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
二十一
21.
開機第一天, 雖然沒來橫店，但魏思傑心裏也一直記挂着這事，忙完之後立馬打電話過來問候一下。
那會保姆車剛駛到酒店門口, 車都沒停穩，曹小北低頭接個電話的功夫，一轉頭, 陸星耀人已經消失在酒店大門內。
他追了兩步又停下, 聽到魏思傑在電話那頭問：“開機第一天怎麽樣啊？一切都還順利吧？”
曹小北：“不太順利。”
魏思傑：“？出什麽事了。”
曹小北實話實說，把喬閃閃和唐藝然起沖突還受傷的事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魏思傑一聽就知道要壞菜。
陸星耀這人怎麽說，光看網絡輿論, 他簡直可以說是劣跡斑斑, 但其實不抽煙不喝酒不嫖-娼不約-炮不談戀愛也不偷稅漏稅，除了嘴欠點，完全是個遵紀守法的好青年。
而且他還很好說話，不像有的藝人這要求那要求一大堆，譜擺得比誰都大, 陸星耀這裏只要你不是有意怠慢他他都不計較。
所以資方都愛用他, 在這個藝人花式塌房的年代, 陸星耀這種流量高號召力強還省心的藝人, 就是誰都争着搶的香饽饽, 至于說話嘴欠, 換個角度, 那叫自帶話題體質。
但有一點, 他這人護犢子, 就像野獸圈地盤似的, 動他的人就是碰他的逆鱗，可以說誰動誰死。
因為這個, 之前還鬧過兩次挺大的輿論事件，那些視頻至今還作為他的黑料在黑粉中廣為流傳。
頭一次是他十九歲一夜爆火被資本打壓全網黑的時候，那會兒網絡不如現在發達，攝像頭也不及如今普及，掃黑除惡的專項行動還沒有開始，有膽子大的把手伸到在中科大少年班念書的陸成身上。
陸星耀最在意的就是他這個妹妹，當時拎了棒球棍就去和人拼命，因為傷人還蹲了幾天拘留所，魏思傑動用了不少人脈才把他撈出來。
第二次是他進軍電影市場，當時合作的是個名氣非常大的老一輩導演，看不慣陸星耀這樣的流量演員，又害怕得罪他背後的資方，便通過敲打曹小北來給他下馬威。
陸星耀才不會忍這窩囊氣，當時就把飯盒扣那副導演腦袋上，一度鬧得電影拍不下去，最後資方出面把導演換了才算結束。
……
魏思傑光是想一想，頭就開始疼了：“現在什麽情況？編劇老師沒事吧？”
“不知道，說是傷得不嚴重，但不肯接視頻，耀哥這會兒已經回酒店了。”
“唐藝然那邊有什麽說法嗎？”
“沒有。”
“……”
兩人說話間，陸星耀已經從酒店出來。
曹小北問道：“魏總，耀哥出來了，你要和他說嗎？”
說什麽？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這會兒說什麽也沒有用啊。
魏思傑認命地嘆了口氣：“你看着他，他有什麽動作你再通知我。”
曹小北挂了電話，陸星耀已經走到保姆車前，低着頭一言不發地上了車。
曹小北連忙跟上，拉上車門，轉頭小心翼翼地看了他好幾眼：“哥，喬老師還好吧？”
陸星耀面無表情：“不知道。”
“？”什麽叫不知道？你不是剛去看過了嗎？是沒見到人還是什麽情況？
曹小北有點兒懵，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導演助理一直發消息問陸星耀還回不回來，他只好問：“那我們現在是回片場還是……”
陸星耀：“回。”
車子駛過路口，調轉方向。曹小北給導演助理回了條消息，轉頭看見陸星耀整個人陷在座椅裏。
後座沒有開燈，拉着窗簾，光線昏暗看不清楚神情，只能看到他下颌線淩厲緊繃的線條，周身氣壓很低。
曹小北心裏打鼓，正想說點什麽，陸星耀撐了把額頭先開口，聲音很冷：“什麽時候的事。”
“啊？”曹小北茫然了一瞬，随後很快反應過來，他在問唐藝然找茬是什麽時候。
“兩點多快三點的時候。”
這會已經是下午五點過，三個小時的時間，事情已經在劇組工作群裏傳遍了，對面還跟沒事人似的，不說道歉，連一個過來說明情況的都沒有。
真是好樣的。
陸星耀冷冷扯了下唇角。
見他又不說話了，曹小北心中惴惴，拿了劇本給他：“哥，要不你先看看劇本？等會兒馬上要拍。”
陸星耀沒吭聲，微垂着頭，心不在焉地盯着自己拎着手機的手，手機漫無目的的在手裏打轉。
半晌，他擡頭，語氣冷淡地問：“寧姐和林菀最近在幹什麽？”
陸星耀口中的寧姐就是寧芷，他十九歲二次走紅時就是和她合作演姐弟，兩人關系一直不錯，前些年寧芷去演電影，處女作就拿了影後，如今不僅穩坐一線，還是個妥妥的電影咖。
林菀則是如今的流量小花TOP，和陸星耀合作過一部現偶，雖然雙方粉絲撕得很難看，但兩人關系卻還可以，林菀上位前遭遇投資方潛規則，陸星耀曾幫過她忙，算是欠陸星耀挺大一個人情。
這兩人随便哪個都比唐藝然咖位大，況且唐藝然這兩年卯着勁沖一線，搶資源的手段和營銷方式都挺下作，寧芷和林菀雖然和她算不上對家，但都挺煩她的。
得知陸星耀和唐藝然搭檔，還曾專門發消息嘲笑他，提醒他要小心唐藝然和樂嘉娛樂作妖，千萬別被人給蹭禿了。
陸星耀也是頂流的位子坐久了，走哪都被人捧着有點飄，理所應當的覺得唐藝然但凡有點腦子都不敢在他的頭上動土。
最開始唐藝然和樂嘉娛樂那邊暗戳戳改劇本加戲拉踩，他也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當回事。
圈裏女演員不容易，年輕那幾年爬不上去，就只能去演媽媽阿姨一類的角色，職業生涯一眼望到頭，他一個快退圈的人，實在沒什麽和她争的必要。
但有的人就是喜歡拜高踩低得寸進尺。
把別人的寬容當做軟弱和退讓。
……
“寧姐上周電影才殺青，最近在北京休假呢。林老師不太清楚，上部戲殺青挺長時間了，不知道最近是不是準備進組。”曹小北老老實實地跟他交代着，有點疑惑，“哥，你問這個幹什麽？”
陸星耀沒理他，打開手機，從微信列表裏找出寧芷的微信。
拍了拍對方的頭像。
Star：「姐，幫個忙」
Star：「條件随你開」
-
喬閃閃從安姐那得知陸星耀已經回到片場就不再關注，安姐還有點不放心，一直問她傷到哪兒了，要不要緊，喬閃閃一再保證她才勉強相信。
這會傷口已經不疼了，喬閃閃問酒店前臺要了個冰袋，拿毛巾裹了敷在眼睛上，來回敷了兩次将近四十分鐘，眼睛便差不多消腫了。
喬閃閃揭了紗布站在衛生間鏡子前，一邊抹藥一邊扒拉着眼皮來回看，紅紅一道傷口，還挺明顯。
應該不會留疤……吧？她猶豫着要不要給老爸喬松青打電話問問看看有沒有什麽偏方，又怕爸媽會擔心。
最後懷着僥幸心理想，她也不是疤痕體質，這麽一個小小的傷口，應該不至于，于是抹了點消炎的藥膏作罷。
晚上九點過，劇組收工，喬閃閃收到曹小北的消息讓她開門。
喬閃閃套了件外套起身。
曹小北正提着個鼓鼓囊囊的口袋站在門口，酒店走廊裏的燈光不算明亮，曹小北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出她傷在哪兒了。
只好抓抓腦袋問：“喬老師你傷哪了？好點了嗎？”
喬閃閃指了指眼睛給他看。
“……”真是好嚴重的傷，不仔細看都看不到呢。
“我說了沒事的嘛，你們都不信。”喬閃閃挺不好意思的，“就是訂書針挂了一下。”
曹小北幹巴巴地哦了聲，想到正跟資方領導開會商量換人的陸星耀，不清楚唐t藝然知道後會是什麽感想。
不過算了，還有因為一個土豆就打起來的兩國大戰呢，這事兒說到底和喬閃閃沒什麽關系，只能怪唐藝然自己不長眼。
見他半天不說話，估計是無語住了，喬閃閃也有點尴尬，問：“小北，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哦，這個給你。”
曹小北把手裏的口袋遞給她。
喬閃閃接過看了眼：“這是什麽？”
“疤痕貼，祛疤膏，還有修複面膜之類的，耀哥讓你先用着。”
這些都是喬閃閃正需要的，她很爽快的收下了，該說不說，陸星耀送的都是些好東西，看牌子就知道很貴。
喬閃閃因為唐藝然糟糕了大半天的心情都好了很多，她把東西随手放在玄關的櫃子上，跟曹小北道謝。
“謝謝你，小北。”喬閃閃好奇地看了看斜對面的套房，“陸老師沒回來嗎？”
曹小北抓了抓頭飯，含糊地唔了聲。
“耀哥和平臺領導還有資方開會呢。”
“這麽晚還開會？”喬閃閃有點驚訝，“是拍攝出了什麽問題嗎？”
“沒什麽問題。”曹小北顯然不願多談，轉移話題道，“耀哥明早八點出工，喬老師，你明天就別在酒店了和我們一起去片場。”
還說拍攝沒問題？
但喬閃閃也沒有多問，很幹脆地應了下來：“好。”
“那你早點休息吧，明早我給你電話。”
兩人簡單說了兩句在門口告別。
喬閃閃關上門回房間，盤腿坐在沙發上研究陸星耀送的各種去疤産品，最後找了疤痕貼出來貼上。
刷了牙，爬上床，上鬧鐘。
準備睡覺的時候，收到周佳怡的消息。
離開工作室後，喬閃閃并沒有删除拉黑周佳怡的聯系方式，她只是屏蔽了她的朋友圈，把她從家人分組裏挪出來。
最初只是想留着聊天記錄，以備不時之需，但這麽長時間沒有發消息，她幾乎都快忘了周佳怡還在自己的好友列表裏面。
因此這會兒，喬閃閃猶豫了半晌，才點進周佳怡的對話框。
她倒也沒說別的什麽，主要是為今天這事跟她道謝，問她要不要緊嚴不嚴重，住在哪個房間想過來看看她順便和她聊聊。
她們确實需要聊聊。
但不是現在。
在劇本徹底改完之前，喬閃閃還需要周佳怡貢獻勞動力，她并不想把私人感情帶入工作當中。
因此看着周佳怡明顯緩和下來，甚至帶着點小心翼翼的讨好語氣，喬閃閃也只是冷淡地回了她一句沒事就不再理會她。
關了手機丢在一旁，喬閃閃裹着被子在床上滾了兩圈。
迷迷糊糊間想起一件初中時的往事。
她念初中的學校在外公家附近，喬閃閃記得那是初一下學期，一個暴雨天，放學後她去外公家借傘。
外公不知道什麽原因心情不好，不僅沒給她傘，還毫無緣由地罵了她一頓，而和她前後腳來借傘的表哥不僅拿到了傘還額外得了一筆外公給的零花錢。
其實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外公本就有點重男輕女，喬閃閃沒有吵鬧，甚至沒有跟爸媽提起過。
但從那之後，她沒有再給外公打過一個電話，除了逢年過節也沒有再踏進過外公家一步，甚至直到外公去世，也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即便後來的很多年裏外公對她都還算不錯。
可是有什麽用呢？在街邊淋着雨等公交的那個傍晚，她就已經在心理層面完成了對外公的情感切割。
人的感情就像水晶，美好又脆弱，想破壞很簡單，想恢複如初，那比登天還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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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上海，會所包間內。
燈光昏昧，音樂震耳欲聾，唐藝然一身性感短裙和自己的娛樂圈小姐妹喝酒K歌，氣氛沸騰好不熱鬧。
一個打扮很“朋克”的女人端着酒杯在唐藝然身邊坐下，十分熟稔地摟住她的肩，碰了碰她的酒杯說了句什麽。
唐藝然沒聽清，啊？了一聲。
女人湊到她耳邊大聲道：“我說，女明星不在橫店拍戲跑上海幹什麽？”
“最近沒我的戲。”唐藝然道，“上部戲才剛殺青總得讓我緩緩吧，真當我是公司的包身工啊！”
女人噗嗤一聲笑了，在震耳的音樂中捅捅她的腰，一臉暧昧道：“你這次可是和陸星耀合作诶，怎麽樣姐妹？有沒有信心把頂流拿下？”
唐藝然端着酒杯沒接腔，其實她昨晚為劇本的事去找監制時見過陸星耀一面。
當時陸星耀正窩在沙發裏打游戲，正眼都沒瞧她一眼，聽到她提劇本很不耐煩地當着制片監制以及各位領導的面來了句：“能演就演，不能演你別演了。”
可以說是一點面子都沒給她留。
唐藝然不是第一次見陸星耀，大家都是一個圈子裏的，各大晚會和時尚活動頒獎典禮總有碰面的時候。
以前遠遠看着，覺得陸星耀可真是個極品，遲早有一天要睡了他！可等真的接觸過後，濾鏡都快要碎成渣了，果然男人的魅力都來自女人的想象力。
“怎麽不說話？你之前不是一直想睡他的嗎？這可是天賜的良機，就算不談戀愛，做幾個月劇組夫妻也好啊。”
女人還在一邊慫恿。
顯然對陸星耀垂涎已久。
唐藝然冷笑了聲：“別跟我提他，我現在聽到他的名字就煩。”
女人挑眉。正想說什麽，包間門自外推開，唐藝然的助理小方拿着手機進來：“藝然姐，楊總找你。”
楊總就是唐藝然的大經紀人楊傑。
她放下酒杯，接過手機出門，剛喊了聲楊哥，沒等她說話對面先冷聲道：“你現在在哪呢？”
“上海啊。”
“你不好好拍戲跑上海幹什麽？！”楊傑一肚子火氣瞬間就冒了出來。
“沒我的戲我在橫店那鳥不拉屎的地方待着幹什麽。”唐藝然心情不好，說話也沖，“劇本改成什麽樣公司不知道嗎？就那兩三百場戲還指望我在橫店待四個月？”
楊傑懶得理她的陰陽怪氣，只問：“你今天幹什麽了？”
“我幹什麽了？”
“你是不是去找陸星耀的編劇麻煩了？”
“是又怎麽樣。”唐藝然不以為然。
“你對劇本不滿意可以跟我說，可以找黃總，也可以讓公司施壓，你沒事去招惹陸星耀幹嘛？”楊傑氣得不輕，“唐藝然你還沒升一線呢吧？啊？你是喝了多少能飄成這樣？”
唐藝然有點不耐煩：“跟你說有用嗎？公司有用嗎？有用的話能讓劇本改成這樣？我每年給公司賺多少錢，公司就這樣對我？”
“你去招惹陸星耀就有用了？你把他的編劇打一頓就有用了？你到底有沒有長腦子！”
“我可沒打她。”唐藝然翻了個白眼，很無所謂的語氣道，“反正都沒用，至少我心裏舒坦了。”
“你是舒坦了。”楊傑冷笑，“這戲你也不用拍了。”
“……什麽意思？”
“你以為這事我怎麽知道的？黃總打電話說陸星耀正和平臺領導跟資方溝通把你換了的事！”
唐藝然這下徹底愣住了，好半晌才難以置信地開口道：“我們可是出品方！而且都開機了現在換人，怎麽可能找到合适的演員，平臺和資方不會同意的……”
楊傑打斷她的語無倫次：“他找的寧芷，你說平臺和資方會不會同意。”
“……”
唐藝然張了張口，閉上，又張了張。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只是發洩了一點小小的情緒，她甚至都沒想過和喬閃閃動手，把她弄傷也不是故意的。
居然因為這樣一件小事，就要換了她？
她不懂，她不明白。
這太荒謬了。
楊傑這會兒也懶得跟她廢話了：“我明早的航班飛義烏，你現在，立馬給我滾回橫店去，趁着那邊沒簽合同，資方和平臺領導也還沒完全松口，看看還有沒有什麽挽回的餘地。”
“好、好……好。”
“公司幫你撕到這個資源有多不容易你心裏清楚，要這個資源真黃了，你就等着被雪藏吧！”
楊傑最後冷冷撂下一句，挂斷電話。
唐藝然腿都軟了，整個人順着牆壁往下滑，被助理扶了把才勉強站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