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6 章
16
翌日，卯時剛過半刻鐘，藍曦臣就睜開了眼。
多年刻在骨子裏的藍氏作息，讓藍曦臣醒來沒過多久，就意識到他今晨起得比往常要晚上片刻。
鼻尖傳來淡淡香氣，藍曦臣剛将枕邊的茉莉拿進手裏，茉莉上的淡紅色結界，就在藍曦臣面前消失了。
這朵茉莉是藍曦臣昨夜安寝前，雲芊悠給他的。
茉莉有安眠奇效，昨晚也是藍曦臣自觀音廟一事以來，第一個好夢的夜晚，只是藍曦臣好眠的原因，怕是不止能歸功于這朵茉莉。
藍曦臣起身将床鋪整理好，又打理好自己的裝束，他将茉莉拿起，仔細端詳了一下，然後輕聲自語道：“茉莉還是比木棉素淨了些。”
話雖如此說，藍曦臣還是将茉莉揣在懷裏，輕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昨晚雲芊悠先去就寝，雖然藍曦臣如今大致了解雲芊悠家中的布局，但他不是失禮之人，考慮到姑蘇藍氏卯時起的作息，基本上無法被其他世家宗族接受，雲芊悠近日又處在靈力微弱的狀态，還未恢複，因此藍曦臣自然而然地，認為雲芊悠此刻還在休息，他的腳步放輕了些，繞過雲家主卧，直接來到了花園。
如今雖是盛夏，清晨仍有些許涼風，經歷了昨日一場大雨，花瓣上綴着昨日的雨水，在陽光下璀璨閃耀。
藍曦臣召喚出朔月，其實最開始他本想吹奏一曲裂冰，簫聲雖舒緩悠揚，卻能發出聲響，雲芊悠可能還在睡，把人吵醒了可就不好了。
自觀音廟回到雲深不知處，多數時間藍曦臣都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來到嶺南之後，他先是找雲芊悠讓她入自己的夢境，倆人又從談心出游到互表心意。因而這段時間，藍曦臣自覺他已經将劍術抛了好幾天，今日也應該按時練劍了。
藍曦臣舞地忘我，仿佛又找回了少時，每日在完成課業後，以練劍來放松疲憊大腦這般輕松的感覺。
朔月深藍色的劍光揚起簌簌風聲，促使花園裏的花朵都迎風飛舞，在清晨陽光的映襯下，不僅瞧着美輪美奂，還能細嗅到淡淡的花香。
雲芊悠正捧着一罐雞絲蔬菜粥路過小院，見藍曦臣在舞劍，也就悄無聲息地不知倚在了花園前的門框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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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她在夢中，已近距離瞧見過藍曦臣舞劍，夢中的藍曦臣因要救下被聶明玦誤會而險些被殺的孟瑤，劍招淩厲而迅速，且一舉中的。若從觀賞性的角度看，夢裏藍曦臣舞的劍法，就遠不如夢外按部就班，一步步從藍氏劍法的第一招、舞到最後一招來的賞心悅目。
雲芊悠看得入迷，小聲道：“果然夢中看到的，還是無法比得上在現實親眼所見....”
她自覺這話說的夠小聲，但藍曦臣還是看見了雲芊悠，他立刻先将朔月收回，然後驚喜地看向雲芊悠手裏的罐子：“芊悠？你怎麽醒的這般早？近日你靈力低微，不是應該多休息嗎？”
藍曦臣一邊說，一邊飛身到雲芊悠面前，從她的手上接過罐子，兩人往餐廳走去，藍曦臣嘆道：“雞絲蔬菜粥？”
雲芊悠笑着輕戳了戳藍曦臣的手臂：“我以為，你單單是劍舞的好，想不到對于這日常飯食，也是深谙其道。藍渙，姑蘇藍氏平時不是都吃素菜和苦藥湯嗎，你怎麽對肉的味道，如此熟悉啊？”
後面幾句話帶有明顯的調侃意味，藍曦臣道：“瞧你說的，姑蘇藍氏雖然多以素食為主，但也并非完全不見葷腥。”
雲芊悠面露一分懷疑看向藍曦臣：“真的？那我怎麽聽很多人說，若想去姑蘇藍氏求學，不僅要做好被藍老先生責罰的心理準備，更重要的是，還要有能吃得下雲深不知處清湯寡水的生理準備呢？”
藍曦臣笑道：“你說的，應該是忘機和魏公子同窗的那幾年，如今二十載已過，姑蘇藍氏的飲食，早已不是你印象中的模樣。”
桌案上已經布滿了嶺南的早茶和小菜，雞絲蔬菜粥，恰好是雲芊悠準備的最後一道菜。
見藍曦臣将罐子放好，雲芊悠示意他坐下，然後自己也坐到藍曦臣對面，道：“卯時起也一樣？你方才問我怎麽醒的這般早，說來也不怕你笑，我平日都是辰時起，亥時息，比姑蘇藍氏的卯時足足晚了一個時辰，但我昨夜有些興奮，不知幾時才迷迷糊糊睡着。今天醒的時候，發現居然連卯時都不到，就想着親自下廚，做些清淡的早點。”
藍曦臣道：“芊悠，回去之後，你亦然可以按照自己的作息行事。”
雲芊悠道：“沒事，這一點順其自然就好。但我對于魏公子，當初跟含光君回姑蘇之後，他的作息時間有無變更有些好奇。當年，魏公子的那句巳時作醜時息，經常被一些根骨奇佳的世家子弟們，拿來做偷懶不練功的理由。但他們的父母幾乎就沒有贊成的，還說‘你哪有人家的天賦’！”
藍曦臣笑道：“魏公子同忘機在一起後，自是一切照舊。忘機亦然，每日他都會守着魏公子一起醒來。”
雲芊悠夾起一個腸粉，笑道：“真好。我還想起一件事，這次跟你回去，你叔父藍老先生，會不會大吃一驚？”
藍曦臣道：“尚可。叔父那邊，你勿要有心理壓力。”
雲芊悠疑惑道：“尚可是什麽意思？你若是提前傳信告訴他，他還能有個心理準備。”
藍曦臣笑了笑：“昨夜你先去休息時，我确有給叔父和忘機傳信，信中雖提到了你，但我并未說明我們的具體歸期。”
雲芊悠捧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後嘆道：“你這是想着悄悄帶我回去，給他們一個驚喜？”
藍曦臣道：“是。”
雲芊悠道：“如此說來，你這同青蘅君當初帶藍夫人，還有前幾個月含光君突然帶魏公子回雲深，一脈相承了。”
藍曦臣笑道：“我就是這般心思。”
雲芊悠眨了眨眼睛：“這世間懂你的人少，我今日可就要遠離家鄉跟你回去了，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藍曦臣道：“自然。”
二人相視一笑。
食過早點，雲芊悠從懷中掏出一個乾坤袋，然後她将放在院子裏的所有東西，盡數收了回去。
藍曦臣道：“芊悠，你只帶這些嗎？”
雲芊悠道：“足夠了，又不是說以後我們就不回來，這兩天我還聽說，魏公子又研究出了一種傳送符，只需使用者以靈力點燃，然後無論在口中還是在心裏，只要念出想要去的地方，傳送符就能瞬間将人帶到目的地。”
藍曦臣奇道：“哦？竟有此事？我怎麽這兩日未曾聽說？”
雲芊悠笑道：“澤蕪君當時可是一心沉浸在，我為你編織的夢境裏，一時專注一時事，哪還有精力留意別的？你別看我住在山中，看似與外界往來甚少，但其實外面發生的大小事情我都知道。”
藍曦臣笑道：“那這次回去，我帶你去找無羨，讓他做好符篆在對外售賣之前，贈你一些。”
雲芊悠擺擺手：“不用不用，這些都是魏公子辛苦的成果，我怎麽好意思呢。等一下咱們在走之前，我帶你去集市上轉轉，我買些嶺南的特産，作為見面禮帶回雲深。我初次上門跟你回家，是要帶拜禮的。”
藍曦臣應允道：“好。不過無羨若是給你符篆法寶，你只管收下用就是。在無羨心中，若不是因為有我，他也不會那麽快就和忘機心意相通，他若知我此番同你互通心意，自然也是欣喜萬分。”
雲芊悠道：“但反過來說也是一樣的啊，若不是含光君和魏公子力薦你來這裏，咱們又怎麽會相遇呢？”
藍曦臣眼含笑意，道：“嗯，言之有理，所以将心比心，你勿要推辭。”
雲芊悠點點頭：“好。”
藍曦臣幫雲芊悠，用綴有卷雲紋和木棉花圖案的符篆，将雲氏宅邸封印起來之後，他拉着雲芊悠的手，兩人上了朔月。
他特意讓雲芊悠站在自己面前，前後撐開結界，只留些許微風通過。
做完這些，藍曦臣帶着雲芊悠去往嶺南最大的集市，簡單采買過後，他們将一路向北，往姑蘇出發。
不過，藍曦臣突然在半空中并起右手兩指，使了一個小術法。
雲芊悠不明所以：“藍渙？你這是在做什麽？”
藍曦臣道：“這是一個能暫時将我本來容貌掩去的術法。”
雲芊悠覺得很是有趣：“也是，雖說嶺南位置較偏僻，這裏的普通百姓和世家修士，也是見過世家五公子畫像的，你若是以本來面目在集市來來往往，想不引人注意也難。”
藍曦臣道：“過往我出行時，總有不少人因知我本來相貌，常對我有所求，且所求之事也有許多不合理、強人所難的地方，我若于鬧市中掩蓋真實相貌，這才能同你好好逛。”
說完兩人落了地，雖然藍曦臣用術法掩蓋住了本來相貌，雲芊悠卻沒有，她踮起腳尖趴在藍曦臣耳邊道：“對了，為了把你的真實身份‘藏好’，等下我若有什麽想買的，你可千萬不要拿出姑蘇藍氏，卷雲紋的錢袋來付錢，這樣可是分分鐘會露餡的！如今既然是在我的地盤，那就讓我來請客吧！”
雲芊悠說完，大方地牽起藍曦臣的手，順便正大光明去看這個術法塑造出的，藍曦臣的側臉。
俊俏有之，但這副皮囊距離藍曦臣的本來面貌，就還是差得太遠啦。
集市上的人在看到雲芊悠一個貌美的姑娘，卻和一個面容平平無奇的普通男子手牽手逛街，盡管面露幾分嘆惋，但還是沒有說什麽。
雲芊悠每流連于一個攤子，攤主總會多看她幾眼，反正只是欣賞美人，又不會做什麽，說不定還能讓雲芊悠買他們家的東西，那可真是兩全其美了。
更有甚者，還在這二人買完東西走遠之後，悄悄在背後嘀咕：“這麽好看的一個姑娘，怎麽就瞧上了旁邊那個普通人呢，真是可惜....”
藍曦臣唇角的微笑收了幾分。
雲芊悠忍不住想笑，但還是克制住了這股情緒。
逛了一圈下來，嶺南的特産已裝滿了三個乾坤袋，雲芊悠掂了掂，道：“我買齊了，你還有沒有想要的？沒有的話我們就走啦？”
藍曦臣道：“沒有了。”
倆人路過了一個說書的攤位，好巧不巧，這個攤主又在講觀音廟的舊事，雖然藍曦臣面上不顯，雲芊悠也瞧他情緒尚可，可微頓的腳步仍舊出賣了藍曦臣的心情。
她輕敲了敲藍曦臣的手臂，笑道：“怎麽，你還想聽？”
藍曦臣搖了搖頭，轉而将她的手攏進自己的手心，笑道：“坊間多為傳言，不可盡信，我們還是盡早趕路要緊。”
雲芊悠實誠道：“還好你說了不想，我剛才還在琢磨，要是你說想，我該找什麽理由勸你回去呢。”
藍曦臣笑看她，道：“我這個當事人，沒有必要聽這些，經過了添油加醋之後的坊間傳聞，走吧。”
直到兩人乘着朔月離開，藍曦臣解除術法，恢複了本來樣貌，雲芊悠這才在半空中轉身道：“藍渙，怎麽了？剛才我看你有點不開心？可還是在為觀音廟的事情傷神？”
藍曦臣搖搖頭：“芊悠你平日外出采買，經常去這個集市？”
雲芊悠道：“沒有經常，我多數時候都是自己在林中尋些蔬果，若某日真的想吃葷菜，亦或是脂粉用完了，才會像今日這樣特意去集市。怎麽啦藍渙，我看你好像有點吃味？”
藍曦臣道：“是。”
雲芊悠戳了戳他的臉，見半空中沒有任何劍影掠過，這才大着膽子撲進藍曦臣的懷裏，安撫道：“好啦，你以後若是介意，咱們一起出行的時候，就無需再弄什麽掩蓋容貌的術法，或者你若實在想用，我就和你一起用。方才是我考慮不周，而且我也不知這術法該怎麽用，你就別介意啦？難得你結束閉關出來散心，還把我帶了回去，應該多想想開心的事情啊？”
藍曦臣摸了摸雲芊悠的頭，笑道：“好。”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藍曦臣突然向雲下指了指，道：“芊悠，這就是姑蘇彩衣鎮。”
雲芊悠低頭看去，嘆道：“沿河湖而建的集市，我之前也只是在入夢的時候看到過。”
看着懷中人淺紫色的瞳眸閃着光亮，藍曦臣微微催動朔月，道：“你可是要下去一觀？”
雲芊悠道：“先不着急，雖然我們剛到姑蘇，但我還是想先跟你回家看看。出來玩的話，以後有的是時間呢。”
藍曦臣牽起她的手，笑道：“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