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十四章
34.
陸星耀沒想到她竟然會哭, 當時就想攔住她，起身時膝蓋狠狠撞在桌角上，整個茶幾都被他帶的往前挪了幾公分。
陸星耀猛地抽了口氣倒回沙發, 只聽到房門被重重摔上的聲音。
曹小北聽到聲音，連忙從房間出來：“哥，你沒事吧？”
陸星耀抱着膝蓋半天出不了聲, 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一并緩下來的還有剛剛想也不想追上前的沖動。
理智占了上風，他有點拉不下臉去解釋，但又怕她一氣之下真的走了。
焦躁不安的在房間裏轉了兩圈, 陸星耀抓了兩把頭發, 轉頭若有所思地盯着曹小北。
曹小北被他盯的渾身發毛：“幹、幹嘛。”
“小曹，你去盯着喬老師。”陸星耀想了想道，“幫我勸勸她，就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哥。你和她吵架, 我去說有什麽用？”
陸星耀冷飕飕地盯着他：“去不去？”
“不是我不去。”曹小北一臉為難, “是喬老師這會兒正在氣頭上, 我去也沒有用啊……”
沒等曹小北說完, 陸星耀從手機裏翻出一段視頻開始播放。
視頻裏, 醉醺醺的曹小北抱着陸星耀的腿, 正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哥, 你這次幫了我, 将來我給你當牛做馬！你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我為你上刀山下火海, 你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
正是當初項明安和他鬧分手時，曹小北去求陸星耀的事。
“……”曹小北, “不是，哥，你怎麽還錄視頻啊？”
陸星耀：“去不去？”
曹小北抓耳撓腮：“你就是不想讓喬老師走對吧？這樣，我有個辦法。”
曹小北拿手機發了條消息，隔了會兒，把手機拿給陸星耀看：“好了。”
陸星耀瞥了眼，曹小北問喬閃閃身份證號，說要給她訂機票，喬閃閃也沒廢話，直接把身份證號發了過來。
陸星耀頓時黑下臉，差點沒被他給氣死：“這就是你說的辦法？你這樣喬老師不更以為我要趕她走了？”
“但是至少她今晚不會走了啊。”曹小北看了眼時間，勸道，“哥，喬老師真挺為你操心的，你就算是不喜歡，但剛剛那話也真挺傷人的，你讓她冷靜一下，你也冷靜一下，明天說開就好了。”
……
另一邊，喬閃閃氣沖沖回了房間就拉出行李箱開始收拾東西。
這活誰愛幹誰幹，反正她是不幹了！
喬閃閃覺得好奇怪，她明明不是一個愛哭的人，但這會兒就是被陸星耀氣得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尤其是曹小北還發短信問她身份證號，說要給她訂機票時，眼睛仿佛變成了壞掉的水龍頭，眼淚怎麽也止不住。
其實這三年多來，被甲方罵，被周佳怡騙，乃至前段時間被唐藝然羞辱，各種各樣的委屈她不是沒遭受過。
但好似都沒有這一刻的情緒洶湧。
來得令人猝不及防。
東西收拾到一半時，喬閃閃接到父母的視頻，裴瑞珍在手機那頭笑眯眯地問道：“寶寶在幹什麽呀忙不忙……怎麽哭了？”
“有人欺負我家寶貝了？”喬松青從屏幕裏探過腦袋。
看着父母擔憂心疼的表情，剛剛怎麽也止不住的情緒像是忽然被按下閘門，自己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喬閃閃抹了把眼淚：“沒有，就是……看電影沒忍住。”
裴瑞珍問：“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喬閃閃聽着手機裏傳來有幾分熟悉的背景音，連忙轉移話題，“爸媽，你們在看什麽呀。”
裴瑞珍調轉鏡頭，對着家裏的電視。
這會兒電視上正在播放《青春備忘錄》，是喬閃閃三年前入行時寫的第一部劇，也是迄今為止播出的唯一一部劇。
說實話，現在回看，劇情挺稚嫩的，制作也不算太好。
喬閃閃沒想到自己常年沉溺于諜戰劇和古偶的父母會看這個。
她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們怎麽突然開始看這個了。”
裴瑞珍：“你爸每天都要看兩集才睡得着呢。”
“女兒寫的劇我能不支持嗎？”喬松青笑眯眯地伸手比劃了下，“咱們寶貝小時候，才這麽點大，看動畫片看得嗚嗚直哭，那時候就抱着老爸脖子說不要貓貓死掉，要重新給貓貓寫個結局，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我們閃閃真的當編劇啦。”
其實喬松青說的那些，喬閃閃早不記得了。
編劇真的不能算是一份令人愉悅的工作，除了惡劣的行業環境外，創作自由度和正反饋都和寫小說沒得比，而且編劇工作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被挑刺被質疑以及不斷的修改和推翻重來。
而就算經過了前面的九九八十一難，還有可能面臨項目無法開機，或遇到壓劇無法播出，拿不到尾款，沒有署名等等一系列問題。
當然還有關山月這種，幾乎擁有着國內最高制作水準團隊，明明一切都很完美，卻遇上一個只想敷衍了事的主演——這樣令人生氣卻又無可奈何的事。
工作過程中遇到的痛苦和內耗是遠遠大于快樂的，但這會兒聽老爸講着小時候的往事，她心裏卻酸酸軟軟的，仿佛又找回了當初一心想要當編劇的初心。
喬松青又絮絮叨叨地說了好多，家附近開了什麽好玩的店，他最近又學了個什麽新手藝，等過年回家讓她好好見識一下。
沒有說一個想字，但每一句都是思念。
最後挂斷視頻前，喬松青好似無意道：“要是工作的不開心，你就随時回來，老爸老媽雖然不算太有錢，但養你一輩子還是綽綽有餘的。”
喬閃閃不知道爸媽是不是看到t她收拾東西卻沒有拆穿，但還是乖乖的應了聲好。
挂了視頻，喬閃閃坐在沙發上發了會兒呆，開始後悔自己剛剛的一時沖動。
她固然可以一怒之下離開劇組，可她前期的努力就全部付之東流了，他陸星耀擺爛，憑什麽讓她來買單？這不公平。
可狠話都放出去了，現在要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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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星耀一整晚翻來覆去沒怎麽睡，幾次拿起手機想給她發消息，打打删删，删删打打，最後還是沒有發。
淩晨四點過，陸星耀徹底睡不着，從床上爬起來。
他從房間出來，客廳裏沒拉窗簾，輕薄的月光從窗外照進來，正好落在窗邊的置物小茶幾上，她送的花在前些天徹底枯萎後被丢掉了，這會，茶幾上只有一個光禿禿的花瓶還擺在那。
陸星耀坐在沙發上發了會兒呆，感覺很久都沒有體會到如此煎熬的心情了。
其實他一直知道自己演戲的問題出在哪裏——他共情能力很差，甚至可以說是沒有，但是很奇怪的，她的一舉一動卻總是能很輕易的牽動他的情緒，讓他不自覺的被她感染，和她共情。
說實話，陸星耀并不喜歡這種感覺，他的邊界被突破，領地被入侵，但偏偏還沒有辦法拒絕，只要一想到要拒絕她，就莫名其妙的有點慫，總之哪哪都不舒服。
陸星耀之前一直搞不清楚，她一個沒資源沒背景，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他究竟怕她什麽。
但昨天試過了，他現在清楚了。
他怕她會不開心。
……
一直等到早晨六點，想着平時這個點她已經起了，陸星耀起身開門，正琢磨着等會敲了門該怎麽說，就見門口蹲了個人影。
喬閃閃聽見聲音回頭，兩人愣愣地對視一眼，都是一臉的憔悴。
似乎是沒想到會這樣見面，一時間兩人都有些尴尬。
陸星耀摸了摸後脖頸，伸手想要拉她起來，喬閃閃已經自己站起身，陸星耀不自在地收回手，清了清嗓子開口：“你……蹲這兒幹什麽。”
“陸老師，昨晚是我太沖動了，說話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喬閃閃頓了頓，帶着點小心地看着他，“對不起，你能原諒我嗎？”
陸星耀心裏莫名有點不是滋味：“……我昨晚說的是氣話。”
“我知道。”喬閃閃笑了笑，“所以你不生氣了對嗎？”
陸星耀被她燦爛的笑臉晃了眼，他摸了把自己微微發熱的耳朵尖，故作冷漠的點了點頭。
“我今天可以不去片場嗎？”喬閃閃又道，“有點不舒服。”
陸星耀看她一眼，見她眼睛還有點腫，緩下口氣：“怎麽了？”
“生理期。”
“哦。”陸星耀幹巴巴地應了聲，“那你在酒店待着吧，我會給侯導說的。”
“謝謝陸老師。”
“不客氣。”
說實話，陸星耀有點意外，他一直以為她只是那種看起來好說話，其實很有自己脾氣的女孩子。
本來以為會很難哄的，結果沒想到她會主動跟他道歉。
陸星耀雖然總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太對，但還是被一時的飄飄然遮蔽了雙眼。
中午時，陸星耀特意讓曹小北在喬閃閃很喜歡的那家甜品店訂了蛋糕送到酒店，等了大半天沒等到喬閃閃的消息，本想問她蛋糕還喜歡嗎，先看到劇組工作群裏感謝他的消息。
喬閃閃直接把蛋糕分給酒店的劇組工作人員了。
而接下來的兩天，喬閃閃直接在侯導那請了假，徹底不見人影，就連每天網上固定的講戲也沒了。到了這會兒，陸星耀才算是明白過來，當初的那絲不對勁究竟是怎麽回事。
她就是嘴上乖巧，其實心裏記着仇呢。
到了第三天，就連何野都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從片場下來，勾着他的肩促狹道：“怎麽這兩天不見編劇老師給你講戲了？”
“她有事。”
“什麽事？”
陸星耀心想我要知道就好了，冷冷瞥他一眼，拍開他的手：“你管那麽多。”
“好奇嘛。”何野聳聳肩，“編劇老師不講戲了，你不是應該高興才對嗎，怎麽還這麽一副倒黴樣？”
“滾。”
陸星耀懶得理他，自己回帳篷裏休息。
看劇本有點看不進去，他發了會兒呆，鬼使神差地拿手機對着劇本拍了張照片，發給喬閃閃，問她講一下接下來這場戲。
隔了好一會兒，喬閃閃看似客氣，實則敷衍地回他一句：「陸老師是專業演員，應該有自己的理解」
陸星耀：“……”
以前怎麽沒發現，你居然這麽記仇呢？
曹小北端着洗好的新鮮水果從外面進來時，就見陸星耀正失魂落魄地盯着手機發呆，招呼了他一聲：“哥，來吃點水果。”
“不吃。”陸星耀頭都沒擡，隔了會兒，他心煩意亂的放下手機，“讓你女朋友問問，喬老師這兩天在幹什麽呢，也不見人。”
“哦，明安他們組昨天開機，喬老師去看周時越演戲了。”
“……”
艹。
陸星耀面無表情地仰靠在椅背上，頭頂的白熾燈晃得人眼暈，他把劇本扣在臉上。
曹小北還以為他想休息，怕他着涼，拿了條毯子搭在他身上。
陸星耀卻又猛地從椅子上起身，吓了曹小北一大跳。
他越想越想不通：“她怎麽不管我了？你說她到底是怎麽想的？”
“……”曹小北覺得他挺奇怪的，随口問了句，“哥，你老關心喬老師怎麽想幹嘛，你不會是喜歡她吧？”
“我？喜歡她？開什麽玩笑？”
曹小北正想說我就随口問問，你那麽激動幹嘛，沒等他開口，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喜歡誰？”
魏思傑昨天結束了北京的工作，特意抽了幾天時間來橫店探班，剛走進帳篷就聽到曹小北的話，随口問道。
陸星耀低頭看劇本不吭聲，曹小北也不說話。
魏思傑原本沒當回事，這會兒見兩人都沉默了，反而覺得有點蹊跷：“你們剛剛說什麽呢，喜歡誰？”
曹小北：“喬老師……”
沒等說完，被陸星耀瞥了一眼。
曹小北改口：“喬老師喜歡周時越。”
“……”
陸星耀看着他，目光冷飕飕的。
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不會說話呢？
“哦對，喬老師好像是周時越的粉絲來着。”魏思傑沒太糾結這事兒，看着旁邊一言不發看劇本的陸星耀揶揄，“聽侯導說，最近在喬老師的監督下，你的表現突飛猛進？”
陸星耀淡淡瞥他一眼，沒吭聲。
魏思傑欣慰地拍拍他的肩：“繼續保持。”
保持個鬼啊。
沒見她都不理我了嗎，還保持，
“魏總。”陸星耀想到什麽，勾勾手指，示意他附耳過來，“幫個忙。”
-
喬閃閃是在看周時越演戲時接到魏思傑電話的，因為魏思傑特意強調了是想單獨和她談一談，喬閃閃便沒有拒絕。
等她趕到咖啡廳時，魏思傑已經到了，還幫她點了杯拿鐵。
見她到了，魏思傑也沒和她廢話，直接開門見山的說明來意：“喬老師，我去看了剪輯，也和侯導溝通過，你對星耀演技方面的提升确實有着功不可沒的作用，所以希望你能繼續督促星耀演戲。”
原來就這事兒啊。
喬閃閃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婉拒：“魏總，這不太好，我只是一個編劇，我的工作是寫劇本，而不是……”
“可以加錢。”魏思傑道。
“……”喬閃閃有點無奈，“不是錢的事，陸老師不配合，我也沒辦法。”
“這個你放心，我來做他的工作，他要是敢不配合你找我。”
他不願意你還能把他綁起來打一頓嗎？喬閃閃嘆了口氣：“還是算了吧，我不喜歡勉強別人……”
“加錢。”
“魏總，這種事不是你我說了算的……”
“加錢。”
“……”
見喬閃閃半天沒吭聲，魏思傑看了她一眼：“加錢？”
喬閃閃深吸口氣：“加多少。”
魏思傑試探着問：“三千一天，可以嗎？”
喬閃閃腦子裏還在算剩餘跟組時間，還沒算明白。
魏思傑又道：“那五千一天？”
“……”喬閃閃，“成交。”
像是怕魏思傑會反悔，喬閃閃提前跟他打預防針：“魏總，我只能說做到我該做的，至于陸老師聽不聽，這個我沒有辦法控制。”
“這個你放心，他肯定聽！”
他不僅聽，他t還巴巴的花着錢聽。
這敗家的倒黴玩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