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哥不是我的幻覺
我哥不是我的幻覺
“我沒辦法在有兩個精神病人的家裏生活下去。”
這是我爸留下的遺言。
我沒想到我爸這麽恨我們,也沒想到我遠比想象中的我自己要狠心多了。
只是我放心不下我媽。
甚至擔心我媽這麽愛我爸,她會不會也一時想不開。
但我還是遠遠低估了我媽的堅強程度,她比我更要堅強。
我媽跟我說,如果她沒有我,沒有公司,背後沒有外公的話,她真的會不管不顧地随我爸而去。
我媽還說了一句令我很痛心的話——
“你爸是為了擺脫我才選擇了那樣一條道路,要是我也跟着去了,豈不是到了地府也不放過他嗎。”
我媽把“她放下對我爸的愛意”,稱為“放過我爸”。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安慰她,其實她并不需要我的安慰。
于是我什麽也不說,就靜靜地待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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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漸漸找到讓我自洽的辦法了。
其實我那死去的父親在這個家裏面生活了這麽久,他也不是什麽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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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不正常的家庭裏,無法容下三個不正常的人,但是卻可以容下四個、或者兩個,所以我和我媽現在是剛剛好的。
正好達成平衡了。
只是這番話要是當着我媽說出來,肯定會被罵慘的。
所以我只是這麽安慰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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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後,我還是很難看到我哥。
原來我自稱為特殊的能力,現在也随着我的“痊愈”消失了。
但好在我回到了家裏面,家裏還是沒變,所以我還能在這裏看到我哥曾經的影子。
只是我媽常常會以公司事務繁忙為由,很少回家,有時候晚上也是在公司過的。
我能理解,是因為這個家裏有着太多我爸的痕跡。
但我媽和我不同的一點是,我媽會選擇逃避,而我選擇直面。
我喜歡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和我爸、和我哥的過去,無論是好的還是不好的,大多時候都是想一些不好的內容。因為疼痛和痛苦才能更好地記憶。
我表面看上去無比地正常融入社會生活,但是內心卻如同自虐一樣。
反複這樣,他們就都會在我的身邊了。
到頭來,還是有這麽多人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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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家裏的東西都收拾了一遍,主要是一些垃圾要清理,比如從醫院新開的藥物什麽的。
我媽也不再管我吃藥了,可能是不敢管了吧。
我沒有高考,但我媽給我找了一個民辦二本大學,是我想讀的表演專業。
我記得我後來再也沒跟我媽說過專業上的這些東西,之前說的事情我媽居然一直記到了現在。
說不感動是假的。
在日常生活中,我一直在扮演着一個正常人。
這是我給自己定下的人設。
我覺得我現在的生活就很好,如果我哥也在的話,就好了,那麽我就能給他看看我現在過着怎麽樣的生活。
我可以跟他分享很多有趣的事情,我想參與到他的生活裏,也希望他能參與到我的生活。
為了迎接即将到來的大學生活,我去收拾了一下自己,比如剪剪頭發。
我又去到了之前那個發廊。
一年後,老板還是那個人,只是換了個發型,還留了胡子,從以前的精神青年風變成現在的成熟大叔風格了。
他沒有認出我,這也是正常的。流水般的過客,誰也不會記得誰。
如果那個老板記得我或者我哥,那才是驚悚的事情。
我讓他給我修短了一下,不遮擋住視線就好。
他還想給我設計一個新發型,但我從鏡子裏看着他的前衛的發型,還是沒敢答應這場豪賭。
頭發剪短,我的五官也露了出來。
我在我自己的身上看到了我哥的影子。
想着,就往店裏右邊的位置看去,那裏坐着的是店裏的其他客人,在那個客人轉過頭來和我對視上之前,我有那麽一刻将那個人幻視成了我哥。
被陌生人盯着很奇怪,那個被我看的人大概也是這麽想的。他皺了皺眉,轉回了頭,從鏡子裏面,我能看到他莫名其妙的眼神。
我收回視線,對理發師說:“我要染個頭發。”
“好嘞,有喜歡的顏色嗎?”
我拿出手機,打開相冊,翻到了收藏的那一張照片。
“這種棕色。”
我将那張樂樂的照片舉到理發師的額面前。
他嘶了一聲,眯着眼睛湊近看着。
“可以吧。”我沒有用疑問的語氣,因為我知道他可以的。
“怎麽這麽眼熟嘞。”理發師小聲地嘀咕着,下一秒他把我的手機推了回去,“可以,當然可以啦,棕色偏淺一點嘛。”
我愣住了,拿着手機差點松下來。
過了片刻,在理發師疑惑的打量下,我笑着點了點頭,“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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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開學,我憑借着開朗活潑的人設,在校園生活中瘋狂地社交,有着要将過去一年內缺席的社會生活全都補回來的趨勢,交到了很多朋友,還進了一兩個文化藝術類社團和志願公益類社團。
在一次編劇社團的團建上,在增進成員之間了解的一個小游戲裏,我被選中了回答問題的一方。
而我抽中的問題是,介紹一名家庭成員。
這個社團中有一個人是我這個專業的上一屆學生,也是負責帶我們班的學長,他舉手搶答:
“我知道你,我在幫輔導員整理你們班的資料的時候,因為你很帥,我就記住你了。”
大家都起哄起來:
“無獎競猜來了!”
“喲喲,為什麽這麽多人你只記得他啊。”
“你這記性也太好了吧,只看照片就能認出本人啦?”
“怎麽有點像查戶口呢?”
“那你說,看你能不能說中幾個點!”
他繼續說,“你是獨生子,叫做柯樂,是本地人!對吧?”
我笑着搖搖頭。
學長瞪圓了眼睛,“那我哪一點說錯了?我記得沒錯呀,難道是家庭關系那一欄不對?”
“你不是獨生子嗎?”
“不是的。”我說,“我還有一個哥哥,他叫柯爾。我們是雙胞胎。”
同學們都對雙胞胎這個話題很感興趣,我才剛說完,他們就鼓起掌來起哄了。
“你哥哥帥不帥?”
“你帥一點還是你哥帥?”
“服了,帥哥居然還有兩個一樣的!”
“他也是我們學校的嗎?該不會學的也是表演吧?”
“要是到時候一起出道了,這個話題度不直接爆了!”
我比他們平靜多了,但內心的雀躍絲毫不比他們少。
我哥從他們這裏得到了認同感,就仿佛是這個世界承認了我哥的存在。
我哥不是我的幻覺,也不是我的一個人格。
而是真真實實存在過這個世界上的人。
“他是一個素人,沒上過熒幕,學的也不是我這個專業。”想到我哥的愛好,我揚起眉毛,同他們說道,“我哥是學幕後的,編劇,他還是一個作家,很早就出版過小說了。”
“這麽厲害!”
“你哥也太強了吧!明明都是同齡人,為什麽他能這麽優秀!”
“那他一定學習很好,一般這樣的,都是別人家的孩子!”
“還好我高中不認識你,不然我爸媽肯定天天拿我和你哥對比哈哈哈!”
“那你哥肯定不在我們學校啊,應該也是在本地讀大學吧。”
“啊呀,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有說你不好的意思。”
“我知道。”我絲毫不介意他們這麽說。
反而,我希望他們說得越多越好。
他們誇我哥,我聽着也很高興。
出門在外,面子是自己給的。
“我不介意啊。”我說,“他對我很好,我爸媽也很喜歡他,他是我家人,我怎麽會因為他比我優秀而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