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
二十二
22.
翌日, 早七點半。
喬閃閃打着哈欠背上包出門。
從酒店出來，就看到正停在街邊的保姆車，她拉開車門上車, 陸星耀已經做好了妝造，這會兒正在後座上看劇本。
喬閃閃坐好，一邊系安全帶, 一邊困倦地擡手打着招呼：“陸老師早上好, 小北杜哥早上好。”
她話音剛落，頭頂閱讀燈啪一聲打開。
喬閃閃不适地眯了下眼，陸星耀抓着她t的座椅靠背起身, 大半個身子都從後面探過來, 兩人間距離瞬間拉近。
陸星耀的鼻息淺淺地撲在她臉上，溫熱的，帶着一點潮濕的觸感，長發從肩膀滑下來，垂在她的額頭上, 仿佛貓咪的尾巴在騷動, 有種說不出的旖旎親昵。
喬閃閃下意識地想要偏頭避開, 被卷成筒狀的劇本抵着下巴往上擡。
陸星耀：“別動, 讓我看看。”
喬閃閃不動了, 眼睜睜看着那被粉絲譽為“二十一世紀最偉大的一張臉”倒映在瞳仁中。
他的眉骨和鼻梁格外優越, 即使是這麽個死亡角度, 鼻子也立體精致, 簡直讓喬閃閃這種輪廓扁平星人嫉妒到發狂。
除了鼻子, 他的睫毛也是又密又長, 但并不怎麽卷翹，跟他的人一樣, 透着股冷淡的拽勁。
四目相對，喬閃閃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實在是太近了，他這張臉，這個扮相，都太有沖擊力。
喬閃閃終于體會到很多追現場的粉絲口中“和普通人不是一個次元生物”、“帥得我大腦一片空白”是一種什麽樣的體驗。
半晌，抵在下巴上的力道消失，視線中的人影重新坐回去。
喬閃閃這才悄悄松了口氣。
整個人有種似夢非夢的眩暈感。
後排，陸星耀抖抖劇本，十分無語地開口：“喬老師，您這傷口包紮的真藝術，是生怕別人多看一眼就立馬好了是嗎？”
“……”喬閃閃，“我說了不嚴重啊，是你非不相信。”
“你包成那樣誰會相信不嚴重啊？”陸星耀越想越無語。
“我還以為你瞎了呢。”
“因為醜啊，你知道悲傷蛙的表情包嗎？當時整個眼睛都腫了，就只能包起來了。”
“行行行你有理。”
“我本來就有理。”
喲，還會頂嘴了？
有你這麽跟老板說話的嗎？
陸星耀挑眉瞥了她一眼，到底是什麽也沒說。
從鼻腔裏輕哼了聲，低頭繼續看劇本。
喬閃閃卻是兩眼亮閃閃地轉過身：“陸老師，需要我給你講劇本嗎？”
“不需要，謝謝。”
陸星耀頭也沒擡，拒絕的很果斷。
“真的不需要嗎？”喬閃閃有點失落，但轉念一想，她還沒看過陸星耀現場表演，貿然給人家講戲也講不到點子上，還是等會兒看看再說，于是便嘆了口氣道：“好吧。”
又轉回身去。
陸星耀莫名其妙地擡頭看一眼她的後腦勺，不明白她的遺憾從何而來，劇本都沒寫完還要給自己攬活，瘋了吧你？
-
早七點五十五，一行人準時抵達片場。
喬閃閃跟着陸星耀下車，遠遠就看見站在拍攝區旁和人聊天的安姐，安姐顯然也看見了她，遠遠地沖她招手。
“陸老師，”喬閃閃指指安姐的方向，“我先過去了。”
說完不等陸星耀反應就背着包跑了。
陸星耀正說帶她去和導演打個招呼，看着她兔子一樣跑得飛快的背影又把話咽了回去。這會兒現場已經布置完畢，即将開始拍攝，陸星耀也沒管她，自己過去和侯導打招呼。
這邊安姐捧着喬閃閃的臉仔細看了看，經過一夜的恢複，眼皮上就剩一道粉粉的印子，确實不嚴重。
安姐放心了，跟她介紹旁邊的男人：“現場制片錢駿錢哥。”
喬閃閃打招呼：“錢哥好。”
錢駿笑眯眯道：“編劇老師好，今天陪陸老師一起來現場啊。”
常年和文字打交道，喬閃閃對用詞上細微的差別很敏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這位錢哥态度怪怪的。
喬閃閃沒接腔，只道：“我來現場看看劇本有沒有什麽需要調整的。”
“忙你的去吧。”安姐白他一眼，沖喬閃閃招手，“走，我帶你去找導演。”
喬閃閃沖錢駿點點頭，跟着安姐離開。
一路上，不少眼熟但叫不出名字的工作人員跟二人打招呼，喬閃閃點頭致意，發現現場還挺有秩序的，大家都各司其職井井有條，和她以前跟過的組比起來，完全是專業團隊和草臺班子的差距。
聽她在旁邊感慨，安姐笑笑：“其實咱們黃總還是挺有能力的，《瘋狂求生計劃》看過嗎？”
喬閃閃點頭，前兩年票房年冠的電影，雖然她不太喜歡，但是很标準的商業科幻大片，除了劇情不太行以外制作堪稱完美。
安姐道：“黃總是聯合制片人之一。”
喬閃閃有點驚訝，随後恍然，其實也不算太意外，制片能夠壓侯導一頭，甚至連平臺甲方都拿她沒辦法，肯定是有能拿得出手的東西的。
制片水平怎麽樣，光看現場就能看得出來，一個人工作能力出衆真的很拉好感，喬閃閃這會兒對制片的觀感都好了不少。
她忍不住感嘆：“黃總不插手內容我能永遠愛她。”
安姐被她逗笑：“放心吧，至少關山月她應該是不會再插手了。”
說話間，兩人走到導演的帳篷外，導演正在跟幾個演員講戲，喬閃閃和安姐也沒出聲，安安靜靜地站在旁邊聽，等導演講完了才上前打招呼。
“小喬來啦。”侯導招招手把她叫到身邊打量兩眼，問，“傷哪兒了？沒事吧。”
喬閃閃現在實在是不想回答這個羞恥的問題，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含糊道：“真的沒事。”
“沒事就行，昨天吓我們一跳。”
陸星耀正一手叉腰，一手拿劇本站旁邊默詞，聞聲擡頭，正好對上侯導意有所指的目光。
“看我幹嘛。”陸星耀理直氣壯，絲毫不覺得自己昨天又摔東西又是踹椅子，最後戲都不拍跑回酒店的行為有什麽問題。
劇本一折指旁邊的喬閃閃，推着侯導轉身，語氣帶笑：“來來來，您應該看她。”
“滾滾滾。”侯導揮手趕人，“去，準備拍攝了。”
陸星耀拿着劇本晃晃悠悠地往外走，從喬閃閃身邊路過時對上她看過來的目光，以為她有話要說便停了下來。
喬閃閃有點茫然，怎麽停這了？看她幹嘛？有話要說？
陸星耀輕輕挑眉，像是在問，你不說點什麽？
兩個人四目相對，眼神無聲地交換了幾個來回。
仿佛在對某種暗號。
半晌，喬閃閃眨了眨眼：“陸老師……加油？”
原來就想說這個啊。
陸星耀懶懶散散地嗯了聲，揮一揮手走了，背影帶着點自己也沒察覺的心滿意足。
這邊燈光道具攝影各單位就位，執行導演指揮群演站位，主配角演員準備，場記打板，正式開拍。
今天第一場就是場街頭追逐的動作戲。世子裴昭帶六殿下袁舟溜出宮見世面，因袁舟“何不食肉糜”的言論在茶樓和百姓起了沖突，被一群人在後面追着打。
兩個人從酒樓穿過大街一路跑到後巷，一向無法無天的小霸王裴昭怒了，在路邊拾了根棍子就準備反擊，可看到追過來的都是些拿着爛菜葉臭雞蛋的平頭百姓，實在下不去手，再次拽着氣喘籲籲的袁舟開始狂奔。
……
動作戲一向很難拍，劇本上半頁紙的一場戲，幾乎要拍大半天。喬閃閃站在攝像機前看侯導拿着對講機跟現場執行導演和攝影溝通，一個鏡頭一個鏡頭往前推，因為群演很多，有時候配合不好還要多來幾遍。
喬閃閃就看着一群演員跑過來跑過去再跑過來，不知道他們累不累，反正她看着是挺累的，打心眼裏覺得演員也不容易。
一場戲反反複複拍了有一個多小時，見演員實在跑不動了，侯導發話，先拍後面的文戲，等會再補動作戲的鏡頭。
文戲主要是陸星耀和何野的對手戲，正好兩個人都跑累了，符合劇本裏精疲力盡的狀态。
妝造老師就着他們如今這個滿頭大汗的狀态，簡單給他們整理了一下造型，場記再次打板。
鏡頭中，兩人頂着一頭的爛菜葉，疲憊地并肩坐在街頭，何野一邊嫌棄地撣着衣襟一邊谑他道：“你不是很能打嗎？”
陸星耀嘴裏叼着根狗尾巴草，眼睛看前方，語氣吊兒郎當，但說的話卻透着幾分認真：“我的武藝是用來和敵人拼命的，不是對付自己國家百姓的。”
……
侯導問旁邊的喬閃閃：“你覺得怎麽樣？”
喬閃閃：“挺好的。”
說實話，喬閃閃還挺驚訝，不知道陸星耀是和裴昭這個角色格外适配還是怎樣，他确實發揮出了超常水平的演技。
侯導點了點頭，顯然也對陸星耀的狀态挺滿意：“你以前不認識這小子，他十幾歲時候那個年少輕狂意氣風發的勁，簡直和裴昭一模一樣。”
陸星耀的……十幾歲嗎？
喬閃閃的目光越過監控器，看向現場的人，比鏡頭t裏要更加生動真實。
所以他十幾歲的時候是這個模樣嗎？
侯導跟對講機說了句可以了，這才繼續道：“這類角色算是他的舒适區，不知道後期人物轉變他能不能演好。”
裴昭少年時期在劇裏的比重占得很少，後期人物經歷被俘、流亡，國仇家恨等一系列事件，性格轉變非常大，甚至可以說是兩個極端。
聽侯導這麽說，喬閃閃也開始擔心，聯想到陸星耀那一溜宛如個人變裝Play的角色，忍不住問：“陸老師是只能演一種類型嗎？”
“他……哎！”侯導嘆了口氣，問道，“小喬，你劇本什麽時候能改完。”
喬閃閃默默算了下：“趕一趕下個月二十號之前可以。”
“他表演技巧還過得去，主要是人物理解方面有問題。劇本你抓緊時間趕一趕，忙完了好好幫他梳理一下人物。”
“好的。”
喬閃閃應下來。
她想起之前周時越在采訪中說過，演員越往後走越看重的反而不是表演技巧，而是對人物和劇本的理解。
喬閃閃深以為然，表演技巧再好，對人物和劇本理解不到位也演不出人物內核和精髓，她覺得很多被大衆吐槽演技的演員都不是業務能力差的問題，純粹是沒文化。
再聯想陸星耀十歲就開始拍戲了，該好好念書的時候一直混跡娛樂圈，想來文化課成績應該是不怎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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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閃閃本來以為是拍攝有什麽問題陸星耀才讓她來片場，但在片場呆了半上午，發現也沒她什麽事，便準備回酒店了。
正好陸星耀一場戲拍完從片場下來，喬閃閃和侯導打了聲招呼從帳篷出來，走到陸星耀跟前喊他：“陸老師。”
陸星耀正喝水，聞言瞥她一眼。
示意她有話就說。
喬閃閃道：“要沒什麽事兒的話我就先走了。”
“去哪兒？”
“回酒店。”
“急什麽。”陸星耀又喝了口水，擰上瓶蓋，淡淡道，“留着，晚上收工和我一起回。”
“可是我留在這裏沒事做啊。”
“看我演戲不算事？”
“……”
雖然我承認你剛剛演得還不錯，但你是不是太過自戀了？
喬閃閃強忍着自己想翻白眼的沖動：“可是我劇本還沒有寫完，我在片場也沒有地方可以待。”
“去房車裏啊，那麽大地方不夠你待？”
“……”
喬閃閃正想說什麽，副導演在那邊喊陸老師，陸星耀應了一聲，把手中的空瓶子捏扁了，随手丢在旁邊垃圾桶裏。
“讓小曹帶你去房車。”陸星耀臨走還不忘再次跟她強調，“你今天就好好在片場裏待着，別到處亂跑。”
說實話，喬閃閃挺煩他這種命令式口吻的，而且還是這種莫名其妙的要求，要不是還記着他現在是她的老板，真的很想怼他一句你先管好你自己再說吧。
然而很快，她就知道陸星耀為什麽非讓她留在片場了，沒等聯系曹小北，喬閃閃先接到一通來自陌生號碼的來電。
她以為是騷擾電話，連續挂了兩三次，對方依然锲而不舍地打過來，喬閃閃這才接了：“你好，請問是？”
“編劇老師你好，我們見過，我是星耀的經紀人，魏思傑。”
喬閃閃愣了愣：“魏總好。”
“是這樣。”魏思傑也沒跟她廢話，直接開門見山地道，“因為昨天那個事兒，星耀鬧着要換女主角，編劇老師你看你能不能勸勸他。”
喬閃閃一怔，陸星耀要把唐藝然換了？
因為昨天的事？
喬閃閃感到一種不切實際的恍惚，目光下意識地在片場裏尋找陸星耀的身影，他又白又高氣質出衆，在人群裏格外出挑，打眼一掃視線就被牢牢抓住。
這會兒武術指導正在給他演示打戲的動作，陸星耀雙手環胸在旁邊看着，不時點點頭，随後副導演說了什麽，他笑着接過武術指導遞來的棍子比劃兩下。
喬閃閃遠遠看着，莫名想起自己小時候學跳舞，她大概是沒有那根筋，練上半個月腦子裏動作倒背如流，身體卻不聽使喚。
可是反觀陸星耀，明明只看了一遍卻能分毫不差的表演出來。
動作行雲流水，幹淨利落。
非常好看。
好看到，片場幾百號人，此時此刻，她的眼裏卻只能容下他一個人。
大概是察覺到她的目光。
陸星耀隔着人群遠遠往這邊看了眼。
太陽擠開厚重的雲層，陽光正好落在他張揚肆意的眉眼上。
當真是鮮衣怒馬，春風得意。
是令人心動的熱烈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