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哥?

哥?

早晨,我嘴裏叼着牙刷,一邊刷牙一邊在客廳裏走來走去。

時不時出陽臺看看日出,時不時跑去廚房看我媽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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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在我媽的身後,看着她把早餐端出來。

我爸不在家。

一大早我剛起床的時候,就看到他酒都沒醒的,就拿着幾份文件急匆匆地跑出去了。

大概是又跑去哪個老總住的酒店大廳裏,堵別人了吧。

“你爸一大早就跑去談項目了。”

“我看到了。”我知道的。

我爸十幾年來一直是這樣。之前因為有我外公家幫忙的關系,壓力還不是很大。近幾年來因為在分公司升職了,這樣忙碌的情況就成了經常了。

我爸是靠家裏關系去的公司,相當于是空降上司。

本來這樣就讓員工和領導不滿了,我爸的實力還和職位不匹配。

被派出去談大項目的時候,面對的老總都是比他自身還要厲害的,別人當然會看不起他。認為公司派我爸出去談項目,是沒有誠意。

起碼也要派一個和別人差不多地位的才行。

公司就是在打壓我爸,因為這樣的任務完成的可能性是很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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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我爸談失敗了,公司就能以此為由給我爸降職或者調走了。

我爸就只能用最低級的辦法,但也是唯一的辦法。

那就是打聽別人老總的行跡,然後去堵他,企圖一直糾纏到別人願意坐下跟我爸談。

我媽把早餐擺好在飯桌上,然後催我趕緊刷牙。

“快刷牙,別一會上學遲到了。一會你們老師肯定要說你的頭發,到時候我又要去你們學校替你挨批評。”

我有些抱歉,于是讨好地朝我媽笑笑。

然後幫她拉開了椅子,把我媽按在座位上之後,我快步走去浴室将嘴裏的泡沫吐出來。

這樣好說話點了。

我仰頭望出浴室,朝外面揚聲道:“我哥怎麽還沒起床?”

這個角度我看不見我媽的人,但是能聽到她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你睡糊塗了吧你,家裏就我們娘倆!”

“別開玩笑了媽,一會要是遲到了,我可不等他。”

“別貧嘴了,趕緊地刷完牙洗完臉出來吃早餐!”

我媽的态度很奇怪。

她好像以為我在開玩笑,但是我沒有在開玩笑啊。

家裏就“我們娘倆”?

我第一時間想的是,我哥他早早地就出門了。

他該不會是因為怕被媽看到染頭發了,才避開我媽的吧。

這個念頭一在我的腦子裏蹦出來,我應該會像平時一樣,狠狠嘲笑我哥的才對。

但我的心很慌,像一塊小石頭從高處落下到水面漂浮着的樹葉上似的,搖擺、晃動、震顫。

我甚至連口也沒漱,直接帶着一口泡沫快步走到我哥的房間——書房。

平時,我哥會起得很早,然後在洗漱完後,會進房間換衣服。打開關上衣櫃的聲音,挪動椅子的聲音,整理書本、拉動書包拉鏈的聲音。有時候我哥還會在房間裏直接喊我的名字,催我快一點。

每當那個時候,我一般都是在書房旁邊的浴室洗漱,或者在客廳裏刷牙。

我總是在經過我哥的房間的時候,随手敲兩下他的門,然後含着一嘴的泡沫“唔唔”地應兩聲。

我站在書房門口,不尋常的寂靜撲面而來。

我放在門把手上的手有些發抖,越靠近這裏,我的手越不聽使喚地發麻。

深吸了一口氣,擰開門,推門而入。

我的一只腳邁了進去,然後就以這個姿勢頓在了原地。

房間是空的,書桌和書架上放着零星幾本我的課外讀物,這一張床沒有鋪床,枕頭、床單、被子都收在衣櫃頂上,房間裏沒有我哥的書包、課本等等。

我邁開腿緩緩走進去,拉開床邊的衣櫃。

裏面沒有我哥的衣服。

“樂樂?還沒好啊?”

媽的聲音在我的腦子裏嗡嗡地響,直到我媽走過來了,我還跪在床上,面對着這個空衣櫃愣愣地回不過神。

“你在找什麽?校服昨天晚上我從陽臺收回來了,放到你衣櫃裏了。”

我看向我媽,我媽已經吃完了早餐,她一邊擦嘴一邊往外走,嘴裏還喋喋不休。

“我要趕去公司了,你今天就自己上學吧。”

“昨天晚上睡覺也不好好蓋被子,哪有人把被子壓在身下的。”

“要不是我進你房間,幫你蓋好了被子,你肯定要感冒。”

“媽走了啊,你也快點,別再遲到被抓了。”

媽的聲音逐漸變小,最後家裏大門關上的聲音響起,我的思緒也被門風吹了回來。

我從床上下來,回到我自己的房間,在我的衣櫃裏找到了我自己的校服。

我此時還是懵懵的。

把校服拿在手上的時候,才想起來我去書房不是真的要找我的校服,而是要......

要什麽來着?

我神游天外一般換好了校服後,看了眼放在椅子上的書包,還是沒有動,而是跑出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了。

哦對,我要吃早飯。

于是我才剛坐下沒多久,又站起來走到餐桌旁邊。

桌子上只擺着一個空碗和筷子,還有一疊小籠包、一塊煎雞蛋三明治、還有一瓶牛奶。

這點東西,怎麽夠我和我哥兩個人吃?

“......”

哥?

是了,我要和我哥一起去上學的。

他還沒起床嗎?

我走到書房門口,看見房門是打開的。

哦,我已經來過了。

腦子很亂很痛,心髒也是悶悶的。

我以為他可能只是出去了,或者是在某個角落沉浸在他的小說世界裏,但随着時間的流逝,家裏的死寂讓我的不安逐漸蔓延。

我開始在家中的各個角落尋找,不僅限于他的書房和我的房間,從爸媽的房間,到主卧的浴室再到陽臺,再到家門外的走廊,每一個可能的角落我都沒有放過,但依舊找不到他的蹤跡。

心中的焦慮如藤蔓般纏繞着我,我試圖回想他最近是否有提過任何計劃或是暗示。

難道是班裏值日?還是有作業忘在學校沒帶回來,所以要提前去教室裏補作業?

但是這些假設很快就被我一一否定了,因為——

我哥對事情的掌控欲很強,可能這是學霸的共通特性。

我曾經對我哥說,他學習好是因為他的控制欲,不能容忍有知識沒有進入他的腦子裏。

他當時還說我學習不好的原因是因為,沒有像他一樣把知識當成是自己的東西。

他對我的任何事情都要把握得事無巨細,同樣的,哥向來都會跟我提前告知他的安排。

.

拿出手機,通訊錄,我的三個置頂的星标聯系人只剩下兩個了。

我快速翻了一下列表,找不到我哥的名字。

我記得我哥的號碼,給他撥過去。

電話嘟嘟嘟地響。

我坐在沙發上,抓着手機的手都是汗。

“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

哥的消失沒有任何預兆,這讓我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慌。

我的想法開始不受控制地想象和模拟各種場景,從最平凡到最荒誕的,每一種都只會讓我的心情更加沉重。

我決定聯系一下我們的共同好友,看看是否有什麽線索。

再次在社交軟件上給對方打去語音電話,對方一下子就挂斷。

我沒再打了,我猜對方大概是在學校裏面。

果然,下一秒對方就發了信息過來。

:我在學校裏面,差點就要被你害死了!

:找我啥事?請假?

ler:你在班裏嗎?幫我看看我哥在不在學校。

:你指的是誰啊?老周?還是老成?

我抓着手機,拇指放在輸入法上,長按着“k”,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過了一會,對面又彈出一條信息。

:不對啊,你什麽時候認了一個哥?我怎麽不知道?

ler:沒事了。

:你什麽時候來學校?還來嗎?

:啊?人呢?

我将手機扔在沙發上,但下一秒又把手機撿了起來。

現在只有用手機在社交媒體上,在我哥的社交賬號上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了。

但我還是想太多了。

哥的手機號碼都成了空號,他的社交賬號怎麽可能還會在呢。

這下我真的毫無頭緒了。

如果只是我哥的手機號碼變成了空號,那麽他有可能只是将手機號碼注銷了。但是他曾經的社交賬號全都不在了,就跟從來沒有過這些賬號一樣。

難道我哥還把社交賬號給注銷了?

這真的是他本人這麽做的嗎,為什麽要将自己的痕跡抹除掉。

就好像,好像從來沒有這個人存在過一樣。

.

我站在起身,站在客廳的中央,四周一片寂靜。

我的目光在房子裏漫無目的地游離,定格在那扇未關上的書房門時,心髒緊了幾分。

最後,我擡頭看向陽臺和客廳夾角處的監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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