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十五
三十五
35.
晚十點, 酒店套房會客廳，喬閃閃坐在沙發上，拿着筆, 正對着劇本逐字逐句地給陸星耀分析第二天要拍的戲。
陸星耀穿着一身家居服坐在她的斜對面，原本注意力還在劇本上，聽了沒一會兒, 目光就順着她拿筆的手挪到她臉上, 會客室裏溫暖明亮的燈光在她柔順的長發上落下一層柔柔的光圈，她将鬓角碎發挽至耳後，耳垂幹淨小巧, 側臉的輪廓柔和秀氣。
陸星耀微微有些走神, 以前一直覺得她挺普通的，除了笑起來的時候很有感染力外，沒覺得她多好看，但這會兒看着卻覺得她好像變漂亮了，其實她的五官單看都很好看, 就是輪廓沒有那麽立體, 但很符合國人的審美, 而且是越看越好看的那種類型, 尤其是她講劇本時的那個認真勁, 整個人好像都在閃閃發光。
成績好, 又是一副乖巧甜妹的外表, 這樣的女孩子, 不管讀書還是工作的時候, 應該都有很多人追吧。陸星耀不知怎麽, 莫名就想起前些天曹小北問他的那句：“你幹嘛要在意她怎麽想，你是不是喜歡她？”
我會喜歡她嗎？
陸星耀默默在心裏問自己。
“陸老師, 你還有什麽問題嗎？”喬閃閃講完，半天沒得到回應，轉頭問道。
兩人目光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陸星耀不知怎麽有點心虛，輕咳了聲避開她的目光。
喬閃閃微微皺了下眉，但什麽也沒說，尊重他人命運，放下助人情節。她再着急有什麽用呢？她又不能幫陸星耀去演。
影視項目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她只是一個沒什麽話語權的小編劇，說不定一言不合就被換掉了，操那麽多心沒用。
喬閃閃默默深呼吸：“要是沒問題我就……”
陸星耀：“咳，有問題。”
喬閃閃：“有什麽問題。”
陸星耀剛剛壓根就沒怎麽聽，這會兒被問到也不知道該怎麽答，翻了翻劇本随便挑了一場看起來很長的戲道：“這裏——”
“明天的通告單上沒有那場戲。”
“……”
你那麽兇幹嘛？不能溫柔一點嗎？
小心我去消協投訴你啊！
陸星耀坐在那，挺拔的背脊微微彎了下來，像一只蔫頭耷腦的大型犬：“我剛剛有點走神，你能再講一遍嗎？”
喬閃閃看了眼時間，把手腕上的智能手表摘下來遞給他。
“裏面有剛剛的錄音。”
“……”
陸星耀有點惱了：“你跟我在一起還随時開着錄音？”
喬閃閃微微愣了下，想着明星可能比較忌諱這個，便跟他解釋：“陸老師，我不是針對你，我就是平時和甲方開會比較多，習慣了，工作的時候都會錄。”
其實她這個習慣還是從工作室離開以後才有的，喬閃閃不知道好不好，但最起碼能給她基本的安全感。
“之前和周佳怡她們工作的時候我每天都有錄，可以拿給你看的，如果你不放心，這些天的錄音都可以給你聽了再删除。”見陸星耀一直不說話，喬閃閃嗫嚅兩下，“陸老師，對不起……”
“你怕我？”陸星耀打斷，看着她那慌慌張張忍氣吞聲道歉的樣子，心裏很不是滋味。
“沒有。”喬閃閃沖他笑了下，但笑得很客氣，“這件事是我做的不對，我應該提前跟你說一聲的。”
陸星耀沒吭聲，其實從魏思傑找了她，到她回來給他講戲，已經有三四天，這三四天，兩人表面上看起來和之前沒什麽兩樣，但是陸星耀可以明顯感覺到她的客氣和疏離。
甚至還遠不如他們剛剛認識的那會兒。
陸星耀心裏憋屈，但又拿她沒辦法，能有什麽辦法呢？跑得比兔子還快，還死記仇，稍微大聲兩句說不定人就又沒影兒了。
四目相對好一會兒，喬閃閃收拾東西起身：“太晚了，我留在這裏也不太好，手表我就先放在這兒了，裏面沒什麽東西，陸老師你可以随便檢查……”
“喬閃閃。”陸星耀頭一次叫了她的名字，很無奈的語氣，“你怎麽那麽記仇啊？”
“陸老師真會開玩笑。”喬閃閃笑了笑，抱着東西往外走，“我先回去了，陸老師早點休息。”
陸星耀起身，長腿一擡就從茶幾上跨了過去，很無賴地張開手臂擋在她面前。
喬閃閃只好停下腳步，但眼睛也不看他，目光越過他的肩膀盯着牆壁上的裝飾挂畫，公事公辦地問道：“陸老師還有什麽事嗎？”
陸星耀煩躁地啧了聲，想說什麽又忍住了，他長出了口氣，一手撐着牆，微垂下頭看她：“我沒有介意你錄音的事，但是你非要這麽客氣嗎？”
喬閃閃擡頭看了他一眼，很快又移開目光。
這一次兩人沉默了很久，喬閃閃才開口道：“陸星耀，情緒雖然看不見摸不着，但也是會受傷的。”
陸星耀微躬下身，兩手撐在膝蓋上，視線和她齊平。
“我跟你道歉，行嗎？我那天就是說的氣話，我不是那個意思。”
喬閃閃的眼裏有淚光一閃而過，但她很快又垂下眼，沒有吭聲。陸星耀卻感覺胸口像是被人用針紮了一下似的，忽然很想抱抱她，但覺得不太合适，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做。
喉結微微滾了下，他輕聲問：“能原諒我嗎？”
喬閃閃覺得她應該接受的，但話到了嘴邊，不知怎麽就變成了：“我能說不嗎？”
“？”這是什麽回答？
陸星耀有點耍賴似的道：“不行。”
“……”
哦。
果然。
喬閃閃有點失望，但也不算太失望，她沖他笑了笑：“好，原諒你，我可以回去了嗎？”
“……”
你可以笑得再假一點嗎？語氣可以再敷衍一點嗎？
陸星耀摸了把後脖頸，讪讪道：“我剛剛開玩笑的，你不用……勉強自己。”
“嗯。”喬閃閃沒什麽情緒道，“陸老師，我想回去了。”
“……”
陸星耀原本還想說什麽，但最後還是沒說，直起身把路讓開，眼睜睜看着她開門出去。
房門輕輕合上，陸星耀靠在玄關櫃子上面無表情地仰頭看着嵌在天花板上的射燈。
你真該死啊。
他忍不住想，很想回到一周前打死那個口出狂言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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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歉一般要怎麽道？說對不起，發紅包，送禮物。
但到了喬閃閃這兒，對不起他也說了，她不接受；紅包也發了，她轉頭就退回來；禮物送了，她根本不收。
陸星耀這回是真沒脾氣了，把曹小北和魏思傑召集到一起給自己出主意。
魏思傑原本還以為他要說工作上的事，結果一聽又是喬閃閃，整個人都無語了，還有點說不出的酸：“星耀，我帶了你快十年了吧，你和喬老師才認識多久？上次咱倆吵架你是怎麽對我的？”
別說發紅包送禮物了，連句對不起都沒說過，還是他先低的頭。
魏思傑光是想一想就開始心酸。
“你一個三十多的大男人和小姑娘比什麽？”陸星耀嫌棄地瞥了他一眼，“而且上次可是你先罵我的。”
“你怎麽還搞年齡歧視和性別歧視？”
“行行行，都是我的錯，魏總您就別和我翻舊賬了行嗎？”
魏思傑還真是頭一次從他嘴裏聽到“都是我的錯”這種話，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你老實給我說，你是不是喜歡喬老師？”
“……”陸星耀覺得這些人一個比一個八卦，避重就輕道，“重要嗎？”
“不重要啊。”魏思傑老神在在道，“但你既然要道歉，總得知道自己錯哪兒了吧。”
見他把譜擺上了，陸星耀很識趣地倒了杯茶遞到他手裏。
“魏總，您請講。”
魏思傑語重心長地道：“喬老師是你找的編劇，你給錢，她寫劇本，給你講戲，沒毛病吧？”
陸星耀丢了顆糖到嘴裏：“沒毛病。”
“說句不好聽的，你們就是一個甲乙方的關系，稍微有點才華的人骨子裏都有傲氣，你就算給再多的錢也不能指望人家喬老師在工作之餘對你噓寒問暖笑臉相迎。”
陸星耀面無表t情地垂頭盯着手裏的糖，心想她之前可不是這樣。
“但你要是拿她當朋友，”魏思傑話音一轉道，“你就不能拿老板和甲方的身份去壓她。”
陸星耀把玩糖盒的動作一頓，擡眼看他。
魏思傑拍了拍他的肩：“咱倆認識那麽多年了，經歷了多少事兒，你上次說那話我聽着都傷心，更別提喬老師了，人家當然只能跟你劃清界限。”
陸星耀鬼使神差地問了句：“那我要是喜歡她呢？”
一直沒說話低頭抱着手機發消息的曹小北和魏思傑齊刷刷地轉頭看他。
陸星耀喉結滾了滾：“我……就随口一說。”
魏思傑和曹小北齊齊哦了聲，四只眼睛像探照燈似的盯着他。
“……”陸星耀煩躁地抓了把頭發，避開二人的目光，轉移話題，“所以現在要怎麽解決。”
魏思傑給曹小北使眼色：“小曹來說。”
曹小北哦了聲：“我剛剛問過明安了，關山月是喬老師的心血，哥你還是別搞那些七七八八沒用的，好好演戲吧。而且喬老師喜歡有工作能力的人，你沒看她現在對黃總都改觀了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