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去鴨腳港的路上
去鴨腳港的路上
大約半個小時後,劉镖頭的隊伍來了。
足足有七輛裝載貨物的馬車,連帶着前頭騎馬帶路的,後頭跟着的,一共得有二十多個壯小夥,每個人身上都是配了家夥事兒的。
的确是很有實力的走镖隊伍,這樣走在路上,一般的強盜土匪壓根就不用怕。
劉镖頭牽着馬,在餘幸身邊停下,大嗓門的打招呼:“——妹子等的久了?路上是耽誤了一會兒。”
餘幸連忙道:“沒有,也是剛出來,劉大哥比約定的時間還早到呢。”
稍微寒暄幾句,因着要趕時間,也沒說太多。
镖隊裏沒有專門坐人的車,給她預留的位置是在車隊中段的一輛馬拉車,幾只大箱子邊上勉強騰出的空位。
苔嫂子扶她上去,又把随身行李和貓籃子也遞上去,依依不舍的揮手告別,看着镖隊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晨霧中。
“希望一切順利。”
“一定會順利的,餘妹子可是個有本事的人。”
......
餘幸坐在板車上,身後是兩個實木的沉重大箱子,前面也是——她正巧就在四個箱子堆砌出來的中間的空位。
箱子上面裹着厚厚的油氈,還綁着粗壯的鐵鏈,大概是很珍貴的貨物。
但這些都不在餘幸的考慮之內,她只知道,那油氈拖在車板上的那一截,坐在屁股底下還蠻軟和的。
随身帶着的只有兩個包,一個裏面裝了路上要吃喝的,另外一個裏面裝的些雜物,其中就包括一床棉褥子。
這會兒将棉褥子也拽出來,只卷吧卷吧一截墊在背後,一截蓋在身上,搖搖晃晃的,人也迷糊了。
昨晚都沒怎麽睡好,今天又起得早,這會兒困意是上來了。
再加上馬車搖搖晃晃走的很有節奏感,餘幸真睡着了。
貓從籃子裏跳出來,趴在她的肚子位置上,團成一個團,安靜的待着。
晨曦的薄霧漸漸散去,陽光灑下來,明明是只貍花貓,可皮毛卻流瀉出淡淡的彩色光暈,若是餘幸睜眼看見了,一定要啧啧稱奇。
可惜她這會兒睡的正香甜呢。
......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餘幸在颠簸搖晃中醒來了。
她撐起身子,有片刻的茫然,然後緩緩回想起來,哦,原來是在去往鴨腳港的路上呢。
看看身邊,包袱還在,貓也好好的。
她坐起來,摸摸貓腦袋,聲音有些困倦的沙啞:“...大花,餓了沒?”
貓叫了一聲。
于是就從籃子布底下掏出了一個油紙包,裏面是早上剛烙的蔥花餅,用的燙面,放了豬油,軟糯香很好入口。
又剝了一個水煮蛋,自己吃了蛋白,蛋黃給了貓。
“早上還是少吃點,大花,我可不知道你會不會暈車。”
“喵。”
暈車,奇奇怪怪的詞,聽着不像什麽好話。
日頭慢慢升上來,溫度也變高了,被子蓋不住了,卷起來倚在身後,仰着臉看天,雲朵慢慢的過去,倒也悠閑。
耳邊是車轱辘壓在地上的聲響,咯噔咯噔的,跟車的镖隊小夥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說幾句,但大多數情況還是沉默。
餘幸站起來,扒着箱子往外看,已經出了下城區的城鎮,走在荒郊野路上了。
如今天氣暖和,風不冷不熱的剛好,道路兩旁的樹木都抽出嫩芽,朝氣蓬勃的模樣,甚至還有些早開的各色花朵,格外讨人喜歡。
貓也跳上來,蹲在一旁,有模有樣的觀賞着。
旁邊跟着的一個小夥,看着二十出頭的模樣,大約是性子比較外向,仰頭呲牙笑着:“小妹,你這貓不錯,從哪抱的?”
下城區鄉鎮都是這樣,小貓小狗不用買賣,哪家的下了崽子,帶點野菜糧食的就能抱走,就圖個好好養着。
餘幸搖頭道:“不是抱的,路邊撿來就養着了。”
說到這回事,這貓也撿來養了好幾個月,硬是看不出長了多少身量,一直是半大貓崽子的模樣。
明明夥食也不差啊。
那小夥大概也是個愛貓的,伸出手:“來,喵喵,跳過來!”
貓:“.......”
它轉身走回去櫃子下面了。
餘幸:“...抱歉啊,我家貓,他比較認生。”
小哥也渾然不在意:“嗨,貓嘛,沒個準兒。”
确認過眼神,都是養貓的人。
這種生物秉性如此,想不理人的時候就不理人,天王老子來了都不行。
沒有鐘表,都是看太陽确認時辰,等日頭升到正中間了,便找了平坦地面的河邊休息,順帶着吃午餐。
這出發的第一頓飯往往都吃的不錯,都是從家裏帶出來的,這個腌的小鹹菜,那個曬的鹹魚幹,互相換換就是很豪華的一餐。
餘幸跳下車來,找到先前自己的那個壇子,撈了些鹵菜出來,裝在一個淺口的大盤子裏,拿去給衆人分。
“都是自己做的,不值什麽,大家嘗嘗。”
“都是辣味的,如果不能吃辣的,那就沒辦法了。”
鹵菜種類很多,有土豆脆藕,還有雞腳和豆腐幹,都是些很尋常的食材,但那話說的麽,鹵汁調的好,野菜變成寶。
在這點上,她很有自信。
上輩子的時候,出攤偶爾也會帶點自己做的鹵菜,雞腳或者豬腳的,都很受歡迎。
只是那會兒太忙了,一個人又是要準備食材又是要出門擺攤,沒那麽多功夫,便不太做。
這次只撈了不多,每人分到的也就嘗個味道。
有人突然大叫起來,一邊辣的吐舌頭:“呼!好辣!這味道可以!”
劉镖頭也笑起來:“你們這群小子有口福,我這妹子手藝可是一絕!”
其餘人便應和的:“我先前以為婆娘腌的油辣椒就夠帶勁了,這一比簡直沒法比啊!”
一時之間,贊不絕口。
餘幸笑的道:“一點小吃,沒什麽好值得誇贊的,大家喜歡就好。”
便趁着休息的間隔,提着貓在四處稍微走動,松快松快筋骨。
趕路是很無聊的事,雖然不用一直走路,可坐的久了,也是屁股發麻。
更何況馬拉的車就不要肖想有什麽減震裝置了,雖然大部分道路還算平整,可一旦稍微有點凹凸,就颠的渾身難受,內髒都要位移似的。
有個看上去年長些的镖客,好心提醒:“妹子,要散步也別走太遠,小心有野獸傷人。”
周圍的人也都附和兩句,話題便又轉到前幾個月有人被溜進城裏的野獸咬死的事件上,那會兒真是鬧的人心惶惶,天黑了街上都不敢有人。
說起來,到現在也沒破案呢。
餘幸謝了他們的好意,也的确是圍繞着馬車走動,并不遠去。
她也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說是叫外郊,基本也就是荒郊野嶺差不多了,雖然大型的猛獸幾率仍然不大,可是誰也不想用命賭上不是?
休息了不多會兒,便繼續上路了。
餘幸依舊是坐在板車的櫃子縫中間,有時候也會跳下去跟着走一段,但畢竟跟隊的都是大小夥子,她腳程差點,跟不太上。
但這樣,下午的時光也很快就過去了,臨近傍晚的時候,他們在一處類似驿站的地方停下了。
有欄杆圍起來的很大場地,主體是木質的搭建結構,看上去粗糙但結實,有種飽受風霜的既視感。
底下停放着大大小小的許多馬車,看旗幟還有其他隊伍的客運貨隊。
場地裏亂糟糟的,但他們一走近了,卻有人迎上來,叫出劉镖頭的名字——也不奇怪,劉镖頭做這行好多年了,認識些人很正常。
兩人打招呼的稱兄道弟一番,便領着镖隊進場,安排了今晚的住宿。
镖隊的是要睡大通鋪的,一群大老爺們,出門在外也沒那麽多講究,更何況貨就停在房外面,還得安排人守夜呢。
而餘幸則是額外交了點錢,要了個樓上的房間。
有些隊伍裏是有女眷和貴人的,這種也很尋常。
只是這單間也就是個普通單間,一張床一張桌子,稱不上舒服,頂多就只是個私人空間,更談不上什麽隔音。
但餘幸已經很滿意了。
“出門在外嘛,能忍就忍啦。”
晚飯是帶出來的脂餅,跟店家讨了熱米湯,泡着吃,再就着鹵菜,倒是也有滋有味兒。
貓吃着自己的一份,很安靜。
餘幸趴在桌子上靜靜看它,又伸手戳戳貓鼻子:“你怎麽就是不長個?你們這個品種就是這樣嗎?”
“如果長到成年要這麽長時間,那你的壽命一定很長。”
“那不錯,使勁活,我能養得起。”
貓噎了一下。
說到這回事,他或許也沒有特別多時間再過這種沒心沒肺的日子了。
......
餘幸雖然日常對床鋪的要求挺高,但同時忍耐和吃苦的能力也很強。
出門在外嘛,将就着來,不能樣樣都追求舒适。
只是這板房的隔音實在是差,半夜時分隔壁竟然吵起來了,似乎是因為賬目上出了什麽問題,兩個男人嗓門比拼似的一個比一個高。
餘幸睡的迷迷糊糊,被子扯頭上蒙起來,嘴裏下意識的咕哝:“這大半夜的,煩不煩呀....”
隐約間似乎聽見窗戶響動,然後爆發了更大的聲響,伴随着桌椅板凳翻倒的聲音。
不過她實在是太困了,始終沒能起得來,也沒太在意,翻個身繼續睡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圍着大鍋熱粥吃早飯的時候,聽到有人議論說,昨晚有個大豺貓跑進驿站,還傷了人。
“好家夥,那臉上胳膊上,撓的一道一道的!跟棋盤格似的!”
“也該着他們倒黴,都多少年沒見豺貓了。”
“豺貓?”
餘幸直愣愣的:“那是什麽?野獸嗎?”
“野獸算不上,頂多就是大野貓吧。”邊上的小哥好心解釋:“比狼狗小點,貍花紋,尖牙利爪的。”
“不過豺貓幾乎都躲着人,不知道這回怎麽跑進驿站來了。”
“我猜啊,一定是他們惹禍在先,要麽是動了人家的崽了。”
“就是,這像是複仇來了呢。”
餘幸張了張嘴巴,沒能說出話,視線落在旁邊。
貓安靜的舔着爪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