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夜
第45夜
池夢鯉抱着衣服僵站在客廳裏。
一張臉由粉變紅, 因為她感覺到,她在發燙。
陸西嶺這算是——向她發出某種邀請嗎?
她嘟囔道:“果然,送這麽貴的裙子是有目的。”
陸西嶺語氣略沉, 夜晚讓人的情緒比白日低靜, 在只有兩人的空間裏,他說:“目的?”
好輕巧的笑落下:“難道是買給我自己穿的麽?”
最昂貴的一條裙子送給她, 她倒是說他有目的,陸西嶺站起身,放下馬克杯, 走到她面前把裙子提了起來, 隔在他的視線前,說:“我擋住了, 脫吧。”
池夢鯉眼瞳微微一顫, 她當陸西嶺是想要看她脫衣秀, 可他現在忽然又擋住自己的視線,就好像一個浪蕩子忽然從了良。
純情起來, 教她心動斐然。
如果一開始就提出過分的要求,她自然是拒絕,但各退一步的時候, 池夢鯉就會覺得自己的談判是奏效的。
比如從情人到半年的戀人交易, 比如從當着他的面換衣服到蓋住視線。
陸西嶺此刻聽見裙子窸窣的聲響, 棉質的布料劃過她的肌膚,摩擦過後,會起紅。
他對她的記憶宛若漂浮在茶面的冰塊, 一點點化開, 露出底色。
她的雙腿穿入裙後的拉鏈口,很快便貼到裙身上, 裹住胸口。
池夢鯉把長發撥到身後,轉過身去攏住抹胸,背對着他說:“幫我拉一下拉鏈。”
陸西嶺垂下眼眸,指腹勾進拉鏈扣內,緩緩替她往上束縛,那分開的兩道拉鏈,也像兩條小舟,終于合二為一了。
他嗓音在夜裏徊轉:“大小合适嗎?”
池夢鯉緩緩地感受着,低垂着腦袋:“你還讓人改過尺寸麽?”
陸西嶺的嗓音落在她後脖頸:“今天在車上,你說那條粉色的禮裙胸口有點緊,這條應該,合适。”
一生要強的男人,不允許說他錯一點。
池夢鯉心底忽然滋出一層暖潮。
随口一提的話被他記住并不難,難的是陸少爺纡尊降貴去做。
“所以吃飯的時候走開那麽久?”
池夢鯉聲音輕輕地問,陸西嶺勾了下笑,擡起她下巴點了點唇:“你那位哥哥有做到這種地步麽?”
她皺着眉頭笑,人就被他攬進了懷裏,歪頭道:“我沒聽錯吧,陸少爺吃自己少年時候的醋啊?”
說着她還故意舔了下被他親過的唇畔,故意說:“酸酸的呢。”
陸西嶺眉宇一凝:“不可能,我刷的是薄荷味的牙膏。”
“那就是涼涼的。”
話一落,陸西嶺的唇就封住了她的唇,吸吮得那樣用力,一下将她骨頭都抽軟了,拗着腰被他摟在懷裏。
她知道他會摟緊她腰,知道她不會掉下去,指尖擡起去撫他的臉頰,下颚繃緊,因為吮吸而臉頰微微陷下,她感覺好性感。
陸西嶺的舌頭還會沿着她的唇打轉,把她弄得好癢,頭一撇,惱道:“哪裏學來的!”
他眼瞳暗暗望她:“這會是涼還是燙?”
池夢鯉腦子混沌,真是随口一說都能成他占自己便宜的理由!
她捂住了嘴巴:“我跟你說我們才确定交往第一天,我可不是那種随随便便的女孩!”
“你剝光衣服躺我床上的時候,我上了?”
他倒是比起誰更有道德底線,池夢鯉哼了聲,脫口道:“十八歲畢業那年,你上的是空氣嗎!”
話一落,陸西嶺狹長的眼睑陡地一黯,池夢鯉心驚,暗道糟了,怎麽提起這件事,明知道他最生氣的就是那之後自己單方面斷崖分開了。
轉身就要跑,手腕猛地讓陸西嶺抓住,衣料與沉冽的呼吸一撞,猛然急促了起來,裙擺太長,她根本沒注意提起,人就往沙發跌了過去。
“唔!”
她趁機要掙開陸西嶺的手腕,結果男人卻被她帶着壓到了身前,池夢鯉吓得單手抵在他胸前,呼了聲:“哥!”
還是多年的習慣,無法一時改過口來。
“上你的是你哥,又不是你男友,往後你就會知道,男友比當哥的好千萬倍。”
池夢鯉被他壓得氣喘籲籲,陸西嶺就像個拿着愛的號碼牌耀武揚威的勝利者,偏對她頤指氣使!
“我倒沒發現你比當哥的好多少!”
倒是體格更壯了,脾氣更傲嬌了,難伺候得很,偶爾又在她氣極的時候甩一兩句誇贊的甜蜜話,把人哄得暈乎乎的,完全拿他沒辦法!
此刻池夢鯉左腿從開衩的裙邊滑了出來,曲起立在沙發上,雪白上暈了層粉,裙擺錦簇的花團堆積在她腰間,陸西嶺就陷在這樣紫羅蘭盛開的明豔花圃之中。
等她察覺左腿泛涼,才意識到肌膚暴露在空氣中,連忙要埋回裙身裏,忽地,曲起的膝蓋上落下道大掌,薄薄的繭印在上面,仿佛能燙下一枚勳章。
霎時間,她眼框驀地一縮,望着天花板的視線開始模糊,她聽見陸西嶺說:“好久不見這朵紋身了,好像和你肌膚長在了一起。”
他略帶薄繭的指腹滑過臘梅的花瓣,池夢鯉呼吸開始嗚咽,仿佛像積蓄了許多的難過,被他碰到那枚刺青後,頃刻決堤一般。
陸西嶺俯下身,用唇印了上去。
她陡然顫了顫,手想去揉他硬直的黑發,過去的回憶在她心底陡然積汪出洪水,在他溯流而上時,想要宣洩而出。
臘梅的刺青就紋在她的左大腿後側,離臀差半掌的距離,那會她為何要紋在這裏,因為陸西嶺說,不好的東西要用好的東西去化解。
她過去最無法排解和理解的人生,就是那堂藝術課裏,在神聖的殿堂上,被視為尊貴的師長猥|亵。
她痛恨,甚至無法拿起畫筆去相信純粹的、所謂藝術的心靈。
可陸西嶺去吻這朵臘梅時,她卻渴望他吻咬得更深,将肮髒的過去淨化、吞噬,以後,她也只記得,這處是他所喜愛的花。
“哥……哥……”
她開始發顫,在感受他呼吸往深處走時,無法抗拒地迎接他的唇與滾燙的舌。
就像方才對她唇畔親下的那道吻一樣,但此刻更敏感,更有力,沿着邊緣打轉,高挺的鼻梁壓進中間藏匿的唇珠時,池夢鯉開始喊他的名字:“陸西嶺,陸西嶺……”
那樣着急,那樣心切,那樣失措的無所适從,太久了,以致于她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如何反應。
只會張着唇叫他。
他卻不急,用舌頭吊着她,只在邊緣勾勒描繪,一如她的畫筆在素描紙上反複地途徑一個地方,最細致,最着重,最有耐心地——來回磨削。
暴雨之前,悶熱氣壓抵入水池的瞬間,鯉魚不斷繃緊腿尾往上仰頭,去換取空氣裏的一絲氧份。
卻怎麽喘都透不過氣。
小窗被打開,雨傾瀉地流,噴在花團錦簇的紫羅蘭上。
池夢鯉想用力關上,卻使不上勁,陸西嶺掰住了她,口渴了多久,竟要借這流下的雨灌溉他的舌。
過去的雨都要在這一晚落夠一般,那樣洶湧,陸西嶺朝小窗伸入了一道指節,輕輕往上一撥,對她落了聲:“有在好好感受嗎?這樣的雨,我等了四年又四年。”
四年又四年,思念又思念。
池夢鯉不知為何,在他這句話後落下了淚。
卻只會說:“髒了,紫羅蘭全弄髒了。”
他的唇勾起時,有盈盈的水潤氲在唇畔間,潮濕修長的食指撫過她鬓邊軟發,捧起她的腦袋附耳道:“無妨,你以後會得到更好的。”
好像失散多年的珍寶終于回來,他恨不得為她打扮滿身珠玉。
池夢鯉從床上醒來時,依然沉在昨夜的夢裏。
房間是她在公寓的次卧,陸西嶺沒睡在床邊,因為他說才确定關系第一天,不會随便跟人睡覺。
這句話明明是她說的,但她竟然……還要感謝他!
可那有什麽區別,他已經用舌頭探過了。
她險些在他那道吻中暈厥。
從房間出來已經是上午十點,陸西嶺沒在客廳,她疑惑地巡視四周,喊道:“陸西嶺!”
沒有回應。
她眉頭一皺,人不見了?
手去敲他的房門,沒有回應,她轉了轉門鎖,竟然開了。
空曠的卧室裏落地窗簾遮掩住了光,床榻上隆起一道修長的輪廓,他還睡在那裏。
池夢鯉心裏頓時一松,步子踩在地毯上,生怕驚擾了他,手去拿他床頭的馬克杯,想給他備一杯熱水,誰知目光一掠,看到手機底下壓着酒店的辦公卡紙。
上面寫着——
【不要緊,慢慢來。
操,好緊,差點把舌頭夾斷。】
池夢鯉看得目瞪口呆,那點念着他昨晚沒有心急要她的溫軟情緒瞬間石化!
所以男人怎麽可能思想純情!
她氣得把卡片撕掉扔進垃圾桶裏,熱水也不給他倒了,轉身就出了卧室。
讓他跟空氣睡去吧!
房間裏還挂着那條紫羅蘭禮裙,池夢鯉怔怔望了幾息,想到他說:“別以為是為了上你才買的裙子,你休想讓我花的錢白費。”
想到這,她又淺淺勾了下唇,陸西嶺他怎麽……總是讓她情緒被揉軟啊!
一兩句話就能挑撥得她心跳起起伏伏,讓她覺得他并不是為了占有而談這場戀愛。
可他昨晚又切切實實得到了……夾到了好處。
她到頭來還念他的好了!
她擡手壓了下臉頰,叫了外賣給她送了套運動裝換上,不知樓下的健身房新年後開工了沒有。
于是先繞到了健身層。
電梯門一開,紅火的對聯和熱鬧的氣氛撲面而來。
池夢鯉還沒去找,就聽到蕭春盛的聲音,他就站在前臺跟幾個小美女聊天。
索性雙手環胸等他動員完工作,唇邊似笑非笑,直到小美女提醒,他才扭過頭來。
“生意興隆啊,蕭老板。”
“興隆的可是陸老板,我也是給資本家打工的,簡直離譜了!”
說着他就要告狀:“昨晚三點鐘,三點鐘啊,他讓我來開健身房,他是不是有病啊!”
池夢鯉愣了。
蕭春盛已經一副苦相:“鯉鯉啊,妹兒啊,你幫我說說陸哥,他自己是超人也別把手底下的人當畜生用啊,誰能吃得消他旺盛的精力啊!”
池夢鯉輕咳了聲:“關我什麽事。”
“你不是他妹妹嗎?”
“不是了。”
“啥?斷親了?”
她擡手扶了扶後腦勺盤起的丸子頭,因為陸西嶺不在,她開始胡言亂語:“是啊,他還讓我叫媽媽做阿姨,反正就不認我當妹妹了。”
蕭春盛頓時打抱不平:“他這個人就是自私,以前上高中就一副傲骨,但誰讓他家底富貴,又常年霸榜第一,你說文化科第一還能學術上造假,但他是體育第一啊,那箭射出去就是十環,都不知道他怎麽這麽牛!欸,所以這世上真不公平啊。”
池夢鯉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跟他當朋友真是辛苦你了。”
蕭春盛嘆了聲:“你也不易。”
兩人說着,都要抱在一起互相安慰,忽然蕭春盛胳膊讓人一掰,兩人轉頭,對上一張傲冷的臉。
蕭春盛震驚:“我剛要回去補覺!少爺你放過我吧,昨晚累得我真的不行了!”
他嚷得大聲,周圍經過的人目光俱都暧昧地望來,陸西嶺臉一寒,朝池夢鯉瞥去:“解釋解釋。”
她清了下嗓子,發現前臺的幾個小美女都捂着嘴巴看這兩個顏值頗為出挑的男人,她說:“蕭春盛雖然喜歡姑娘但作風端正,就是陸少昨晚萬花叢中過,表面清高,背地裏就不知道了。”
她想到那張卡片上寫的體驗感,氣得面紅耳赤!
此刻蕭春盛笑得坦蕩,扭頭走去前臺跟小姑娘說今天新年開業,由他請客吃飯!
陸西嶺雙手松搭在窄腰骻上,池夢鯉低着頭剛要溜,就聽見他擦過耳邊落聲:“池小姐,真會穴口噴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