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群雄逐鹿(上)

四、群雄逐鹿(上)

早上8點,正當上班族奔波在去往公司路上的時候,“演藝之家”發了一篇名為《“藝”再好,也不能掩蓋“德”的敗壞》的文章,直指鹿鳴呦抛夫棄子,改頭換面闖蕩娛樂圈,并直言:演藝圈不需要這樣的藝人來“增光添彩”,從今起,更要嚴格把關藝人的道德品質,誰啓用這樣的藝人就是與觀衆為敵,與藝術為敵。

此文一出,則代表着娛樂圈已經“開除”了鹿鳴呦。

“演藝之家”雖不是官方權威機構,但創建者是幾大影視公司老板,因此有聲音說,演藝之家開除鹿鳴呦,是因為內部消息傳言,鹿鳴呦這事已經徹底翻不了身了,哪怕她承認與曹剛的婚姻以及有三個孩子的事實。

本來就夠焦頭爛額的陳佳,看到“演藝之家”的這篇文章,更是火大,想都沒想就撥打了同舟影視萬總的電話,電話響了好久才被接通。

陳佳本來怒氣值爆棚的臉瞬間挂滿了讨好的笑,“萬總,演藝之家這是什麽意思啊?鳴呦的信息被盜用,我們已經報警了,雖然不是馬上就能有結果,但我們也是受害者啊。”

萬總那邊好像在吃早餐,陳佳能聽見他咀嚼食物的聲音,兩秒後,萬總像是剛反應過來一樣說:“什麽?演藝之家怎麽了?我這還不知道呢!稍等啊。”又過了一陣,那邊傳來了萬總的聲音,似乎帶着驚訝:“喲,小陳啊,這個事兒我才看到。你也知道,做老板的總不能對每一個員工手裏的活兒都一清二楚吧。現在的小年輕啊幹活兒有沖勁兒,整天就是追熱點,你也不用着急,他們發這篇文章就是跟風,言辭是激烈了些,措辭不當,回頭我好好批評他們。你也說了,鹿鳴呦的事你們已經報警了,我堅決支持!這樣,等事情水落石出,我安排他們公開給你們賠禮道歉,你看行不行。他們做媒體的啊,現在就是搞什麽搏關注、漲粉絲,壓力大的很,你啊多理解理解。”

不等陳佳說話,萬總挂了電話,冷哼一聲将手機往餐桌上一丢,道:“一大早的真晦氣”。手中剛咬了兩口的面包吐司也瞬間沒了味道,想也沒想地丢進了垃圾桶,“真難吃。”

陳佳氣得罵了一句,這樣大的事,沒有上面的授意,下面的人怎麽敢這麽直白的用詞說這件事。

平時同舟影視就沒少隔三差五的搞鹿鳴呦,奈何鹿鳴呦觀衆緣好,本身又沒有黑料,所以都沒有掀起什麽風浪,這次被他們抓到機會,可不就使勁兒弄嗎,只是陳佳沒想到會将鹿鳴呦置于“死地”。

說起鹿鳴呦跟同舟影視的“恩怨”還要追溯到她剛出道的時候。

在鹿鳴呦出道之前,娛樂圈有幾位跟她同年齡段的風頭正盛的女明星,原本想着,熬到一定年齡,影視資源到手,獎項、榮譽自然也就輪到她們了。誰曾想半路殺出來一個鹿鳴呦,讓她們幾家的願望都落了空。

她們與鹿鳴呦之間的差距,網友是這樣形容的:鄧芯與鹿鳴呦之間,至少差了一百個丁小小。鄧芯算是她們裏面的佼佼者,可放到鹿鳴呦這裏完全不夠看的,更不要提其他人了。鹿鳴呦的出現仿佛成了她們演技的照妖鏡,讓她們在陽光下無所遁形。

網友辣評:有天賦跟沒天賦肉眼可見。沒天賦的不努力還天天營銷自己有演技,有天賦的說自己很笨,天天都在默默學習。長此以往,死也追不上。

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本着這樣的原則,同舟影視同時簽下了鄧芯和丁小小,老板發話了,你們之間怎麽不對付都行,但是在同舟必須一心對外。這個所謂的“外”就是鹿鳴呦。

鹿鳴呦跟鐘秋說了一下,就轉發了公司的聲明,并寫了自己對于這件事的回應,她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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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因為與我相關的事情影響了大家,因為十多年前錢包在公交車上被偷,錢包內有銀行卡、身份證等證件,才引發近日一系列的事情,我能理解大家想得到一個實實在在的真相,我只能盡我所能的給大家提供當年以及近日的報警記錄,剩下的就是等待官方權威部門給予一個準确的答案。

感謝此時依然選擇相信我的朋友,我一直不喜歡将支持我、喜歡我的朋友稱為“粉絲”,我們之間是平等的,我們是“朋友”,無論是否曾經見過面。

因此,作為朋友,此時我應該站在他們前面保護他們,這是我自己的事,不應該由他們來替我承擔風雨。

我也能理解離開的朋友,很抱歉沒有成為你心中的那個鹿鳴呦,但我的所作所為無愧于心。沒有獲得你的信任,責任在我,但我依然感謝你們曾經的陪伴。

很感恩與大家的相識,只願有彼此的時光不曾被辜負,路程很長,我們都只能陪伴一程。

對于此次事件,沒有第一時間回應是因為,一開始我并不覺得這是一件“大事”,沒想到事關自己個人信息被盜用,發展成如今的樣子。後來,比起回應,我覺得我更應該用法律的武器來保護自己的合法權益。

我有很多的缺點、很多別人不喜歡的地方,但在喜歡我的朋友眼中,我是“完美”的,他們也包容我很多,可是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完美”一說,所以我也不會拿着大家的“喜歡”肆意妄為的行走于世。做過的事情我不會否認、回避,沒有做過的事我也絕不會承認。

我,鹿鳴呦,從未結婚,更不存在孩子一說。

這就是事實。

只是,這份聲明相信的人寥寥無幾。

“都什麽年代了,我印象中只有我爺爺奶奶才會用錢包。”

“撒謊也靠譜一點好嗎?”

“錢包丢了就丢了嗎?自己都不找的嗎?”

“要是我的錢包丢了,裏面還有身份證,我死也得找到。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

屋外陽光明媚得仿佛照亮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明毅忐忑着撥了鹿鳴呦的電話,很快被接通。

明毅深吸一口氣,“鹿姐,我能幫你做什麽?”

鹿鳴呦一愣,輕聲道:“不用,你忙你的。”

“別客氣,我剛辭職了,就算不問你,我也是要去查這件事的。”明毅說。

就在一小時前,明毅跟《新生活報》的全總大吵一架提了辭職,起因就是鹿鳴呦這件事。

鹿鳴呦這件事從娛樂新聞變成了社會新聞,從事發到如今,鹿鳴呦基本成了“過街老鼠”,各個媒體號都在報道,只不過有些資深、權威賬號在報道的時候雖然沒有表明态度,但字裏行間對鹿鳴呦的信任寥寥無幾,并且這報道本身也是一種态度。因為本來是一場網絡鬧劇,一旦權威媒體報道,反倒讓網絡看客品出了幾分真。

事發之初明毅的老板就讓他采訪鹿鳴呦來獲得獨家報道,但他的直覺以及他的新聞專業的敏銳度告訴他,這件事的真相并非如此。但新聞熱度啊,連自媒體都知道,哪怕轉載別人的文章也是有奇高的關注度的,怎麽可以放過。

全總一直忍到權威媒體發聲,問明毅,這下總可以報道了吧?

明毅說,他需要去當地調查。

全總焦急又不解,此時不發聲自然被認為跟鹿鳴呦關系匪淺,已經有很多網友在《新生活報》多個賬號留言質問為什麽不報道鹿鳴呦之事,難道《新生活報》跟鹿鳴呦有不可告人的關系?

明毅說,此事疑點太多,而且鹿鳴呦及其公司已經報警、發了聲明,他更應該去探尋事情的真相。

“什麽真相!”全總暴怒,“別以為別人不知道你的那點私心,你想趁火打劫那是你自己的事,你在我這幹一天就得聽我的!”

明毅咬牙認了,“好,那我不幹了,你找別人吧,愛怎麽寫就怎麽寫。”

說完,将工牌一摘,快速收拾好辦公桌的東西,頭也不回的去辦離職手續了。

明毅和鹿鳴呦的關系在《新生活報》報社是一個人人猜測,又津津樂道的話題,背後叫明毅是鹿鳴呦的“舔狗”,但其實并沒有什麽。

那時鹿鳴呦剛憑借第一部電影在國外拿到最佳女演員獎,而明毅因為業績長期不佳面臨被辭退的風險。《新生活報》要采訪鹿鳴呦,但因為她是新人報社裏瞧不上,又怕她憑着國外影後耍大牌,推來推去将這個任務交給了明毅,明毅只好硬着頭皮去采訪,心裏想着大不了就走人。

沒曾想,這次采訪竟意外獲得了好評,雖然不是首家媒體采訪,但因為明毅和鹿鳴呦的交談有深度、有內容、有思考,讓《新生活報》重新亮相在大衆面前。

而明毅尊重、平等、友好的交流态度以及從不同角度的提問也給鹿鳴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後來幾次采訪讓兩人逐漸成為了朋友。

兩人的關系僅此而已,甚至工作沒有交集的時候,兩人也沒有交集。

“你……相信我?”鹿鳴呦遲疑地問道。

“是,咱倆認識了很多年,雖然交流不算多,但憑着我對你的了解,這事兒就是大寫的‘離譜’。”明毅氣憤地說。

鹿鳴呦:“謝謝你。”

明毅:“都跟你說了,別這麽客氣,我現在準備去實地調查一下,八成能挖出真正的大新聞。”

“明毅,我希望你去調查不是專門為了我,那樣不值得。”鹿鳴呦聲音輕輕的。

“你還是挺了解的我嘛,”明毅笑着說,“你也有那種猜想吧?所以,我才要去實地調查,這不是一件小事。”

“那你注意安全,最好跟你的朋友們打好招呼,以防萬一。”鹿鳴呦叮囑。

“明白!”

明毅到達金光縣已經費了挺大的勁,再去留尾村,那真是能用的交通工具都用上了,最後還步行了好久。留尾村是金光縣貧困村之一,肉眼可見的貧困,可此時卻熱鬧非凡,只因村民曹剛前幾日成了網絡新聞人物,全國各地網紅蜂擁而至,圍繞着曹剛在做各種直播,而曹剛自己也在發布第一個求助帖之後就開始了直播。

在曹剛的直播間除了日常忙碌,與網友的互動就是展示結婚證、孩子的出生證明,以及三個孩子被拉到鏡頭前“展示”,面對網友建議跟鹿鳴呦多要撫養費,曹剛表示看在兩人往日感情的份上,就要一個億,多了不要,而且也不要網友的打賞、捐款,如此一來,支持他的人更多了。

明毅藏好自己的錄音錄像設備,将自己僞裝成獲取熱度的網友,一邊舉着手機假裝直播一邊穿梭在人堆裏聽他們聊些什麽。

舉着手機直播的網友在曹剛的院子裏站了裏三層外三層,喊叫聲此起彼伏。

一個膀大腰圓的中年男人在曹剛的院子裏來回走動:“兄弟們,這就是曹大哥的家,你們看看,看一圈是吧……謝謝,謝謝‘美麗人生’的蝴蝶結,謝謝‘虎嘯龍吟’的六廂小火車,謝謝!大家放心,這些賞錢我都會交給曹大哥。兄弟們點關注啊,我一直在曹大哥這關注這件事,直到他獲得他應該得到的一切!”

“謝謝寶寶的玫瑰花,咱們一分也是愛。”一位年齡大概在五十左右的大姐聲音沙啞地對直播間的網友喊道:“真的,作為女人,我很難過,曹大哥和孩子們太苦了,他們就這樣苦苦的等着他們的妻子、媽媽。”說着,這個大姐開始抹眼淚,“我知道,咱們很多寶寶們家裏都有小狗小貓這些小寵物,對它們都放在心尖上寵,更何況是人。曹大哥真的是絕世好男人,一個人帶三個孩子,聽說以前還有人想讓他把孩子送人,自己開始新生活,他都沒同意。鹿鳴幼(呦)這種人就該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謝謝寶寶的小汽車,謝謝!”

“曹大哥,鹿鳴幼(呦)那邊沒人聯系你嗎?”剛剛那個膀大腰圓的中年男人又開口了。

“沒有。”曹剛正在煮面條,頭也沒擡,苦澀地笑着搖搖頭。

“沒臉沒皮了這是。”中年男人咬牙道,“兄弟們,跟我一起喊,鹿鳴幼(呦)還錢!鹿鳴幼(呦)還錢!鹿鳴幼(呦)還錢!”

“她那邊不是說報|警嗎?”有人在人群中喊了一聲。

曹剛頭也沒擡,有些不在乎地笑着說:“我不怕。”

“看!這是曹大哥他們每頓的夥食,一點營養都沒有。”一個正在直播的身材瘦瘦的小夥子将手機對準了曹剛和三個孩子的晚飯——清湯面條,“那個死女人頓頓吃香的喝辣的,怎麽沒給她吃|死。”

“新家人來了,我們一起歡迎。看結婚證是吧,不急,我們先讓他們吃完飯。”旁邊一個直播的年輕女性聲音嬌細。

明毅看着周圍忙得熱火朝天的直播網友們,最初的那個疑問又加深了。

曹剛在網上發布第一個求助帖的時候,把鹿鳴呦的“呦”念成了四聲,音同“幼”,當時他還在想,是不認得這個字,還是口音問題。按照曹剛的說辭,他跟鹿鳴呦生了三個孩子,那兩人相處的時間至少三年,那三年中,鹿鳴呦就從來沒糾正過自己名字的發音嗎?如果說是口音問題,他從發布視頻到目前為止所使用的都是普通話,雖然不标準,但能聽出來不是方言,還是刻意使用的普通話。但是現在,身邊直播的人都把“呦”念成了“幼”,那就更不能是口音問題,因為他們都是來自全國各地。明毅看着身邊熙熙攘攘的人,冷哼一聲。

趁着曹剛和孩子們在吃飯,明毅看了看這所謂的“家”,院牆只有半米高,有些地方甚至還缺了幾塊磚,一眼望去好幾個豁口。除了院子,就這一間屋,牆上的泥巴脫落得很嚴重,露出裏面大小不一的磚,屋裏只有一個昏黃的燈泡,再無其他電器。家具也沒個像樣的,靠牆角的位置是一個尺寸挺大的“床”,肉眼可見是用木板搭建,床腿則是像磚牆一樣,大小不一的磚摞起來。

曹剛和孩子們吃完面條,就用牆邊一個塑料桶裏的水沖了沖碗就算刷碗了。然後曹剛帶着三個孩子坐在床邊,等着大家發問。

“曹大哥,再給我們看看結婚證。”人群後,有個年輕的男聲喊道。

曹剛咧着嘴笑,有些害羞:“不看了,照得不好看。”說着從身上拿出疊着的孩子的出生證明,“你們看這個吧!”

有人接過出生證明開始傳閱。

明毅也仔細得看了,并拍了下來,并沒有什麽問題,可是為什麽不給看結婚證?網上不是沒有結婚證的照片,但因為“鹿鳴呦”的樣子與現在不一樣,因此說她為了當明星整了容。明毅就想親眼看看這結婚證上的女方是什麽樣。

“你們是怎麽認識的?”明毅的聲音不大,但卻讓周圍亂哄哄的聲音安靜了一些。或許是因為大家一直在直播,真的沒有什麽內容來吸引粉絲,有人能替自己想問題,這種熱度不要白不要。

“打工啊。”曹剛說。

“打什麽工?”明毅問。

曹剛伸手朝外一指,“就在外面打工,平時說個兩句話,然後慢慢認識了。”

明毅聲音很穩:“哪年認識的?在哪個城市打工?”

曹剛:“好多年了。哪個城市我還真記不清了,那時候哪裏掙錢多就跟人去哪裏,她一聽掙錢多,就跟着我。”

明毅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們平時都聊些什麽?她怎麽就下定決心跟着你了?”

“就說些工作啊、生活啊,她覺得我人老實,看着可靠,說想跟我過日子。人家女方都這麽說了,我還能說啥。”曹剛兩手一攤,咧着嘴呲着牙笑,“咱也沒啥要求,人家願意跟着我掙錢那就跟着。”話音一落,不少男人哄笑起來。

“她沒提過她的家在哪,父母做什麽的嗎?”明毅繼續問。

曹剛:“我問過,她說跟父母關系不好,不回家。”

明毅又問了許多關于鹿鳴呦的問題,有些回答的離譜,比如,問鹿鳴呦的興趣愛好,曹剛說,她喜歡唱歌、跳舞這些文藝愛好,但實際情況是,鹿鳴呦只有在工作中才會找老師指導唱歌、跳舞,本人對這些的興趣跟普通人沒什麽不同,不僅沒有“能歌善舞”,更加沒什麽天賦。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如果沒有走進盧蓁的表演工作室,她一輩子都不會知道自己能演戲。

又比如明毅問曹剛鹿鳴呦在哪所大學讀書,學的什麽專業等等,但都被曹剛以“記不清了”“她不想說”等這些模糊的回答應付了。

明毅知道,此時比證明鹿鳴呦被盜用身份更重要的是找到那個盜用她身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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