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09.
一周後，晚九點。
喬閃閃正拿着手機跟父母視頻。
鏡頭裏，原本布置得溫馨舒适的房間這會兒已經空了下來，各種裝飾擺件、生活用品全部都收撿一空，只剩了孤零零一張桌子兩把椅子，牆角堆疊擺放着數個封裝好的紙箱。
喬閃閃拿着手機在不大的房子裏轉了一圈，對屏幕那頭的父母道：“基本上都收拾好了，還有些衣服和雜七雜八的小東西。”
“要不我和你媽開車去北京接你吧。”
“不用那麽麻煩，我過兩天找個物流就寄回去了。”
喬閃閃把手機架在支架上，一邊和父母聊天一邊繼續打包剩下的物品。
她平時喜歡買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玻璃杯子、陶瓷擺件、壁挂畫之類，好看是好看，但搬家的時候簡直就是災難。
她又舍不得扔，自己去網上買了氣泡墊和保鮮膜，一點點細心包好，再分門別類的裝進紙箱。
裴瑞珍和喬松青頭挨着頭在屏幕那頭看她動作娴熟的打包，再想到這丫頭以前在家讓她洗個水果能打碎兩個盤子的光輝往事，有點說不出的心疼。
喬松青由衷誇道：“寶貝好厲害，都會自己搬家了，真棒！”
“……”喬閃閃嘆了口氣，“爸，我今年是二十五歲，不是五歲，您能別叫得那麽肉麻嗎？”
“你就是五十了也是老爸的寶貝。”
“好好好，”喬閃閃笑了下，“您的寶貝現在是個有手有腳的成年人，搬家是在外生活的基本技能，不需要誇誇。”
“怎麽不需要了？我覺得該誇就得誇！”
說實話挺感動的，她只說準備離開北京不做編劇了，爸媽什麽都沒問，只問她身上錢夠不夠花。
說不做編劇也好，t這工作又累又忙還掙不到什麽錢，不如回家休息一段時間，想繼續上學可以送她出國念書，想工作家裏也可以幫她安排。
既沒有追根究底地問她為什麽放棄。
也沒有責怪她當初一意孤行的選擇。
似乎無論她做什麽，父母都會一如既往的支持她。
其實喬閃閃一直覺得自己很普通。
從小到大她都不是人群裏最漂亮、最聰明、最優秀的那個，但她想，她一定是最幸運、擁有最多愛的那一個。
裴瑞珍靠在喬松青的肩頭問：“寶寶機票看了嗎？準備買哪一天的呀。”
“還沒呢。”喬閃閃把手上的蝴蝶标本包好放進箱子裏，正想看看日歷，一個電話先打了進來，視頻自動挂斷。
喬閃閃探過頭看了眼，拿過手機接起電話：“明安？”
“閃閃，有個跟組編劇的活你接不接？”
喬閃閃微微愣了下。
項明安是她兩年前在廈門跟組時認識的朋友，這兩年兩人一直有聯系，但項明安是一名生活制片，常年駐紮橫店，回北京的時間少，兩人聯系也是斷斷續續。
前段時間喬閃閃微博小號曝光鬧上熱搜的事項明安也知道，了解到她被周佳怡算計趕出工作室的內幕後很為她不平，說會幫她想辦法，也會幫她留意別的機會。
喬閃閃知道自己的情況很難接到靠譜項目，雖然感動于項明安的好意，但也并沒有太放在心上，因此這會兒多少有些意外。
“閃閃，你的能力我清楚，轉行真的太可惜了。”項明安道，“你現在主要是沒有署名人脈，跟組編劇雖然不給署名，但能認識挺多人，這個劇的導演很厲害的，如果你能得到他的認可和背書，以後接項目就不愁了。”
喬閃閃被她說得有點心動，雖然已經無數次在心裏說服自己放棄是正确的，但又怎麽可能真的甘心呢？
內心掙紮了好一會兒，喬閃閃到底還是沒有說出不做編劇這種話，她問道：“是哪個劇呀？原編劇不跟組嗎？”
“呃……這個劇的情況有點複雜。”項明安忽然變得支支吾吾起來，“找跟組編劇的是主演，原編劇……嗯……”
聽她這麽說，喬閃閃心涼了半截。
演員帶編劇進組改劇本，不用看，就已經是爛劇預訂了，加上項明安的描述，光聽着這劇的人際關系就很複雜。
“閃閃，要不明天你先去見一見？”項明安極力勸道，“這個機會真挺難得的，我求了好久那邊才同意的。”
“謝謝你啊，明安。”喬閃閃挺感動的，想着去見見也行，至少不能辜負項明安的好意。
“是哪個演員能告訴我嗎？”
“唔……你明天去了就知道了，那個我還有事不和你說了啊，時間地址微信發你！”
說完不等喬閃閃反應就飛快地挂斷電話，接着很快，喬閃閃收到她發來的微信，除了第二天見面的時間地點還有一長串話，總結起來大意就是——
雖然這個明星不怎麽樣，但這個機會真的難得，希望她不要有偏見，盡量接下這個跟組編劇的活，就當是為了多認識點人給以後鋪路，忍一忍就過去了。
看得出來是很苦口婆心地希望她接下。
但喬閃閃也越發好奇，到底是哪個明星在找跟組編劇？能讓項明安說出這種話一定是她很讨厭的。
……總不會是陸星耀吧？
喬閃閃猛地一激靈，随即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怎麽可能？
是她瘋了還是陸星耀瘋了？
給他改劇本簡直是一種精神淩-辱。
她這輩子就是死，從樓上跳下去，都不可能再給他寫一個字！
-
翌日，下午兩點。
喬閃閃簡單化了個妝，換衣服出門。
見面地點也在朝陽區，離她租住的地方不遠，公交車七站路就到。
這個點兒車上人不多，喬閃閃在後排随便找了個空位坐下，轉頭看着窗外掠過的街景出神。
她身後還坐了兩個女生，頭挨着頭湊在一起看手機，起初還挺安靜，沒一會兒，也不知道她們看到什麽，一個賽一個激動，什麽我靠、艹、F**K一類的語氣詞沒停過。
喬閃閃翻了翻包，找出藍牙耳機正準備戴，聽到一個熟悉又讨厭的名字——
“陸星耀他是不是瘋了？！”
喬閃閃動作微微頓了下，很快戴上耳機低頭玩手機。
也不知道是不是監聽到周圍的聲音。
屏幕剛一解鎖，她就收到一條微博推送——
「陸星耀：給她當情人」
誰當情人？
她又是誰？
這個标題實在過于離譜。
就連看到“陸星耀”三個字就心煩的喬閃閃都忍不住點了進去。
是一個視頻訪談，角度很詭異，畫面也一直晃。
很明顯的偷拍。
視頻裏，陸星耀坐在沙發上接受媒體采訪，但整個人很明顯的心不在焉，記者強顏歡笑的在一旁哄着他再堅持一下。
接着畫面一轉，記者問：“如果你喜歡的人結婚了怎麽辦？”
“那就只能給她當情人了。”視頻裏，陸星耀一副拽得要死，看看你問的都是些什麽蠢問題的表情，“不然還能怎麽辦？”
整個視頻不到一分鐘，雖然有明顯剪輯過的痕跡，但“給她當情人”那句話确實是從陸星耀嘴裏說出來的。
這會，#陸星耀 當情人#的詞條已經沖上總榜第一，後面跟了個醒目的“爆”，廣場上是樂子人、粉絲和黑粉的混戰。
【@我是你爹：陸星耀是被哪個富婆包養了吧？在這表忠心呢[吃瓜]】
【@遇見星星：你他媽才被包養了，我哥從小就是富二代，一年淨賺好幾個億，你算個什麽東西在這狗叫】
【@青青草原：陸星耀富二代？我說你們粉絲不要太搞笑，誰不知道陸星耀是被他那個爛賭鬼的爹賣進天鴻的啊】
【@我是你爹：粉絲當然不知道了，不把以前的黑料删光我們割割怎麽吸粉呢？整天賣什麽潔身自好的人設，其實早就被人玩爛了吧呵呵】
……
……
【@你最閃耀：1.視頻是偷拍2.視頻剪輯過的，這明顯是有預謀的黑人。星星們不信謠不傳謠，不要和黑子們糾纏，洗廣場舉報相信耀哥就好】
……
直到下了公交車，喬閃閃還有點恍惚。
說實話挺炸裂的，陸星耀畢竟是個大明星，別說在這個內娛已經沒有活人的年代，無論是擱在什麽時候，他這番話都是能引爆輿論的。
而且他的态度實在是太自然、太理所應當、理直氣壯了。
他甚至一點也不羞愧。
好像在說下雨要打傘，餓了點外賣這樣一件無比正常的事，和那些說什麽一天喝八杯奶茶一覺要睡半個月嘩衆取寵的明星截然不同。
這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三觀？
喬閃閃再次感受到了一點來自娛樂圈的小小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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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明安給的地址是望京的一家酒店。
這會兒，一個穿T恤短褲戴黑框眼鏡，一頭小卷毛宅男打扮的男生正站在酒店大門前，一邊玩手機一邊四處張望。
“你好，是曹小北曹老師嗎？我是明安介紹的編劇喬閃閃。”
喬閃閃撐着傘上前打招呼。
曹小北收起手機，上下打量她好幾眼，推推眼鏡不冷不熱道：“跟我來吧。”
喬閃閃收了傘，跟着他乘電梯上樓。
曹小北不說話，喬閃閃多少有些緊張，抓着背包帶默默深呼吸。
下了電梯，一個穿襯衫西褲打扮很商務的男人正在走廊裏打電話，不知道對面說了什麽，他整個人都很暴躁，咆哮一聲：“這件事我們一定會追責到底！”惡狠狠的挂斷電話。
曹小北老老實實的打招呼：“魏總。”
魏思傑敷衍地點了點頭，目光掃過喬閃閃微微一頓，旋即手機又響，他一邊接電話一邊擺擺手往走廊盡頭走去。
喬閃閃聽到他幾乎是變戲法似的換了個語氣，熱絡的招呼道：“陳哥陳哥，熱搜你就先幫我們下了，哎哎，規矩我懂……”
喬閃閃跟着曹小北走進這層樓唯一的套房，套房空間很大，但這會兒到處都亂糟糟的，四五個工作人員進進出出，正在架攝影機，布置拍攝現場。
見到二人進來紛紛停下動作打招呼，喬閃閃跟在曹小北身邊回以微笑點頭致意。
一直走到盡頭一間緊閉的房門外，曹小北敲敲門，喊了聲哥說編劇老師到了。
随後側身讓開門口的位子，擡擡下巴示意：“進去吧。”
喬閃閃跟他道了謝，輕吸口氣擰開房門走進去。
裏面是一間休息室。
布置得很簡單，就一張茶幾兩張懶人沙發。
這會兒，沙發上正躺了個人，肩寬腿也長，單人座的懶人沙發幾乎裝不下他，一雙腿翹茶幾上，半邊身子懸在沙發外。
喬閃閃站在他的側後方，只能看到他漆黑濃密的後腦勺和一只晃悠悠蕩在半空的手臂，清瘦白皙，青色血管的脈絡清晰可見。
男人臉上蓋了本雜志。
似乎正在休息。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靠臉吃飯t的明星确實和普通人有壁。
即便只是這麽一個午後陽光下的剪影。
也莫名的抓人眼球。
喬閃閃停在離沙發三步遠的地方，禮貌的和男人打招呼：“老師您好，我是今天來面試跟組編劇的喬閃閃。”
沙發上的人向她的方向偏了偏頭。
雜志随着他的動作往下滑，蕩在半空的手擡起，白皙修長手指按在色彩斑斓的雜志封面上，對比度和沖擊力都很強。
男人随手将雜志放在一邊，偏過頭，修長手指勾下鼻梁上遮了大半張臉的墨鏡。
一雙清明銳利的眼冷淡地睨過來。
在看到喬閃閃時，他明顯一怔，随後輕輕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聽說你不想給我改劇本？”
“……”
“……”
這誰？？
陸星耀？是陸星耀嗎？？？？
居然是陸星耀？？？？？？？
喬閃閃大腦徹底宕機，整個人像被雷劈了似的僵在原地。
兩耳轟鳴、神情恍惚，半天回不過神。
蒼天啊！大地啊！能不能有個人來告訴她，為什麽陸星耀會出現在這裏？？！
到底是她瘋了還是陸星耀瘋了？？
還是這世界瘋了？？？
恍惚了好一會兒，喬閃閃才勉強回神。
迎着陸星耀明顯帶了幾分玩味的目光，她嘴唇哆嗦着，半晌顫巍巍擠出一句：“陸、陸老師好。”
“看你這反應，”陸星耀腳蹬地給沙發轉了半圈，仰在靠背上看着她，“難道不知道是來給我當跟組編劇嗎？”
她現在算是知道項明安昨天為什麽支支吾吾就是不說了，要知道是給陸星耀當跟組編劇，她壓根就不可能來。
喬閃閃勉強擠出個笑：“現在知道了。”
陸星耀冷冷淡淡地嗯了聲。
正想說什麽，敲門聲響，曹小北在門外道：“哥，卓雲姐說可以錄了。”
陸星耀看了眼腕表，起身往外走，從喬閃閃身邊經過時淡淡道：“我工作，你随意。趁着這段時間，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要不要——”
他語氣微妙地頓了頓，停下腳步。
微偏過頭看了她一眼。
陸星耀淨身高有187，喬閃閃還不到他下巴，從他的視角看過去，她整個人都顯得格外嬌小。
這會不知道害怕還是緊張，整個人緊繃着，後脖頸的絨毛都立了起來。
他忽的笑了聲，怎麽聽都有點惡劣，像生怕她聽不清似的，他慢悠悠地、一字一頓地開口。
“當、小、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