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第二日謝蓮姜頭都還沒梳，紫竹就進來報說是孫婕妤來請安了。太後慈和，只讓後宮衆嫔妃逢五，逢十前去請安。而嫔妃之中謝蓮姜和林婉柔位份相當，同為貴妃，德妃掌管宮務卻只位列正三品妃位，請示過太後之後，幹脆免了請安，只各宮中低位嫔妃每日去主殿請安。

謝蓮姜不耐煩地揉了揉頭皮，這宮裏的嫔妃是閑得發慌了嗎，不用請安還不多睡會兒。其實雖不用請安，但每日德妃和林婉柔的宮中早上還是人滿為患的，只是這個時候謝蓮姜一般都在呼呼大睡，來的嫔妃都被月季勸了回去。

雖然心中不喜，謝蓮姜也沒讓孫婕妤久等，粗略地裝扮了一下就出來了。

孫婕妤見謝蓮姜出來了，臉上未施粉黛，只嘴唇抹了層薄薄的口脂，有些惶恐地跪了下來：“嫔妾給娘娘請安，擾着娘娘覺了，嫔妾真是……愧疚難安。”聲音低低的，聽着軟軟糯糯的。

謝蓮姜忙揮揮手讓紫竹把人扶起來，溫和地開口道：“快起吧，也是本宮昨兒沒說清楚，本宮這兒沒那麽多規矩，以後巳時來請安就好了。早膳用了嗎？”孫婕妤是家中嫡女，不知怎的整個人看上去卻怯怯懦懦的，謝蓮姜只期望不是個多事的就好。

“謝娘娘恩典。嫔妾用過了。不如臣妾伺候娘娘用膳吧？”孫婕妤剛坐下，聽了這話，又立馬站了起來，有些讨好的意味。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今日德妃娘娘設宴，本宮走時，再派人去叫你。”看着孫婕妤雖不算是奢華卻也花了心思的衣着，還有那頭上步搖垂下的金珠串，謝蓮姜哪有心思讓她伺候着用膳啊，光晃估計就得眼花吧。

“好。”孫婕妤看謝蓮姜面無表情，有些欲言又止，躊躇了一下，還是福身退下了。

等用了早膳，看了會兒話本，謝蓮姜才施施然地帶着孫婕妤去赴宴，聽說禦膳房新來了幾個廚子，謝蓮姜覺得有必要好好嘗嘗，去的早了，光和那群女人勾心鬥角估計就飽了。

“姐姐怎麽才來啊，真該自罰三杯。”因着只是後宮普通的宴會，大家也都随意了些，良妃匆匆行了個禮，就端着酒杯鬧上了。

謝蓮姜挑了挑眉，這是幾個節奏啊，嘴角卻牽出一抹明豔的笑容：“是姐姐來遲了，本宮任罰。”謝蓮姜前世一直生活在校園裏，不怎麽沾酒，這具身子也才十五歲，更是沒經驗，但有些人有些東西是天生的。謝蓮姜爽快地自罰了三杯，末了抿了抿唇：“這酒透着一股甜甜的果味，味道真是不錯，妹妹哪來的？”

“可不是妹妹的，是賢妃姐姐自己釀的。”良妃把謝蓮姜拉到一個長相嬌美的女子面前。

長得倒是可人，還是那種能激起男人保護欲的一種，只這通身的氣度比之良妃這些世家女到底差了些。謝蓮姜心中默默有了些計較，親熱地拉起賢妃的手：“這是賢妃妹妹吧，本宮還是第一次見呢，也沒什麽好東西，這個妹妹可得收下。”謝蓮姜從手上抹下一串紅珊瑚手钏塞到賢妃手裏。

賢妃似乎不喜被人碰，借着起身行禮之際不着痕跡地把手抽了回來：“臣妾參見貴妃娘娘。前幾日身子不好，未來得及去請安，還望娘娘莫要怪罪。”賢妃把手钏遞給了身後的丫鬟，低頭福了福身，态度很是恭敬。

“妹妹哪的話，養好身子才是正經事。”不然你個宮女出生，沒有子嗣，不就是幹等着滅亡嘛，謝蓮姜看了一眼紅珊瑚手钏，也沒了周旋的心思，轉頭和良妃、德妃攀談了起來。

說話間，就有小太監進來通報，皇上駕到。

謝蓮姜和林婉柔領着衆嫔妃行了禮，德妃家世清貴，是太傅之女，又為皇上育有一女，雖然未滿周歲就夭折了，看來在皇上心中地位應該不低。皇上後面的行為更是驗證了謝蓮姜的猜想，皇上直接繞過謝蓮姜和林婉柔，上前扶起了德妃，道了聲起。

謝蓮姜淡定的起了身還順帶瞥了眼林婉柔有些僵硬的笑容，每到這個時候，謝蓮姜就格外地感謝還有個林婉柔，不然就自己一個，多尴尬，多丢人啊。

皇上牽起賢妃的手坐在了上首，溫聲問了些什麽，惹得賢妃平和的臉龐不自主地紅了紅，小聲地說了些什麽。

林婉柔看皇上旁邊的兩個位置分別被賢妃和德妃占了，臉白了兩分，連笑容都垮了下來。謝蓮姜無奈地嘆了口氣，昨兒不才睡過，要不要這麽膩歪，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可屁股還沒坐熱，就聽到一聲驚呼：“孫妹妹，你怎麽了，快來人啊。”

“孫姐姐，你怎麽了？”一時下面亂做了一團，謝蓮姜看着暈過去的孫婕妤覺得自己八成要減壽了，還不多事呢，以來就來個大的，剛打算開口，就被一個清麗的聲音搶先了：“還不快去請太醫。”底下的小太監一驚，跑出去了好幾個。

謝蓮姜看了一眼開口的林婉柔，你白癡啊，不知道孫婕妤是我宮裏的人啊，不知道上頭還有個皇上啊，開什麽口啊，深怕別人不知道你和孫婕妤關系好啊，深怕別人不懷疑是我害的呀？謝蓮姜也不想看皇上的臉色了，看向孫婕妤帶來的宮女，擔憂地問道：“你們娘娘最近可有什麽不對？”

小宮女小心翼翼地看了上首幾個人的面色，猛的跪了下來，顫顫巍巍地開口道：“娘娘這幾日渾身沒什麽力氣，也沒什麽胃口，還總想吐，這幾日事多，還沒來得及請太醫。”小宮女的身子有些發抖，話倒還說得挺利索。

這症狀怎麽聽着那麽耳熟啊？謝蓮姜借着帕子偷偷看了一眼皇上，皇上的背稍稍往後傾斜了一下，雖只有一瞬，可還是被謝蓮姜捕捉到了，內心嗤笑了一聲，臉上卻更是焦急：“怎麽不來報于本宮？”

小宮女怯懦地看了一眼謝蓮姜，小聲地回了一句：“娘娘剛搬來，還沒來得及上報。”

謝蓮姜想到早上孫婕妤離去時的欲言又止，來不及，怕是不想吧。還想再說幾句，太醫就到了，謝蓮姜明智地閉了嘴。

果然是懷孕了，而且已經快兩個多月了，太醫跪着回話的時候，孫婕妤也适時地醒了，一臉不可置信又無比驚喜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剛張開了嘴，就被皇上打斷了，說了句好好回宮休息，又讓福海好好地賞賜了一番，就牽着德妃的手離開了。搞得還在各種羨慕嫉妒恨的嫔妃面面相觑。

這皇上走了，宴會的舉辦者德妃也走了，衆人也沒有留下的理由了，林婉柔絞了絞帕子，話也沒留下一句就帶着宮女離開了，搞得李婕妤一臉的惶恐地跟上了。謝蓮姜看了一眼賢妃沒有血色的的嘴唇，諷刺地笑了笑，不過作為貴妃，謝蓮姜還是端上一副端莊的面容：“大家都散了吧。孫妹妹你身子重，坐姐姐的轎攆回去吧。”宮中正四品嫔位以上的才有資格乘坐轎攆。

孫婕妤好似沒被皇上的怠慢影響，只是很緊張自己的肚子，一直小心地捂着，這會兒也沒拒絕，一臉感激地向謝蓮姜道了聲謝，似乎還有些微的歉意。

謝蓮姜權當沒看見，揮了揮手就讓孫婕妤走了。

來之前謝蓮姜墊了些東西也不餓，就拉着月季在禦花園逛了會兒，一衆宮人遠遠地跟着。

月季看自家娘娘一臉的閑适，被暖暖的陽光照着，還舒服地眯了眯眼，有些恨鐵不成鋼：“娘娘，這可是個大麻煩啊。”

皇上至今二十有三，卻還沒任何存活的子嗣，連懷過身子的都是屈指可數，生下來的也就只有德妃的小公主和楊昭儀的小皇子，還都夭折了，如果孫婕妤這胎生下來，運氣好的話很可能是皇長子，可這後宮、前朝不想一個五品婕妤生下皇子的人不要多了去。而一旦孫婕妤此胎不保，作為一宮主位的謝蓮姜或多或少都要受到牽連。還真是個麻煩。

謝蓮姜想到剛剛皇上的那個動作，不自覺地閉上了眼。自進宮，除了今日，謝蓮姜還見過皇上一次。作為朝中世家送進宮的第一女，皇上無論如何也要給個面子來看一眼吧，看一眼後，還有理由說不是朕不要她侍寝，是她自己不會服侍，朕都去了還留不住。謝蓮姜真想在那張英俊的臉上撓幾下，解解氣。當時謝蓮姜靠近皇上時，皇上沒有拒絕，可也下意識地往後傾了傾，雖然很微小，這是排斥吧。

謝蓮姜往“乾清宮”的方向忘了兩眼，皇上怕是也不希望這個孩子生下來吧。自己和林婉柔進宮就是高位卻未能侍寝就已經說明問題了，皇上怎麽可能會希望丞相一派生下皇長子呢，雖也不至于出手害自己的孩子，卻也不會出手做多餘的保護吧。

謝蓮姜想到孫婕妤小心翼翼護着肚子的摸樣，有些悲哀，卻也只是一瞬罷了。回頭吩咐月季今兒中午吃什麽，搞得月季滿頭的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