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他的身份 #04
9月10日，上午11點。司夏川左手托腮坐在前臺，右手則拿着根筆在本子上寫寫畫畫，他平常不作為NPC的時候就在這裏記賬或者接待客人，總體來說是較為清閑的，沒有什麽人和他搭話，他也很喜歡一個人獨處的環境。
但最近幾天在前臺圍繞的人多了起來，可能和生意慘淡有關系，他的幾個員工看起來都很閑的樣子，在前臺有說有笑的和他聊天，其中還有三位客人。
一位就是暈倒的網紅麥兜，他本名叫林麥，自從上次直播爆火後他粉絲漲了不少，都是催他更新試膽視頻的，他也就徹底改變了路線，成為了古宅密室的常駐客人。不過他本質還是比較膽小的，他可能對司夏川的扮相有心理陰影，因此不敢自己獨自進去，當然司夏川到現在也沒告訴他自己就是當時的NPC，不然林麥恐怕也不會和司夏川聊的這麽開心。
第二位叫做孟旭，他是前幾天自己開車來的客人，他說自己工作壓力太大所以要來這邊放松一下，但沒想到他每天都會來，而且特別喜歡和員工聊天，一來二去和司夏川也熟了起來。
第三位是司夏川的老同學，名叫霍瑞賢，兩人高中相識，上學的時候也不是太熟，畢業了就再也沒有聯系過。可不知道為什麽就在前幾天，霍瑞賢突然撥打了司夏川的電話說能不能來他的店裏玩，司夏川自然沒有理由拒絕，沒想到他倒也成了常客。
有客人在是好事，但不知道是不是司夏川天生敏感的關系，他總覺得這三位來的時間都很吻合，像是說好結伴而行一樣。後來司夏川也懶得想那麽多，因為他光是忙頭的事情就已經焦頭爛額了。
他工作的時候很少和頭說話，畢竟頭的存在是不可告人的，誰能想到鬼屋裏真有“鬼”呢？因此頭對于司夏川的忽視很不滿，每當司夏川和客人或者員工說話時他都躲在桌下漆黑的角落，以一雙幽怨的雙眼盯着司夏川。
不止于此，他還會以自己的方式來吸引司夏川的注意。
“撲通。”倚靠在大門邊上的掃把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摔在地上，這樣輕微細小的聲音沒有讓司夏川擡眼，卻吸引了從門外進來的孟旭的關注。
“剛才有風嗎？”孟旭疑惑的把掃把扶起來，他已經目睹過很多次司夏川周圍的物品莫名其妙摔在地上的場景。即便如此他還是沒有敢問出來原因，他知道這裏是兇宅，肯定會有些不幹淨的東西，還是少說話為妙。
“是有陣陰風。”司夏川擡頭面上強裝淡定，可底下已經一腳踢在了頭的臉上。
孟旭是這三位客人之中最有膽識也最需要注意的對象，他的洞察力和觀察力比一般人都要強，雖然他嘴上說自己是做監工之類的工作，但司夏川覺得沒那麽簡單，他可不能讓孟旭發現頭的存在。
對于司夏川下面的暴力行為，頭竟然還很享受的樣子，他親昵的蹭了蹭司夏川的小腿，用期待的目光繼續仰視司夏川，希望對方能理理他，然而司夏川看都不看他一眼。
自從昨天的彈幕事件後，司夏川又是整整一天沒有和頭對上視線沒有說話，甚至連頭晚上鑽進自己被子都不再理睬。
司夏川輕咳兩聲對孟旭道，“今天來的挺晚的。”
“啊...工程那邊告一段落了，今天上午和領導彙報了一下情況，”孟旭猶豫了幾分鐘才道，“你們是不是要下班了？”
“我們這裏中午不休息，不過你趕上我們吃午飯的時間了，你要不嫌棄的話一起吃個飯吧。”司夏川揉了一下酸痛的肩膀，打開手機開始訂盒飯。
“這怎麽好意思，你不用管我。”孟旭急忙揮手表示沒關系。
然而司夏川已經自顧自的把所有人的盒飯訂好後起身指着旁邊，“我們先去醫務室等一下吧，因為這裏比較遠，送餐會很慢的。”
“那就謝謝老板了，不過...前臺沒有人可以嗎？”孟旭望着敞開的大門，擔心會有人來這裏偷東西。
“沒事，有人幫我看着門，另外也沒有多少人敢來兇宅偷東西吧？”司夏川聳聳肩率先向前走去，完全沒有把自身安危放在心上。
面對司夏川的從容，孟旭眉眼低垂，重新望向已經空無一人的前臺，他說有人幫他看門，是什麽人呢？
此想法剛一出，孟旭只聽“咚”的一聲巨響，大門毫無征兆的被緊緊閉合，光線瞬間暗淡了下來。
此時的頭早就已經從桌底幽幽地飄到了桌面上，他眯着細長的雙眼反複打量孟旭，心裏不自覺的嘲笑對方實在是太膽小，自己只是動用了一些小力量關個門他就被吓得動彈不得。
“...真的見鬼了？”孟旭狠狠咽了口唾沫，不知道為什麽他感覺渾身發寒，像是被什麽東西死死瞪着，他也不敢再獨自一人待在這裏，連忙追随着司夏川的腳步朝醫務室走去。
——
醫務室裏比孟旭想象的要熱鬧一些，首先是他已經熟知的店裏的員工，醫務室醫生李青彥，兩位NPC于新新和石蕭，剩下的就是老板司夏川。至于另外兩位雖然不臉生但從來沒有說過話。
他們兩個就是林麥和霍瑞賢，林麥工作原因只有晚上才會來這裏直播，但是今天不知怎麽的他一大早就到了，霍瑞賢則因為今天剛好是周末，所以才得空來這裏幫忙，可沒有想到一點也不忙，所以兩人都在醫務室裏喝茶聊天。
見到孟旭的到來，林麥發揮社牛屬性，首先上前自我介紹一番，順便手把手指導孟旭關注了自己的賬號，霍瑞賢就較為普通，只是象征性的打了個招呼而已。
眼前這麽多人因為自己的店而聚集到這裏，讓司夏川感覺有些不太真實，他從記事起就總是孤單一個人，從來沒想過擁有什麽朋友之類的，所以他有些受寵若驚，不知道該和他們讨論什麽話題才能顯得自己沒有這麽無趣。
好在大家人都不錯，不管說什麽都會帶上他一起聊，這也讓司夏川的神經慢慢放松下來，完全忘記了在門外還埋怨着他的頭。
大約一個小時，外賣員撥打司夏川的電話，然而電話才剛接通，另一頭傳來了一聲慘叫，由于對方的慘叫聲實在太過激烈，導致醫務室的所有人都聽見了。
孟旭最先一個起身沖向門外，他神情緊張的朝着慘叫聲方向跑去，然而他只看見一位身穿黃色工裝的外賣小哥像是受到了什麽天大的驚吓，連滾帶爬的沖出門外，騎上自己的電動車飛快消失在了路上，而他們的午餐就這樣被扔在門口。
孟旭撿起外賣看了一眼，好在裏面的飯菜沒有被摔出來。
“發生什麽事了？”
第二個跑來的是李青彥，他臉上的慌張程度一點也不比孟旭弱，這引得孟旭不自覺反問道，“你為什麽這麽着急？”
李青彥腳步停下撓撓頭，“不好意思，我是職業病犯了，我只要一聽見有人慘叫就以為他們被吓昏了。”
“...剛才送外賣的同志确實被什麽東西吓到了，不過我還沒有來得及問他，他就已經走了。”
姍姍來遲的司夏川聽見孟旭如此道，視線立馬看向緊閉的大門，頓時明白外賣小哥為什麽會如此，肯定是頭的惡作劇。
“不好意思啊孟先生，其實很正常的，很多送外賣的人都會被這裏吓到，所以我點外賣總會加很高的配送費，不過我看剛才那位應該不會再來這裏送餐了。”
“可是這個大門口也沒有什麽異常的啊，為什麽他會被吓到？”孟旭擡頭望了一眼昏暗的天空，現在分明是大中午頭且是晴天，可這座古宅上空總是一片陰沉沉的像是蓋了一層厚重的棉被。
“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被吓過 ，”林麥舉着手機一邊拍攝一邊有些不好意思道，“這周圍樹上都是烏鴉築的巢，我來的時候，烏鴉剛好從樹上飛起來，把我吓了一跳。”
孟旭遲疑的點點頭也不好多說什麽，“那我們先去吃飯吧。”
四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回到了醫務室，坐在原來的位置上吃起飯來，其他沒有從醫務室裏出來的人似乎對外面的一切根本不在意，他們打開電視，電視裏剛好在播報着社會新聞。
今天中午新聞報道的電臺主持人還是司夏川熟悉的那位女士，這令司夏川有種莫名其妙的即視感，他緩緩停下筷子起身站在電視前，仔細聽着電視裏的聲音，醫務室的其他人見司夏川突然如此也不自覺的疑惑起來。
“老板怎麽了？”于新新扒拉着米飯問道，然而司夏川并沒有回應她，反倒是一旁的石蕭對于新新比了一個“噓”的動作，于新新雖然不懂但還是識趣的和其他人一起盯着電視看。
“關于9月4日的臨海市‘衛河分屍案’，目前已接到群衆舉報，稱案發前幾天在衛河周邊見到了可疑人物。”
女主持人的聲音落下，監控截圖被投向了屏幕。
監控時間為9月3日晚上10點多鐘，由于是夜晚，監控裏的人物難以辨認，但足以看出是一位成年男性。對方叼着根煙，身穿深色衣服，手裏提着一只手提包，而那只手提包和在案發現場裝人體頭骨的包驚人相似。
另一邊，頭聞着飯香飄到醫務室，正看見司夏川起身站在電視前，便也被新聞的內容吸引，飄飄然落在他的旁邊和他一同觀看。
很快，明白了前因後果的頭開口道，“這起案件倒是挺有意思的，一般來說案件的辦案過程不都是保密的嗎？尤其是這種兇手都還沒有明确的，就這樣在新聞上放送嫌疑人的照片，這不是等着嫌疑人消滅證據嗎？”
司夏川被頭突如其來的聲音吓到，不自覺的後退一步，結果被絆倒摔在地上，他震驚地看着頭，緊接着看向周邊的人，然而周邊的人都起身忙着扶自己，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頭在面前飄。
難道說這些人都看不見頭的存在嗎？
“老板你怎麽回事？怎麽突然摔倒了？”于新新關切的問道。
“沒有摔傷吧，我幫你看看。”李青彥扶着司夏川起身。
然而下一秒，電視忽然切換到了下一張照片，那張照片正是“衛河分屍案”的受害人段星河的照片。
“啊！”司夏川和頭不約而同的發出尖叫，不過在其他人耳中應該只能聽見司夏川的聲音。
衆人只看司夏川指着段星河的臉指尖顫抖，臉上有着說不出的慘白與驚愕。只要是稍微熟悉司夏川的人都知道司夏川天生一副面癱長相，從來不會被喜怒哀樂影響，然而此時的司夏川竟然有了明顯的表情變化。
霍瑞賢作為認識司夏川最久的人，眼中快速閃過了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緒，他張張嘴正要說什麽，就被電視裏的主持人打斷，“下面我們将連線臨海市刑偵一科孟隊長了解一下案件的具體情況...。”
主持人的話音剛落，電視屏幕“啪”的一聲被人關閉。
關掉電視的是孟旭，他臉色不太明朗，但語氣卻極盡溫和的道，“吃飯的時候好像不适合看這種新聞，老板你...沒事吧？”
因為孟旭的問題，周圍不知怎麽的忽然變得寂靜的可怕，所有人表情各異，好像心裏都藏着某種無法明說的秘密。
當他們的視線，包括頭的，全部都集中在司夏川身上，令司夏川胃部向上翻湧起一陣嘔意，莫名其妙的違和感惹人心裏發毛，他惶恐不已。
他急忙掙脫李青彥的束縛，捂着嘴沉聲道，“不好意思，我有些不舒服，我先去一下廁所。”
随着司夏川的離開，偌大的醫務室裏沒有一個人再開口說話，也沒有一個人提及方才電視裏新聞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