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在彩虹的雲間滴雨03
盛遠時的飛機是直接對接的廊橋, 他通過登機口就來到航站樓, 正準備往塔臺去, 程潇就打來電話,本以為她是工作的事情,結果卻是說南庭,盛遠時沉默地聽着, 臉色越來越沉,最後只說了一句:“知道了。”
通話結束, 盛遠時正要轉而打給南庭, 有意一起吃午飯, 號碼還沒撥出去, 就感覺身後有人快步追上來,他不及回頭,已經被人親昵地摟住了胳膊。
是南庭無疑。她穿着工裝,頭發在腦後束成馬尾, 不施粉黛的樣子清清爽爽, 格外好看。盛遠時有點受寵若驚,他看看南庭,又看看胳膊上她的手, 唇邊的笑意直接蔓延至眼底, “這待遇有點高,是知道我旅途不愉快給的安慰獎嗎?”
南庭眨眼睛,“為什麽不愉快?”
盛遠時一挑眉,“想快點飛, 區調卻不同意。”
南庭不解,“幹嘛不遵循正常的巡航速度?”
盛遠時竟然說:“想早點落地,見到你。”
這人。南庭抱着他的手臂,抿嘴笑。
盛遠時特別享受她此刻的依賴與羞澀,但令他不解地是,“不會是做了什麽對不起的我的事,才來撒嬌的吧?”
自從兩人和好以來,除非他在波道中宣布所有權,或是主動去到塔臺自證名份,否則她根本沒有接近他的自覺。盛遠時都在想,沒準哪天兩個人在航站樓走個對面,她都會假裝不認識自己。
南庭有點不好意思地掐了他一下,才說:“我聽到一些關于我們的傳言,大抵是說我如何死氣白咧地追你,我想既然都人盡皆知了,不如趁機坐實謠言。”
在此之前,盛遠時并不知道那些風言風語,直到剛剛程潇在電話裏說:“不知道是誰放的屁,把南庭家破産,還有曾經她追你的那段過往給抖落出來了,現在整個空港都在傳,她一個落魄的公主憑着幾分姿色攀上了你這個高枝兒。”話至此,程潇在那端笑道:“還有人說,她把你睡了。”
聽完程潇的轉述,盛遠時可以想像那些謠言有多不堪,南庭卻一個字都沒對他提起。盛遠時正在氣頭上,結果她似乎并未覺得委屈,反而提議以“坐實謠言”的方式化解謠言。
這是不是代表她還好?盛遠時心下一松,既為南庭的勇敢,也有對她的心疼,他笑了笑,問:“這麽就坐實了?”
“那還要怎麽樣啊?”南庭歪着小腦袋看他,“請盛總明示。”
盛遠時俯身,唇貼着她耳廓說:“傳言裏不是還提到了睡沒睡的關鍵性問題,我覺得坐實那個才比較有說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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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庭沒料到他竟然也聽到了那些,聞言觸電似地松開他的胳膊,紅着臉說:“我……還沒有答應你的追求,說那個,太早了。”
“通過我的觀察,我判斷你的心,已經答應了。”盛遠時扣住她的手,把她拉向自己,旁若無人地抱住,“不用矜持,我喜歡勇敢的你。”
在此之前,南庭深心處并不希望兩個人的關系被衆人所知,倒不是配不配得起的問題,而是長大了,清楚光有愛是不夠的,兩個人要長久地在一起,需要共同面對很多東西,她也會控制不住地想,就算盛遠時是喜歡她的,也不代表盛家的家長會接受她,畢竟,她的家庭在外人看來,是破碎不堪的,甚至是南庭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去和盛遠時講。
無意隐瞞,更不想說謊,只是……不知如何啓口。然而此刻,面對盛遠時外露的情感,南庭也暫時地放下了那些顧及,只想擁抱自己喜歡了六年的男人,讓他知道,對于喜歡他這件事,她比從前更勇敢。于是,南庭伸出胳膊,緊緊地回抱他。
盛遠時心滿意足地嘆了口氣,又有些惋惜地說:“真想讓你翹班。”
南庭不擡頭也能感覺到周圍路過的人投過來的目光,但在航站樓裏就是有這樣的好處,太多的人都以擁抱表達離別的不舍,或是重聚的欣喜,所以,別說是擁抱,就算是接吻,也不足為奇。可身為這一方天地的工作人員,遇見熟人的機率太高,南庭把臉埋在盛遠時頸窩裏,低聲地轉移話題,“人家都餓了。”
“其實我也餓了。”盛遠時松開了她,卻無限暧昧地補充道:“不僅僅是胃。”
南庭瞬間反應過來,紅着臉轉身就走,然後聽見身後的男人語帶笑意地說:“回來,那邊沒有餐廳。”
由于下午兩人都有工作,就在航站樓二樓随便選了家店解決午飯,等菜的空檔,盛遠時看着她說:“要不是程潇告訴我,我還不知道這兩天你被流言中傷。”
南庭也不确定程潇聽去了多少,但憑盛遠時的反應,她判斷他們不如自己聽到的多,“也不都是流言,至少那些說我家破産,說我改名換姓,說我追你的話,都是真的。只不過,有些人沒吃到葡萄說葡萄酸,有點添油加醋而已。”她看着盛遠時輪廓硬朗的五官,笑嘻嘻地,“說到底,就是她們嫉妒我。算是,女人的戰争?”
她先被停崗,後又被這些流言蜚語中傷,換成別人,怕是要找男朋友哭訴的,她卻還有心情和他開玩笑,說什麽坐實謠言,除了用行動告訴他,她承受得了,更是為了安撫他,怕他發作。
但這份善解人意,盛遠時不允許,“我現在還不确定這件事是否和林如玉有關,我會去查,如果證明和她無關,停崗的責任我就不追究,否則,”他給南庭倒了杯水,“你就別管了。”
南庭其實并不在意那些半真半假的傳言是不是出自林如玉之口,因為無論是誰,對她而言都一樣,“塔臺的師兄們都和我說,要是讓他們知道是誰在中傷我,一定會替我出氣。所以你看,認識我的人都相信,那些是謠言。至于那些我不認識的,誤解我的人,我在乎他們是誰啊?所以我認為,最好的回應,就是不理。”
盛遠時顯然不認同,他很不高興地教育她,“善良沒錯,但善良也該有鋒芒。這世上,總有一些人,拿他人的善良作為武器攻擊他人,你不給他點顏色看看,他永遠不懂得收斂。南庭,思想精神,人格個性,和‘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一樣,都不能輕易被人毀傷。”
他說得那麽有道理,南庭哪辯得過,她笑笑說:“行,你說怎麽辦就怎麽辦,好嗎盛總?”
盛遠時有些負氣似地說:“我不喜歡這麽忍氣吞聲的你。”
這話聽在南庭耳裏,隐隐有些甜蜜,她帶着幾分試探意味地問:“那你喜歡什麽樣的我啊?”
服務員恰好過來上菜。
南庭面露惋惜之色,像是這樣一被打斷,盛遠時就不會回答自己了。結果等服務員走了,那位盛總邊給她夾菜邊說:“我喜歡愛作的你,任性的你,還有喜歡我的你。”
南庭微微臉紅地說:“我也喜歡這麽會說甜言蜜語的你。”
盛遠時寵愛地摸摸她發頂,“這頓飯不用吃都飽了是嗎?”
這時,一位身穿空乘制服的女子過來打招呼:“盛總。”顯然是南程的乘務,應該和盛遠時共同執行過同一個航班。
盛遠時眼底的笑意猶在,他微一點頭,語氣平和地問:“剛從航線上下來?”
“是的。”然後笑着向南庭點了點頭,才又對盛遠時說:“不打擾盛總和女朋友吃飯了,我先走了,盛總再見。”
等那位空乘走遠,南庭嘆了口氣:“這回是真的坐實謠言了。”語氣憂傷的像是先前兩人那衆目睽睽之下的擁抱,沒人看見似的。
盛遠時擡眸看她,恍然大悟似地說:“幸好剛才抱你的地方是南程服務臺前,要不你這反悔了,我還拿你沒撤呢。”
南庭聞言下意識探身向樓下看,剛剛怎麽樣她沒注意,此刻,南程服務臺前的幾位工作人員都在仰頭往他們的方向看,見她轉過頭來,他們立即扭過身去,假裝工作的樣子。好吧,明明是她提議坐實謠言的,結果還是被盛總……這個套路,她給滿分。
午餐的氛圍太好,導致南庭整個下午都精神百倍,連應子銘都感應到她的好心情,臨近下班時感慨似地說:“戀愛真是件好事啊。”
南庭才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外露得太過明顯了。
由于指揮中心有事,盛遠時走晚了,等他疾步從樓上下來,準備開車去塔臺接南庭時,就看見他的女孩,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樓大廳的休息區,低頭在翻筆記,周身被透過玻璃投射進來的天光籠罩。
這個瞬間,莫名地溫暖了整個心房。
盛遠時放輕腳步走過去,俯身問,“看什麽呢,這麽入迷?”
南庭擡眸笑,“你忙完啦?”
盛遠時接過她的筆記本翻了翻,“進進近管制室了?”
南庭高高興興地答,“今天一天都在進近模拟室,師父帶我去的。”
盛遠時調侃道:“看來是因禍得福了。”牽起她的手往外走。
晚飯依然是二人世界,不需要盛遠時親自下廚,也沒有睡不着在旁邊虎視眈眈,他們在一家環境優雅的餐廳邊吃邊聊。盛遠時聽南庭講在空管學院上學時的事,也會帶着幾分醋意地問一句:“學校有人追你嗎?”
南庭就告訴他,“表白的沒有,暗戀的有沒有就不知道了。那個時候,我一門心思就是學習,”她偏頭看着他,“還有想你。”
此刻她笑得心無城府,漂亮的眼睛清澈如嬰兒。盛遠時忍不住就傾身吻了下她。
頭頂暈黃溫暖的燈光,窗外偶爾路過的行人,以及餐廳裏悠揚的樂聲,在那一刻都成了背景。
九點多的時候,盛遠時送南庭回家,齊妙聽見聲響出來,盛遠時明顯感覺到了她的急切,“有事?”
齊妙就噎住了,她想到喬敬則的囑咐,忍了忍,“沒有,聽見你來了,出來看看。”
盛遠時看她一眼,“我才從電梯裏出來,還沒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音。”
齊妙瞪他一眼,話裏有話,“我就不信這個時間,還能是別的男人送南庭回來?”
盛遠時一挑眉,“這倒是。”
齊妙眼尖地發現他手裏拎着的兩個甜品袋子,“有我的嗎?”
“沒有,都是給我女朋友。”盛遠時說着就要遞給南庭。
南庭打他手一下,遞了其中一個袋子給齊妙,“他說不能讓我們兩個小女子因為一份甜品打起來,所以一人一份。”
齊妙接過來,“算你們倆有良心,還知道撒點狗糧給我充饑。”
“放心,有喬敬則,你餓不死。”見齊妙作勢要打人,他警告似地啧一聲,“別一言不合就動手,沒什麽事我可走了。”然後轉臉對南庭說:“我就不進去了,免得有反應。”
明白他是指睡不着,南庭點頭。
盛遠時都進電梯了,又出來說:“明天要是不外出,中午到南程休息室來,餐飲中心搞了個試菜的活動,來嘗嘗。”
等他走了,南庭見齊妙還在門口站着,她邊開門邊說:“來坐一會兒嗎妙姐?”
齊妙的答案當然是要了。
進門後南庭燒水泡了兩杯茉莉花茶,端過來時齊妙正在拆甜品的包裝,于是,兩個人就一起坐在沙發上喝茶吃蛋糕。
齊妙還耿耿于懷早上遇見桑桎的事,可轉念想到喬敬則讓她不要瞎說實話地囑咐,有點食不知味,就用叉子一點一點地喂睡不着吃。
南庭把睡不着叫到自己身邊來,不讓它吃蛋糕,“太胖了會導致它心髒不好的。”
齊妙實在憋不住了,她放下叉子問:“你身體有什麽不舒服嗎?”
“我身體,不舒服?”南庭一怔,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不眠的病症被發現了?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她否認,“沒有啊,我挺好的。”
齊妙卻感覺到她那瞬間的遲疑,她斷定:“你肯定是身體出了問題。南庭,你如果不和我說實話,我一定會告訴老七的。”
她太篤定,尤其還搬出了盛遠時,南庭心裏是有些慌的,但她還試圖穩住齊妙,“我真的沒事,就算你告訴七哥,我也是一樣的說辭。”
齊妙就把手機拿出來了,“老七應該還沒走遠。”
南庭按住她的手,“我真的真的沒事。”
齊妙脫口而出,“那為什麽桑桎在你這待了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