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爸媽把我扔進了精神病院

爸媽把我扔進了精神病院

我的簾子被拉開,一個看上去比較年輕的,穿着白大褂的男人過來了。

他的白大褂胸口右側的口袋夾着一個工作證。

注意到我的視線,他來到我的床邊,捏着工作證的一角給我看。

北京大學第六醫院。

付末。

我看了眼他的身後,沒有人。

“你好,我是你的主治醫生。”

我這才看向他的臉,這醫生也不說下去了,似乎在等我問他問題似的。

我遲疑地點了點頭,第一次的動作很小,我以為他沒看到,于是又點了一次頭,這一次的動作更大了一些。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他突然笑了一下。

我不知道他笑什麽。

“你比我想象中的安靜。”

能不安靜嗎。

渾身都被綁在床上,只剩下一張能說話的,但是也沒什麽必要說話的嘴了。

我又朝房間門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垂下來的簾子擋住了我的視線,沒法知道我爸媽在不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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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怎麽樣,還好嗎?”

我的腦袋挪了挪,面無表情地看着天花板。

在醫生的注視下,過了好一會才說道:“不好。”

像牲畜一樣被捆着,一點也不好。

“你爸媽走了。”

“他們......回家了?”

“是的。”

我眨了眨眼,花費了好一段時間才接受了這個事實。

聽到翻頁的聲音,我望向他,才發現他的手上還拿着一本資料夾在翻着。

我爸媽把我扔進了精神病院。

我該慶幸這是一間正規的醫院嗎。

雖然我知道他們這麽做也是為了我,但我還是會有些難過的。

如果我媽選擇好好跟我商量,我怎麽會拒絕她呢。根本不用這樣簡單粗暴地把我打包扔進來。

這讓我有一種被抛棄的感覺。理性上知道不能怪我爸媽,但我心裏還是會埋怨,會失望。

這麽一來,我和我哥也是同病相憐了。

我們都是被爸媽抛棄的人。

我哥他知道我被送進精神病院了嗎,要是他在家裏找不到我的話怎麽辦,會不會以為是我也抛棄他了。

可我是不可能會抛棄我哥的啊,我也不會忘記哥。即使這個世界上都找不到我哥存在過的痕跡,他依舊會存在我的記憶裏。

在我這裏,哥永遠都不會消失。

我的手指蜷了蜷。

我是不會背叛我哥的,所以他也不能這樣對我。

爸媽不要了我,我哥不能不要我。

哥保護了我這麽久,是你把我變得離不開你的,所以誰都可以抛棄我,你不行。

醫生看着我的視線太過明顯,還有紙張之間摩擦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想法。

我朝他看去,這個所謂的主治醫生,看起來這麽年輕,該不會是剛畢業的學生來實習的吧?他真的靠譜嗎?不會把我往壞裏治吧?到底是來治我什麽病的呢?爸媽又是以什麽為由把我送進來的?

把我綁在床上,還以為我是什麽危險人物呢。

“我能看看嗎?”

我對醫生說道。

醫生看着我,想了一會,站在原地伸手将夾着資料的板子遞了過來。

見我沒反應,他又走了過來,把資料遞到了我的面前。

那一刻,我真的以為他是故意挑釁我的。

“要不你直接塞我嘴裏?”

我只是比較能忍,不代表我的脾氣很好。

他似乎是沒想到我會突然這麽說,愣了一下,然後視線從我的臉緩緩下移,接着揭開了我的被子。

我感到一陣涼意透過縛帶鑽進來,有點凍。

他的眼睛微微睜大,然後便是擰起了眉毛。

他将資料放在了左邊的床頭櫃,然後出去把護士叫了進來。

我就躺在床上默默地看着他們忙前忙後,直到我身上的束縛終于剝離幹淨,從床上坐了起來。

“換一身衣服吧。”

醫生拿着嶄新的病服放到我的手邊,我看了眼後背躺過的地方,汗水都滲進去了。

我拿起病服,下了床,穿上統一備好的點拖鞋,直接開始脫衣服。

我沒有顧忌在場的醫生護士,反正他們該見的都見過了。

後來還是醫生主動把其他人叫出去,給我騰出一塊私人空間的。

不過醫生他自己卻還待在病房裏,沒有出去的打算。

我只是瞥了他一眼,就開始脫褲子了。

換上幹淨的衣服,整個人都幹爽了不少。

“為什麽剛才不說呢。”

我扭頭看他,“說什麽。”

“說你被綁着。”

聽醫生這話,他好像不知道。

其實這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電視上不都是這麽演的嗎,我還以為只是正常的打包住院流程呢。

“我沒見過監獄裏的犯人可以讓獄警幫忙打開手铐的。”

醫生又一愣,然後表情就像見到什麽驚喜的事物一樣明亮起來,“你說話真有意思。”

這樣的表情,我只在一種情況上見過。那就是在衣櫃裏翻出許久不穿的衣服,還發現衣服的口袋裏有張一百塊的時候。

不過這樣的表情在醫生的臉上出現,是不是太不專業了。

電視和電影上都不是這麽演的。

精神病院的醫生一般都是中年人,三十歲到五十歲之間那種,大部分還是三四十歲,五十歲就太大了。

然後這些醫生都是戴眼鏡、有着一些青色的胡茬印的,頭發不長,但是也不是很短,正好在能打理發型的長度。

他們大多是面容豐潤,是慈祥的,但也有少部分言辭厲色的,無一不是專業水平很高的那種。

像我面前這個醫生,不像是醫生,更像是“病友”。

當然,我這麽說并不是認為我自己有病,只是這個詞很适合用來形容他而已。

如果這是在一部充滿了陰謀論的故事,那麽這男人就不是病人了,而是反派。

一旦這個想法産生了,我對他就有些不忍直視了。特別是他的笑都會讓我覺得他不懷好意。

和他相處在一個空間裏,總讓我覺得不太舒服,也許是我太久沒有社交,更習慣自己一個人獨處。

所以當有陌生人出現在适合自己獨處的空間裏時,就會很不适應。

我盡量讓自己不那麽在意他,走到放着資料夾的床頭櫃前,準備拿起來看看。

身後突然伸出一條手臂,從我的身邊穿過,在我的手指即将碰到資料夾的時候,把資料夾拿走了。

我轉身,正好看到往後退了兩步的醫生。

剛才還說能給我看,所以是在騙我的?

“有點遺憾,你不能看哦。”

輕佻的語氣。

一個從未有過的想法冒了出來,有沒有可能是醫生怕“激怒”我,所以才表面上順着我,還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呢。

這麽想着,我問他:“我得了什麽病?”

這也不是什麽不能說的,醫生大約是沒想到我自己都不知道吧。

他眼神裏面的吃驚沒有及時收住,還是被我看到了。

“我不知道很奇怪嗎?”

“不奇怪。”醫生搖搖頭,“就是少見。”

那我有什麽辦法,只怪我媽把我保護得太好了。

曾經在糖果罐子裏待過的我,在裏面磨掉了一層皮,現在出來了,變成軟糖的我倒是顯得過分天真無知了。

醫生又補充道:“你這樣的......情況也是比較少見。”那一瞬間,我通過醫生的口型知道,他原本想說的是“病情”。

“難道我自己應該察覺到我得了什麽病?”

“不”,醫生搖搖頭,“我覺得你應該是覺得你自己沒有病。”

他還是微笑着,禮貌又疏離。

以前的我擅長賠笑,但現在的我,尤其當下的情況,我笑不出來。

不可否認醫生說得沒錯,但是從他的嘴裏這段話說出來又成了另外一種意思。

他的本源想法就是“我有病”,所以“我認為我自己沒病”這種想法本身就是一種病。

但從我自己的角度,我就是沒有病啊。

難道這個世界上不允許有不一樣的人存在嗎,為什麽一個個都想要改造我、改變我呢。

我一下子冷臉,什麽也不想說,我希望這個醫生看見我的臉色之後,能直覺一點不再說一些讓我不舒服的話。

“你的初步病情診斷是精神分裂和多重人格,當然,并且還伴随着許多的并發症,這些我就不一一例舉了。

精神分裂和多重人格,具體是哪一種還需要住院觀察。

當然,這些都是你父母提供的資料,也不一定說就是這兩種病症,所以住院期間我們會對你的情況進行觀察。”

“不用太排斥,我們會盡量不冒犯到任何一位病人,以溫和的療養方式為主。”

“很高興成為你的主治醫生,你接下來的日常情況都會由我過目。

沒事的,這些都是醫院的規定流程,不是針對你一個。”

“我更希望和你之間不要用‘醫生’‘病人’這樣的稱呼相稱,而是以一個朋友的身份。

我不喜歡把他們當做病人來看待,我喜歡去了解每一位不同的朋友,因為他們都是獨一無二的,他們身上那些不同的特質不是‘病’,而是他們身上本身就攜帶的特征,是他們本身的一部分。”

其實我聽到這裏的時候,就有點動容了。

我都有些懷疑是不是我媽跟這個醫生說了些什麽,不然他怎麽知道我是一個吃軟不吃硬的人,要是想快速跟我打好關系,那麽打感情牌就是最好的辦法。

誰叫我太感性了呢。

但我還是嘴硬,“那你怎麽不去找你的‘朋友’們聊。”

說完就後悔了,這句話毫無邏輯狗屁不通,顯得我像一個只會無理取鬧的智障。

好在醫生沒有露出他的招牌微笑,否則我會感到自己被羞辱了的。

“因為你和他們比,也很特別,在特別的人群裏更要特別。”

我收回一開始對這個醫生的偏見,以貌取人确實不好,他的專業水平确實不錯,在這一行他是有實力的。說的都是我愛聽的話。

“你表現出來的一面和你父母描述的一面看似差不多,但是又有差異。

你父母看到的,是表層,他們将你表現出來的一面按照他們的固有思維理解,但是你的內心卻和他們所理解的完全不同。”

“就像父母會覺得自己的孩子很宅很內向,他們通常認為這是不好的,認為長期獨處會與社會脫節,失去與人溝通的能力。

但其實喜歡獨處并不代表一定就內向,也不能代表沒有與人溝通的能力,也不一定會與社會脫節。

只是喜歡獨處,喜歡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裏面而已。因為對于這樣的孩子來說,自己豐富的精神世界比外界無趣的一切都更有趣,而且還很有意義。”

我不太喜歡聽別人自以為是地分析我,但要是像這樣的,那還能接受。

一直以來都只有我自己接受和包容我自己,現在遇到一個陌生人這麽對我,屬實是難得,簡直稀有。

即使我知道他這麽做這麽說都是為了給我“治病”,但他說的話都是我愛聽的,都是站在我的角度上的。

我才不管他要做些什麽,只要不妨礙到我,能讓我心情變得不那麽糟糕就很好了。

醫生說完,朝我露出他的标準微笑。

我鼓起一邊腮幫子,然後松開一邊嘴角,讓嘴裏含着的氣噴了出去,接着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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