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花孔雀

花孔雀

許應良跟張鼎一大早就來了。

倆人臉色都不太好,尤其許應良,手裏塑料袋往床上一扔,張嘴就開炮,“喲,少爺您還活着呢。”

程卓青被門哐得腦袋疼,起床氣上來了,正要發作,瞧着袋口敞開的止痛藥和營養品,搗騰翻了幾下,硬生生憋回去,斟酌片刻,

“謝謝,正好用得上。”

“那能用不上嗎?”許應良沒好氣,“就是劉醫生給開的,你想什麽呢程卓青?大老爺們肌肉練得梆硬還能被程野拎着揍,裝什麽雞仔,你知道我剛才他媽見着阿姨都想鑽地嗎?我還傻乎乎幫你圓謊說什麽被甩耍酒瘋,誰想跟你一夥了,把人當猴耍呢?”

張鼎麻溜接話,“我幫了倒忙挺愧疚的,這麽大的事你也不說,我擔心得要死特地找劉醫生開的藥,他是這意思。”

“翻譯你媽呢?”

“...你罵他就行罵我幹嗎?”

程卓青:“也沒想瞞,不知道怎麽說。”

劉醫生最初就是許應良介紹的。初高中那會兒他經常帶傷,瞞不過與他成日厮混的許應良和張鼎。他倆很長一段時間守着他寸步不離,吃住都在他家,說是不給程野施暴的機會。

這種做法短期有效,長期欠妥。最後倆人被各自父母強行拽了回去,張鼎很倔,不肯回,被張爸打得很慘,許應良活絡點,知道別人家家事沒立場幹預,幹脆給程卓青推薦各科醫生。

骨科,普外,眼科,中醫科。

反正家裏有點交情關系的他都拜托了,出了事直接找人,醫術信得過,聯絡也方便,他也好側面打探情況,畢竟程卓青自尊心強,有話不直說,但他作為朋友得知道。

“我真以為你扛得住,我以為程野砸點瓶子就走了。”許應良懊惱,“你看上去真挺游刃有餘的。”

“他一直這麽裝。”張鼎咕哝,問程卓青,“所以你說說吧,這段時間的事,這總方便吧?”

程卓青三言兩語挑重點講,講完翻手機一瞥,八點半,“有空再聊,你們回去吧。”

開什麽玩笑,死黨身心受創,這時候必須沒有,許應良正色:“我有空,誰一大早就開會啊,放心。”

“我倒挺忙,但不打緊,還是兄弟重要。”張鼎附和。

“不是,”程卓青默了幾秒,“徐矜快起了,你倆在她不自在。”

“?”

“…牛逼。”

“輕點出去。”走之前程卓青探身囑咐道,沒幾分鐘手機狂響。

許:看得出你真沒事了,還有心思想女人。

張:打游戲打到五點還爬起來見你的我像個小醜。

許:追人追得怎麽樣了?

許:現在就是絕佳進攻時機,懂吧。

張:啥意思

程卓青也想問,但張鼎替他說了,他按兵不動。

許:女孩最受不了喜歡的人流露脆弱的一面,這會激起她們的母性,利用這點你就能事半功倍。

許:小學生才正兒八經告白,成年人都靠勾引。

張:我知道這個!

張:變貓變狗變老虎,裝可憐就是淋雨的小狗。

許:那是,還能試探人女生對你什麽态度,要是她特不耐煩,那八成不喜歡你。

程卓青:好好的人不當當什麽貓狗。

回完把手機一丢,起身洗漱。畢業答辯剛結束,他沒什麽事,今天優先任務是送徐矜上課,他坐在桌邊看書,沒看幾頁,走到衣櫃拿出新買的棒球服,試了幾條褲子,終于挑滿意,敲門聲響。

徐矜在門口站了半響。

昨晚一夜無眠,林澄把他們接回家後又出去了。她聽到深夜大門關緊、走廊刻意放緩的腳步,她知道林澄去找程卓青談心。

“進來吧。”房內男聲道,徐矜開門。

程卓青還躺在床上,側身背對她,窗簾大開,她把熱牛奶端桌上,桌上的推理小說書頁被風吹起,棒球服撣在椅背,她沒多想,柔聲問:“吵醒你了嘛?”

“沒有。”程卓青轉向,微眯着眼,适應日光後揉眼睛懶道,“沒睡着,不算吵醒。”

“一整晚都沒睡?痛得睡不着嗎?我記得你吃過止痛藥呀,”徐矜坐到床沿扯了扯被子,“衣服脫了,我幫你上藥。”

他撐起身,脫掉僅有的薄T,慢吞吞地,脫完一動不動盯着人看。

徐矜盯着他的腹肌胸肌皺眉,“轉身呀,你正面又看不到。”

“前面也有,”程卓青面不改色,“你湊近點看。”

“我看看...”

日光将他肩形腰線鍍上一層毛絨絨的光,徐矜偏頭躲在他陰影下,腦袋往前伸,後腦勺一重。

程卓青把手擱在她後腦勺,“手很酸,幫幫忙。”他說。說罷指腹摸了摸她發絲,松松軟軟的觸感下香氣蓬松。

碎發在眼皮上癢癢的,徐矜不敢動,距離驟近,眼前是塊壘分明的肌肉線條,呼吸聚作微型氣流,她心髒狂跳,裝作仔細檢查,飛快瞄他一眼。

瞄到他嘴角的笑。

“程卓青!”她氣急敗壞推他一把。

“嘶,”程卓青捂着左肩叫痛,“你輕點,我痛。”

徐矜心又軟下來,上藥前跑去拉窗簾,拉了一半,身後人問:“幹嘛?”

“正對人家陽臺,有辱市容。”她沒好氣說。

程卓青低頭看,“練得還不夠好。”

“夠好了,再練就成肌肉壯漢了。”

“你不喜歡?”

“薄肌就可以,我喜歡肩寬窄腰的高挑清爽系。”

“那我不練了,維持現狀。”

不知道花孔雀是不是早上開屏,但程卓青一定是。

她幽幽道,“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你恢複得很好。”

程卓青扭頭,“你擔心什麽?”

“很多啊,比如你的傷口還疼不疼,需不需要看心理醫生,我把林澄喊過來對不對,會不會幫倒忙...什麽的。”

他哼笑,“擔心這麽多啊。”

“嗯,我們比普通朋友更進一步不是嘛?”

男生沒接茬,甚至沒回頭看她,久到空氣變稀薄,徐矜飛快找補。

“畢竟我們住在一起,互相幫助,像家人一樣。”

“可以是——”

“什麽?”他戛然而止,徐矜忙問。

“沒什麽。”程卓青默了幾秒,“像親哥哥?”

“...嗯。”

“誰要跟你成為家人,”程卓青這才偏過頭,玩味道:“我可不想養妹妹。”

他接手棉簽自顧自塗胳膊。

那一眼的意味溢于言表,露出獠牙般有所企圖。

比普通朋友更進一步不是嗎?

可以是嗎?

是她急不可耐錯過什麽了嗎?

她又想起嘉北別墅那晚,她執意要他講情話,說喜歡。

他說至少不是在床上。

千萬個碳酸氣泡在血管翻湧,徐矜耳垂滾燙,開口問,“所以你剛才想說什麽。”

“可以是更進一步的普通朋友?”程卓青挑眉。

碳酸氣泡瞬間揮發,手上的活也被搶了。徐矜抿嘴,面兒上還是風輕雲淡的,“我可不跟花孔雀做朋友。”她起身,“你自己塗吧,我去學校了。”

“我送你。”

“沒事,你好好休息。”

“我想送,等我五分鐘。”

身後窸窸窣窣的動靜,八成在換衣服。徐矜停下,握住門把手的手一緊,“上午的課陳實不在,你去不劃算。”

五秒後,她沒忍住回了頭。

程卓青換好衣服,坐在床上,筆直望過來,“劃算的。”

“哪裏劃算?”

“其實…我有點難受,不想一個人待着。”他耷拉着肩,背靠床頭,手背捂眼,“不知道怎麽說。”

程卓青很少流露這樣直白的情緒。

雖然他一向節能,獨立,強大得似乎無堅不摧。但他剛剛從一場耗時數年、貫穿青春期的巨型風暴中出逃,精神和身體都遭受過分的磨損。

他應該很疲憊,脆弱,最好也需要她。

而不是像昨晚,渾身是傷地,反過來安慰情緒失控的她。

所以那短短兩句話說到徐矜心坎裏。

一想到前面他從容調情很可能是為了掩蓋破碎的心不讓她擔心,徐矜就有點受不了了。

“那你跟我一起去吧,我會陪着你。”

“還是算了,”程卓青放下胳膊自嘲,“你也不能一直陪着我吧。”

徐矜:“怎麽不能了?”

“你有自己的社交和興趣愛好,舉個例子,你今晚什麽安排?”

“看演出。”

程卓青努嘴,聳聳肩,漫不經心笑道:“我一個人也可以,習慣了。”

強裝笑意,更顯落寞。

徐矜坐不住了,“那有什麽,我照樣可以帶你去。”

“方便嗎?”他旁敲側擊。

“這有什麽不方便,我一個人去。”她義不容辭,“票我幫你買,你什麽都不用管,放心,我不會讓你落單的。”

“謝謝,你人真好。”

等徐矜出門的空擋,程卓青戳進許應良的聊天框。

–謝了。

對方秒回

–沒事,這麽大的事我倆過來應該的。

–不是說這個。

程卓青确信許應良在屏幕狠狠翻了個白眼,頂部翻來覆去顯示正在輸入中。

–我本來還不信你敢揍程野。

–現在我信了,你是真爽了,不然翻不了篇。

–跟你小姑娘啥情況啊,說來聽聽。

程卓青強壓嘴角

–晚上聚餐我就不去了,下次約。

–她帶我去看演出。

許應良:就問你裝沒裝可憐

–稍微。

許應良:懂,大帥哥追人也得當狗,我平衡了。

許應良:已截圖。

–?

程卓青想起徐矜那句有模有樣的回敬。我可不跟花孔雀做朋友。

孔雀總比當狗好。

–你懂什麽,我有我的賽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