你現在問那麽多做什麽?”

平靜的語氣落下,站在一旁的沈微面色微變。

仿佛聽出了池夢鯉的意有所指。

而蕭春盛因為跟池夢鯉熟悉,兩人插科打诨地吵架慣了,此刻他氣得雙手扶腰:“你等着,我這就叫陸哥去!告你欺負我!”

池夢鯉勾唇笑了笑,輕聲說:“多大人了。”

而後轉眸對沈微道:“我們的課快開始了,先去上。”

沈微原本尴尬的神色一時打破僵硬,忙笑道:“好啊!”

蕭春盛真就去找陸西嶺了,他有自己的獨立訓練區,她的瑜伽課還沒開始,蕭春盛就領着陸西嶺過來,往門口上一堵,朝池夢鯉招手。

頗像從前上着課被找家長似的,陸西嶺一身黑色休閑運動服擋在蕭春盛跟前,眉眼淡淡道:“她正上課,你打擾她做什麽?”

池夢鯉坐在瑜伽墊上,聽着老師溫聲細語地引導冥想。

回憶在這時如潮水漫來。

***偏航***

高二結束的暑假連着高三的上學期都在集訓中度過,池夢鯉就連春節也是在數九寒天的北城裏待着。

日子倒不清苦,比起州南潮濕陰冷的冬季,北城至少有暖氣,而還沒迎來暖氣停供,藝考生的會考就開始了。

會考是全國藝術類專業院校的統招考試,池夢鯉在北城報名,彼時衆多高校已經開學,她沒想到陸西嶺也來了。

來參加比賽。

與她無關。

只是恰巧在清大,這樣小的範圍裏,他一道出挑如清湛白日的身影,她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見。

教學樓的臺階前人來人往,池夢鯉步子想朝他走去,忽然聽見衆多的學生身影裏有人喊了聲:“陳東教授!我們在這兒!”

她眼瞳猛地一睜,步子宛如灌鉛定在原地。

倒春寒的冷意将她手腳凍住,那個穿着黑色皮衣的中年男人目光朝她看了過來。

冷漠的、居高臨下的、不把後生放入眼裏的視線,只是匆匆一掠,仿佛,已經忘了她這個學生。

“陳東教授,今年您會參與藝考評分嗎?”

忽然,有人朝他期待地打探起消息。

池夢鯉一顆心慌得震顫,直到有人撞到她肩膀也不知道讓,整個人險些摔下樓梯,腳邊是看不到盡頭的一級級冷硬的瓷磚,就在她一腳踏空的瞬間,胳膊讓道勁實的手掌攏住。

她眼睫驀地一怔,血液才在擠壓的外力中回神,下意識道:“不好意思……”

“怎麽走路的,沒看見有人站這兒?”

池夢鯉愣了下,擡眸看到一副少年清澈下颚,此刻微凝着眉,朝不遠處撞了她的男生指責一番。

她想說是自己占了道,但旁邊也有空位,他不走,這下就誰兇誰有理了。

對方點頭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拿着手裏的文件袋就往臺階上跑了。

池夢鯉感覺到他箍在胳膊上的手勁收了回去,血液仿佛頃刻回涼,她輕喚了聲:“哥,你來比賽?”

“嗯。”

他身後背着訓練包。

池夢鯉看了眼時間,指尖攏了攏,好冷,好僵硬,她怕自己一會進了考場手不穩,就在這時,陳東的身影在不遠處朝臺階這邊走來。

沈微喚了她一聲:“池夢鯉!”

她心頭猛地一顫,人就往陸西嶺的身後藏了進去。

就在他轉身看她時,指尖下意識抓住他的衣角,說:“哥,我手有些冷,你……你包裏有暖水瓶嗎?”

陸西嶺就嘲笑了聲:“暖水瓶導什麽熱,除非灌肚子裏。”

池夢鯉輕輕打顫:“那、那找個沒人的地方喝……”

她藏在陸西嶺的身後,輕輕一拽,陸西嶺這麽高大的人就跟着她走了。

“還有多久進考場?我提醒你別弄太久,注意點時間……”

陸西嶺話說到一半,看到她急着伸手從他包裏掏保溫杯,微微一愣,轉眼道:“急什麽?我來掏。”

他語氣有些沉,掏出的黑色長保溫壺好大。

她怕自己考試忍不住喝水,都帶的礦泉水,因為可以含在嘴裏化暖,再慢慢咽下去,防止喝多了上廁所。

陸西嶺把蓋子打開,是一個防灌灑的壺嘴,他冷聲道:“洗幹淨了,能入你……”

沒等他說完,池夢鯉已經張唇含了進去。

熨燙的熱流灌進她的小舌,沒關系,可以從他這裏索取熱度,離考試還有時間,洗手間不遠,她還可以再上一次的。

溫熱的水珠從唇角溢出一縷,她指尖擡起去撫,冰得她眉心一蹙。

朝他道:“我能用這熱水洗洗手嗎,我怕凍僵了一會提不起畫筆了。”

陸西嶺那少爺的眼神就像在看蠢貨:“你洗了一會風一吹,水珠立馬從你手上帶走溫度,你還想凍上加凍啊!”

池夢鯉把保溫杯給他放了回去,兩只手開始搓了起來,情緒确實亂的,找不着調也平靜不下來。

陸西嶺坐在一旁,兩條腿岔着,忽然說了句:“早不說,暖水袋能買一箱。”

池夢鯉垂着腦袋,她也沒有很冷,只是她現在有些害怕:“哥,我要是考不……”

陸西嶺忽然拉開訓練包,從裏面拿了枚金牌挂她脖子上。

迎上她愣然的神色,少年眉頭聳起嚴肅道:“運氣借你了,你要是把第一弄丢,看你哥回頭怎麽弄你。”

真實的重量壓在脖頸上,金牌随冷風在胸前輕飄,她拉開外套拉鏈把它藏了進去,明明是冰冷的牌子,卻有了溫度。

她忽然心頭一酸,熱流緩緩化開骨髓裏的冷顫,因為她今天要考試了,可以再提一個過分的要求。

“哥,我能把手伸進你外套裏面嗎?”

他們暖手也會這樣,伸進對方外套的後背裏面,比藏進自己的口袋裏有用。

然而陸西嶺臉色卻陡然一愕,仿佛見鬼一般變得嚴詞厲色:“你敢碰我一下試試!”

池夢鯉大概是見到陳東太害怕了,此刻輕咬下唇。

“對不起,我只是太緊張了,萬一考不好……”

話輕輕地顫着,忽然就見陸西嶺起身朝她面前站來,前片外套的拉鏈一開,拽着她的兩道手伸了進去。

暖意忽地翩翩而至。

她就仿佛一道搖曳的小舟靠到了溫暖的彼岸。

池夢鯉的指尖攏緊他腰側的毛衣,想說其實鑽後背就可以,但他可能沒給人暖過手,不知道規矩。

眼神微微擡起,看到陸西嶺撇過頭去,露出一只被北風凍紅的耳尖,臘梅氣息的外套罩在她面前,北風繞過了她。

少年自帶熱浪的呼吸落在她耳邊:“特招第一都被你摸了,池夢鯉,誰能有你這樣被罩着的好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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