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銀戒指
銀戒指
兩人醒後,領取雁信任務報酬的事兒終于得以順利推進。
有席寬這個當事人在,又有木杖作為依據,能證明“梁翰學”體內的靈魂已換了個內核,驗證任務已完成的人證物證都足夠齊全。
他們一致隐瞞了發生在梁家內部的事,只說席寬事發後不知何去何從,只敢在城外徘徊,因而被幾只小邪物纏住,幸而他們及時趕到将人救下。
俗世的紛争不在雁信的管理範圍內,得知梁家的人已同席寬達成和解,負責人便沒有多問,立刻按照程序審批了任務進度,還順道把同玉鼎教的合作通道給開了。
可算了卻一樁大事,蕭绮錢簡單同鶴辰砂分過報酬後,便準備回玉鼎教。
就她目前的感覺來說,鶴公子做雁信任務的目的和她有些相似,都不是奔着錢去的。雖不知道具體為何,但搞不清楚也沒什麽影響,反正能讓他們毫無困擾地平分報酬就算好事。
報酬瓜分完畢,蕭绮錢剛提了一句“告辭”,鶴辰砂忙便抛出一個問題。
“依姑娘看來……我該如何安頓席寬才好?其實這是我第一次見他,此前小楓只告訴我她有個朋友在宛城,并未介紹我和他相識。是以,席寬唯一能相信的人大概便是小楓了。你說,我若将他帶回到我家,由小楓時時勸導,能否解開他的心結?”
“我認為,他應該已經做好了選擇。就算你向着他發出邀請,他也不會願意跟你走的。”蕭绮錢輕嘆一聲:“他要是能被你我說動的話,我早就邀請他來玉鼎教了。不過我确實有個小建議——”
這本是她想回玉鼎教後做的事,若鶴辰砂願意出手,她也樂得輕松些。
“姑娘請說。”
“鶴公子要是在宛城周邊村寨中有相熟的朋友,或許可以介紹給席寬認識,最好是能保證他不為衣食發愁,還能讀點書,或者學上一門足以謀生的手藝。超脫這個範圍太遠的地方,他都不會去的。”
鶴辰砂思索片刻,聽明白了她的意思。
席寬是答應了岳蘭茵,不會再讓她看到兒子的臉。但是恐怕他無法下定決心離開此處。哪怕是只能遠遠确認岳夫人的近況也好,為達到這個目的,他就絕不會遠走高飛。
于是鶴辰砂接受了她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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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宛城中的朋友不算多,但恰好認識一個讀了不少書的賬房先生。老先生名義上只管賬,實際上卻頗得家中主事者的信任,已成為他家別莊的總管事。那莊子就在宛城外不遠處,依山傍水是個好地方。莊子占地不小,自然需要許多幹活的人手。
席寬去了以後,可以給老先生添個幫手,又能順便跟随他學着認幾個字兒、算算賬目。姑且也是一舉兩得。
唯一虧了的,大概就是鶴辰砂了。
為讓老先生将席寬收留,他不僅搭上了此次雁信任務的全部所得,還陪了點自己的私産,才終于讓對方松了口。
幾月後,席寬裹着身不合時宜的棉衣,在朋友陪同下,正式住進了莊子中。
此後蕭绮錢又到過宛城幾次,慢慢摸清了此事的後續。
岳蘭茵沒有被兒子、丈夫的接連去世徹底擊倒。事情發生後,她有整整二十來天閉門不出。然丈夫和兒子的喪事處理好後的第二月,又到梁家每月固定的布施之日時,她收拾好自己的狀态,出現在了衆人眼前。
旁人一眼就能看出她臉上濃重的憔悴之色,但旁人也都注意到了,那一日的她,随着食物、衣物逐漸被分發完畢,反而慢慢恢複了精神。當東西徹底被送完,她和丫鬟婆子一塊兒收拾殘局時,面上露出的笑容是情真意切的。
那天過後,岳蘭茵應該是找到了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她正式接管了丈夫留下的家業,在一衆夥計的幫助下,從頭開始學習做生意的門道。
她畢竟從來沒試過這新奇事兒,剛開始虧了不少,好在她用自己的法子,留住了丈夫在世時不得重用的幾位管賬先生。
岳蘭茵天分極好,管賬先生盡心教,她盡心學,很快就掌握了技巧,開始扭虧為盈。
她的野心沒丈夫那般大,能略有盈餘、足夠負擔全家的支出,順帶在她有心行善事時拿出點東西來,她便覺得足夠了。
又過了三四年,有位年輕人到她經營的鋪子上求份工作。青年風塵仆仆,身體瘦弱,但眼睛很亮。
對着她說出請求時,他語氣誠懇至極:“掌櫃的,我什麽都能做……您能不能發發善心,賞我一口飯吃?”
對方的長相是她從未見過的,可她看了總覺得有些熟悉,因而心生好感,将人留下了。
把人留在鋪子裏整整小半年後,岳蘭茵終于知道了那奇異熟悉感的來源。
她進入青年人的屋中本是為說些生意上的事兒,不曾想屋子裏卻沒人,反倒是衣箱大開着,露出了一件沒來得及藏好的棉衣。棉衣被保存得很好,乍一看跟新的沒有區別。
那一瞬間,岳蘭茵明白了一切。
席寬不知用了怎樣的方法,竟讓自己的長相完全變了樣,而這只是為了……待在她身邊、為她做些事。
岳蘭茵枯坐了一整晚,還是不忍傷害這樣的一腔真心,便裝作對此一無所知,接受了他的繼續存在。
兩人以一種并不尋常的方式,在多年以後,續上了一段特殊的“母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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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有關席寬的建議告訴鶴辰砂後,蕭绮錢再未逗留于宛城,同幾人告辭直奔城外玉鼎教而去。
鶴辰砂曾提出要送她一段路,但被她給拒絕了。她給出的理由是:公子還帶了兩個孩子在身邊,其中一個的狀況又不大穩定,還是陪着他們更為重要。
他不得不承認此話有些道理,便沒再堅持,只是在客棧臨街的窗前目送着她一路遠去。
待蕭绮錢的身影如水滴入海、彙入人流再辨別不出時,他聽到房外粟楓輕聲喊了句“域主”。猜到對方是有事要禀報,他便将人叫了進來。
粟楓走進屋中,向着鶴辰砂施以一禮,先彙報了席寬的情況:“域主,我同席寬商量過了。他不願意跟着我們走,但同意去先生那兒學管賬。他說您的大恩無以為報,今後若有什麽吩咐,随時都可讓他去做。”
鶴辰砂有些無奈:“你讓他別想那麽多,先顧好他自己比較要緊。”
“是。還有一件事……”
話已到嘴邊,粟楓卻突然停住了。
她原本是想将之前注意到的異象彙報給域主知道的,那也是她得到的任務。域主交代過,會将一名女性引來同她認識認識,她要假裝與域主不相識,以受害者的身份待在她身旁,和她一塊兒留守客棧,順道看能否找到不對勁兒的地方。
當日,她很清楚地看到,當蕭姐姐的手與木杖相觸時,木杖亮起的淡藍色光。這意味着……蕭姐姐的身體和靈魂對應不上。
但她看着自己手指上帶着的戒指,那些話兒突然就說不出口了。
戒指乍一看是很樸素的銀戒指,沒有花紋裝點。但她戴上後就明白了,戒指內裏鑲着一層極薄的魄層,由水魄制造。水魄珍貴異常,正好能壓制侵入她體內的邪氣,由其制成的戒指自然也價值連城。
這是前幾天夜裏,蕭姐姐哄她睡覺時,随手在被子裏塞過來的“禮物”。
後來她才知道,此前域主曾随口提了一句她的體質問題,蕭姐姐記下了,還将如此值錢的珍寶贈與她,她哪好意思辜負對方好意。
靈魂和軀體對不上這事兒,在席寬身上不也發生了麽?蕭姐姐會遇上類似的情況,想必是有某種苦衷。這點“小問題”,就沒必要彙報給域主知曉了吧?
粟楓的欲言又止引來了鶴辰砂的注意。
鶴辰砂微一挑眉,重複了她的話:“還有一件事?”
粟楓笑笑,不大自然地改口道:“域主下一步準備做什麽?天承那事兒始終沒找到能用的線索,我們是該繼續在城中追查,還是先打道回府?”
鶴辰砂注意到了她的不對勁兒。他和粟楓認識已有許久,稍稍一想,就猜到她隐瞞了什麽事。
其實當日,當蕭绮錢将木杖拿起時,他亦注意到了那并不明顯的淡藍色光芒。他心中雖然疑惑,卻沒有追問的立場,只好擺出一副一無所覺的樣子。
既然此刻粟楓不想提起此事,不說也罷。
鶴辰砂思索片刻,回答了她的問題:“先回家吧。整理下手頭的情報,看看有沒有新的切入點。等我把席寬的事兒安排好,我們就啓程。”
碰上席寬的事兒純屬意外。他這趟是為天承來,順道帶上了小楓“探親”,卻沒想到會将大半時間花在此事上,好在最終結果不壞。
可惜天承那頭沒有進展,他們也只能暫時打道回府,商議好下一步的計劃再展開行動。
蕭绮錢全然不知道自己已暴露徹底,以完成任務後的輕松心态回了玉鼎教。讓她沒想到的是,教中有兩人正等候着她的歸來,并為了她的事兒吵得不可開交。
若兩位當事人不是本作男女主的話,她應該會有看戲的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