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章

第 48 章

醫院小小的陪護床上躺了三個人, 她和顧羽弘只能側着睡，莫莫躺在他們中間，小臉紅撲撲的。

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唐葵睜開了眼睛。

夜色漸濃, 月光透過百葉窗灑在地板上, 被切割成一塊塊整齊的斜方格。

夜晚的住院部很安靜，窗外的風拍打着玻璃窗, 偶爾能聽到走廊上的腳步聲和陪床家屬壓低的說話聲。

顧羽弘胸膛微微起伏, 額前發絲細碎淩亂, 斂去了他平時的一身鋒芒。

唐葵回想着剛剛他給莫莫講睡前故事的場景，他完全不像她平時那樣照着念, 而是一邊講一邊自由發揮，在他的敘述中, 美人魚也能擁有幸福美滿的結局。

莫莫聽得入神，意猶未盡, 纏着他再來一個故事，但最終還是抵不過生物鐘, 沉沉睡去。

唐葵不是沒有想過顧羽弘和孩子相處的場景。

他們會一起組成挑食聯盟，在寒冷的冬天會去雪地裏打滾, 一起爬到樹上看鳥窩，編着無厘頭的童話故事。

在他們相處的這段時間裏，所有的想象幾乎都落到了實處。

自打唐葵認識顧羽弘起，就覺得他身上一直有一種不符合他成長背景的少年感和純粹，再次相遇之後, 她便只能感受到他上位者的鋒芒。

但他和莫莫在一起的時候, 這種感覺又卷土重來。

他會是一個好父親的，在昏昏欲睡之中, 唐葵想到。

不知莫莫是否陷入夢魇，閉着眼睛叫了一聲，随後發出幾聲哭腔。

下一秒，唐葵連帶着懷中的莫莫，都被顧羽弘伸手攬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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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男人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額頭上。

過了幾秒，顧羽弘的睫毛輕輕顫動，眼睛微睜，意識混沌間，習慣性地擡起手在唐葵的額角輕輕蹭了一下。

這一瞬間，唐葵用力捏緊了身上的睡衣，她指尖發麻，不知今夕是何年。

她似乎依舊是那個晚上睡不安穩的小女孩，而他依舊會是那個即使在睡夢中也會無意識安撫她的人。

*

任威回國，陳茹娅的手術也很成功，只不過傷筋動骨一百天，她還需要卧床休養。

公司裏的流言蜚語終于慢慢平息下去，唐葵也恢複了正常的工作。

Mola最近在競标一個智能機器人的項目，由于和她的項目有關，唐葵也加入了招标組，負責計算成本和制定報價，每天都忙得腳不沾地。

唐葵覺得最近的工作生活的各方面都漸漸順了起來，連餘未然最近都不找茬了，也能上手簡單的工作，多多少少幫她減輕了一些工作壓力。

今天晚上是唐葵研究生學姐的生日聚會，她邀請了在A市的所有同學，由于之前在學校時關系還不錯，唐葵沒有沒有拒絕，準時下班，準點赴約。

夜幕低垂，汽車尾燈彙成一道長河，逐漸步入深冬，夜晚的風混着凜冽的寒風凍的人鼻尖通紅，路上行人匆匆，唐葵也裹着厚重的大衣直奔目的地。

推開會所的門，又是另外一個世界。

醉人的微醺在空氣中彌漫開，霓虹燈五顏六色的光在半空中彙聚，在地板上印出一個個快速變化的小圓點。

房間裏的制熱空調開得很足，唐葵僵硬的手x指逐漸開始恢複知覺，又由于過大的溫差泛起一陣陣的癢意，很久沒和他們聚在一塊兒，加之還有很多陌生的面孔，唐葵有些不自在。

唐葵的到來，還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包廂人們有一瞬間的噤聲，只餘下音樂的強烈的鼓點聲躁動着耳膜。

這裏畢竟是學姐的人脈圈，真正了解她的人少，最近圈子裏談資的主角露面，大家的視線都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幾秒。

學姐看見唐葵進來，拎起裙擺就朝她走過去，她穿着一條銀色的魚尾裙，光影在裙子上流動着。

這位是典型的富家女，活潑大氣，跟什麽性格的朋友都處得來。

“快讓我看看，怎麽瘦了這麽多。”學姐捏了捏她的臉，“天殺的資本家，瞧把我們家小葵折磨的。”

“親愛的，生日快樂。”唐葵把準備好的禮物遞給她，“祝你一直快樂自由。”

學姐接過禮物，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開心地說道：“還是你懂我，最近我爸媽竟然開始催我相親了，真是太恐怖。”

過了會兒，她似乎是才想起唐葵前陣子的事情，問道：“你沒事兒吧？也不知道誰的嘴這麽賤，讓我知道，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唐葵說道：“沒事兒，就瞎傳了一陣，現在他們又有新的樂子了。”

“這群人工作壓力太大，就喜歡說人閑話。”學姐翻了個白眼，“之前我底下的員工在說你的事情，我直接給他們訓了一頓。”

唐葵拍了拍她的腰，表示感謝。

“這兒有你熟悉的人嗎？我給你介紹一個。”說着她朝坐在角落沙發上的男人揮揮手，向唐葵介紹道，“鐘浩軒，我的直系親學弟，和我本科的時候一個導師，他話多，讓他陪你。”

包廂內不斷有客人進來，學姐忙着招待，對他們倆說了句“你們聊”，撂下話便走了。

唐葵看向對面的男人，只見他攤了攤手，做出無奈的樣子。

這個圈子不大，何況他們無論是學校圈子，還是生意場上的圈子，都有重疊，和鐘浩軒再次見面很正常，但唐葵卻不想理會他，好不容易見到個熟悉面孔，就和別人聊天去了。

學姐交友圈很廣，聚會來的人也特別多，待到唐葵再次扭頭，已經不見鐘浩軒的影子，她在心裏暗自松了一口氣。

直到她出來上洗手間，看到那個靠在牆邊抽煙的人。

他指尖夾着一點猩紅，見她走來，眯着眼睛突出一串青白的煙霧。

唐葵頭都沒扭一下，本想無視他走過去，卻被人伸手攔了路。

“怎麽？”唐葵聲音很冷清，“這次又想對我放什麽狠話嗎？”

鐘浩軒拍了拍手，稀稀拉拉的掌聲讓人覺得刺耳：“被同事議論，被愛人質疑，你還能做到這麽高高在上，不得不說我還是挺佩服你的。”

“之前那個只是前菜。”他話鋒一轉，身子朝着唐葵傾來，附在她耳邊說道，“接下來，我要讓顧羽弘，因為自己愛着的女人，從神壇跌落。”

安全距離被打破，唐葵頓感不适，可下一秒，她的身子被幾道視線定在了原地。

在他們的正前方，顧羽弘和公司的幾個高層正好從樓下上來。

唐葵不知道她和鐘浩軒的姿勢落在他們眼中，會不會過于暧昧。

只見那幾個高層皺了皺眉，顧羽弘的神色依舊冷淡，只是在他們身上掃了一圈。

鐘浩軒直起身，對他們揮了揮手：“各位，好久不見。”

唐葵提起步子，不自覺地想朝他們走去。

顧羽弘沒有回應鐘浩軒，帶着那群人上樓了，消失在了樓梯的拐角處。

“啧。”鐘浩軒直起身子，聳了聳肩，“真沒勁。”

說罷，他就搖搖晃晃地走了，只不過他沒有回包廂，而是直接下樓離開。

*

唐葵對那天鐘浩軒的話，就像是被蟲子咬了一口，不痛不癢，也沒放在心上，直到包括她在內的整個投标組都被停職調查。

上億的标的，致遠和Mola的報價只差了兩千，致遠最後的評分以零點幾險勝，這個項目利潤大，很有潛力，在所有人眼裏都是一塊肥肉。

這次失敗讓高層勃然大怒，而且兩個公司之間離譜的差距，讓他們合理懷疑公司機密被竊取，報價被人洩露。

這幾天持續陰雨，濕冷的空氣仿佛能鑽進人的骨頭縫，讓人渾身發顫，高層會議室也籠罩在一片陰雲之中。

長條的會議桌周圍坐滿了人，顧羽弘坐在主位上一言不發，董事們個個都面色不虞，甚至有好幾個完全抛開了平時營造的人設，破口大罵公司出了內奸。

“之前還說要收購致遠呢，現在把這麽大的一塊肥肉喂到他們嘴裏，光是這個項目的利潤就已經夠他們起死回生了，更別說是其他的一些積極效應。”

“之前我們早就說了項目要用自己公司裏的人，顧總非要從外面挖人，現在自家的報價都被被人挖走了。”

嚴青拍了拍桌子，讓大家安靜下來，他的話聽上去純良又無害：“各位叔叔伯伯們，都別太激動了，對身體不好。顧總還沒說一句話呢，大家先聽聽顧總怎麽說。”

“小顧啊。”坐在顧羽弘右手邊的董事顫顫巍巍地說，他滿頭銀絲，算是這個會議室資歷最深的人。

“你之前把2.0的項目外包給事務所，我們是反對的，現在如果事情真是在這個環節出了纰漏，你也一定要承擔起責任，并将這件事的主要責任人繩之以法。”

“自然。”顧羽弘終于開了口，整個會議室突然安靜了下來。

“從結果來看，投标大概率是不正常的，我會親自參與他們的調查，盡快把公司的蛀蟲揪出來。”

“親自調查？”一個股東不屑地笑了笑，“早就聽說顧總和唐組長關系好，顧總要不然還是回避吧。”

大家之前瞅着顧羽弘的臉色，一直不敢明着提唐葵的名字，現在終于有人炸開了鍋。

“之前就說她作風不行。”

“我們上個月不是還見她和致遠的那個小少爺待在一起嗎？”

“他們之前就是同學，說不定就是她洩露，項目組其他人都是老員工了，我怎麽想他們都做不出這種事情。”

“好了。”顧羽弘的臉色越發冷冽，“流言蜚語不能成為你們所謂的依據。”

顧羽弘的聲音在會議室內回蕩着：“我會用唐葵，自然是因為我信任她，曾經，現在，甚至以後，我堅信她都不會做違背道德底線的事情。”

“您這話說得倒是輕松，之前外面都在傳，顧總為博得美人一笑，将核心涉密職位獻上，最後吃虧的，不都是我們這些股東嗎？”

衆人紛紛附和道：“依我看，就應該先報警，把唐葵控制住，否則她跑了怎麽辦？”

“我知道你們想聽什麽。”顧羽弘說道，“既然如此，我以首席執行官的職位，為她擔保。”

“如果最後查出來真的是她，各位再找合适的掌權人。”

顧羽弘起身，雙手撐在實木會議桌上，視線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他的聲音平靜，但周身的氣場卻令大家的心頭一顫：“如果不是，希望到時候面對真正的罪魁禍首，各位也能拿出今天的氣勢和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