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行走江湖,切勿動氣

第6章 行走江湖,切勿動氣

*

葉星河向來沒規矩,這句話說得也很是輕佻,楚不歸冷冷看了他一眼,朝小茹伸過手,讓小茹扶他上馬車,還沒等小茹有所行動,葉星河就搶先一步,一把将楚不歸打橫抱起,跳上了馬車。

楚不歸從未被人這樣抱過,堂堂一個七尺男兒,被人抱上馬車,這讓楚不歸的臉瞬間黑了下來。

他擡掌就朝葉星河劈去,葉星河輕易避開,将楚不歸穩穩放在馬車車墊之上,楚不歸還未坐穩,又起勢朝他攻來,葉星河一把攥住楚不歸的手腕,笑嘻嘻道:“別動氣,小心毒發。”

楚不歸手腕纖細,因為極少出谷,養的十分白皙,手腕上帶着一只精致的手環,葉星河握在手裏,還捏了捏,繼續調戲他,“行走江湖,脾氣太暴躁可不是好事,別忘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楚不歸視線掃過葉星河的臉,靜靜看了一眼,忽而湊身上前,貼在葉星河的耳邊,輕聲道:“行走江湖,不是仗着武功高強就可以為所欲為的。”

他貼的極近,鼻尖幾乎要觸到葉星河的臉,說話時氣息鑽進葉星河的耳中,酥酥麻麻的,還有一股隐約的藥草清香,葉星河被這突如其來的親昵鬧了個措手不及,一下子反應不及,定在了當場,下一瞬,他就感覺有什麽東西紮進了頸後。

那是一根銀針。

葉星河暗道不好,立刻拉開與楚不歸的距離,伸手就要去拔。

“此為啞門穴,主治中風,有開竅醒腦的功效,我紮針的技術奇特,你若強行拔出,後果自負。”楚不歸朝後靠去,看着葉星河,輕勾唇角。

葉星河的手都碰到銀針了,被楚不歸一句話說的生生停住,楚不歸的醫術他是見識過的,他自己卻對醫術一竅不通,不敢擅自拔除,萬一真如楚不歸所說,那豈不是慘了。

雖然他自诩是楚不歸的救命恩人,但他覺得以楚不歸的性子未必做不出來一針将他紮廢的事情。

他張了張嘴,想要辯駁,卻發現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葉星河急了,瞪圓了眼睛,手舞足蹈起來。

楚不歸輕笑一聲,“啞門穴,能醫舌強不語,也能讓話多的人閉口不言。”

葉星河一雙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要生吞了楚不歸一樣,奈何口不能言,打着手勢讓楚不歸給他拔針。

Advertisement

楚不歸卻閉上了眼睛,沖車外道:“小茹,可以啓程了。”

小茹掀開車簾子看着葉星河,“你也要坐馬車嗎?”

葉星河還瞪着楚不歸,楚不歸道:“你安靜同行,兩個時辰後我自會為你拔針,你若糾纏不休,那便讓他再陪你多些時日吧。”

葉星河氣得口舌生煙,只恨不能掐死眼前這個該死的大夫,揮着拳頭打了一頓空氣,不得不下了車。

*

少了葉星河說說笑笑,之後的行程安靜了許多,溫如月幾次探過頭來想和葉星河搭話,都沒有得到回應,她趕着馬從另一側走到葉星河身旁,想示好,被葉星河狠狠瞪了一眼。

溫如月碰了個釘子,一想到此人還觊觎她的天心訣,就懶得再理他,騎着馬去和小茹說話了。

天黑的時候,他們到了一個小鎮,小茹掀開簾子問楚不歸,“公子,不如就在這裏歇息一晚?”

楚不歸點點頭,小茹便趕着馬車到了一家客棧門口,自有夥計上前為他們牽馬,小茹扶着楚不歸坐上輪椅,下車的時候,楚不歸擡手拔掉了葉星河頸後的銀針。

“這一路總算安靜許多。”楚不歸道。

葉星河摸了摸一直僵硬的脖頸,輕咳一聲,活動了一下臉上的肌肉,就沖着楚不歸嚷起來,“好你個楚一!我好心救你性命,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小心我今夜取你狗命。”

“你若喜歡,拿去便是。”楚不歸坐在輪椅上,擡眼看他,眼中似乎帶着淺淺的笑意。

葉星河不自覺就想起了他方才貼在自己耳邊說話的樣子,哼了一聲,甩手走進了客棧裏面。

“掌櫃的,要三間上房。”溫如月将一錠銀子拍在櫃臺上,十足的大小姐做派。

掌櫃的忙笑着迎過來,點頭哈腰,“好嘞,三間上房,上樓右轉。”說着注意到楚不歸是坐輪椅的,立馬補充道,“吃食和熱水一會兒送到房間。”

店小二甩着巾子在前面引路,溫如月轉身對其他人說:“小茹不會武功,和我住一間,你們一人一間,楚公子,這樣安排可還方便?”

楚不歸笑道:“很好。”

幾人說着到了房間,楚不歸和葉星河的房間相鄰,距離溫如月和小茹的隔着一個走廊,楚不歸見兩位姑娘已經關上了門,便在進房間前叫住了葉星河。

“你要道歉我不接受,除非你讓我也紮一針。”葉星河抱着手臂,靠在門框上。

“溫小姐手裏的東西,是假的。”楚不歸道。

葉星河愣了一瞬,忽而笑了,“喲,為了不讓我惦記,連這種瞎話都能編出來。”

楚不歸言語淡淡,“信不信由你。”

葉星河打量了一下楚不歸的神色,問:“你如何知道她手裏的東西是假的,你連看都沒看過。”

“不需要看。”楚不歸垂下眼眸,推着自己的輪椅預備進屋,葉星河卻不依不饒,伸出腳攔住他的輪椅,“既然是假的,你為何不告訴她,幹脆丢了,也省的她被幾路人馬追殺。”

“她性子要強任性,若知道自己搶來的東西是假的,必定不肯善罷甘休,非要拿到真的不可,我只需将她安全送回踏雪城,交給她的父親,此事便了了。”

“啧啧啧。”葉星河繞到楚不歸身前,附身看他,笑得不懷好意,“對人家這麽上心,你這是看上她了?”

楚不歸擡眼,冷道:“你若再胡說,下次就不是紮啞這麽簡單了。”

“你們現在都是由我保護的,說話不要這麽嚣張!”葉星河哼了一聲,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

房門在身後關上,楚不歸還定在原地沒有動,房間的燭臺早已有店小二點燃,跳躍的燭火中,楚不歸輕嘆了一聲。

他推着輪椅來到窗前,一把推開窗戶,外面是小鎮的街景,天色已晚,街上空空蕩蕩,只有幾個酒肆的幡旗還在随風飄動,之後,他看到葉星河從旁邊房間的窗戶躍下,踏着月色進了其中一家酒肆。

楚不歸從窗戶邊撿過一片掉落的樹葉,放在唇邊,吹了一首曲子,曲子悠然,如鳥鳴鳳啼,一曲終了,已有人不知不覺從窗口跳入,單膝跪在了楚不歸面前,“聶楠見過谷主。”

來人一身黑衣勁裝,長頭發高高束在腦後,長相并不出挑,眉宇間帶着冷冷的英氣,是個作男裝打扮的女人。

“聶楠,最近可有戚門主的消息?”楚不歸問。

聶楠搖頭,“沒有。”

楚不歸料想也不會有,聶楠身為不歸谷的二門主,是只受楚不歸管轄的,甚至連戚飛英都不知道如何同她聯系,她長年在外,是個隐形人的存在,所以這次不歸谷的覆滅,才沒有波及到她。

“我懷疑戚飛英已經背叛,你讓你的人随時留意,一有他的消息,立刻報我。”

“是。”聶楠擡頭看着楚不歸,“是戚門主将谷主傷至如此嗎?”

“他還沒這個本事,他應當只是內應,就是不知道他背後之人是誰。”

“屬下會留意,一定盡快查到戚飛英的消息。”聶楠說罷又問,“要不要順便查一查和谷主同行的少年公子?”

“不必了,萍水相逢,不會深交,正事要緊。”楚不歸道,說罷又問,“溫小姐手上的天心訣是怎麽回事?”

“是屬下放出去的,原本是在唐門弟子手中,不知何時被溫小姐搶奪了。”

“一共放出去幾本?”

“兩本,另外一本不知去向。”

楚不歸将放在吹奏曲子的樹葉在手中捏碎,沉默看向窗外,良久,他才開口,“很好,這個江湖安靜太久了,是時候該有點新的動靜。”

手中樹葉的碎屑随着夜風飄出窗外,楚不歸對聶楠道:“想個法子告訴唐門那群人,溫小姐手中的天心訣是假的,免得他們無休無止的來騷擾。”

“是。”

門口傳來動靜,楚不歸朝聶楠使了個眼色,聶楠點點頭,回身從窗口越出,她輕功極好,行動間一點動靜也無,仿佛只是窗外吹過一陣夜風而已。

聶楠剛走,楚不歸的房門就被敲響了,葉星河的聲音在外頭響起,“雖然你不仁,可我卻不能不義,我買了好酒,一起喝點?”

不等楚不歸同意,葉星河已推門進入。

楚不歸擲出手中的霜寒絲纏在窗棱上,将窗戶關上,在葉星河踏進來之前,霜寒絲已經回到了他的腕上。

*

酒很香,是女兒紅的味道。

葉星河為兩人倒上酒,長嘆一聲,“如此良辰,睡不着覺,本該與美人兒飲酒作詩,卻只能和你喝悶酒。”

“長街盡頭,有一家栖柳閣,此時正是熱鬧的時候。”楚不歸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葉星河笑了,“我豈是那等尋花問柳之人,我只是好奇,你是什麽時候認識溫大小姐的,我瞧着她并不像認得你。”

“踏雪城的威名,何人不知,溫如月作為踏雪城的大小姐,認識她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你們之間,有往事。”葉星河單手撐桌,歪頭看着楚不歸,臉上寫着明晃晃的探究。

楚不歸又飲一杯,笑道:“從前種種,但凡所經歷過的,都是往事。”

葉星河聽後突然笑起來,“照你這樣說,你我之前,豈非也有往事了?”

楚不歸不再說話,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酒杯小巧,被他修長的手指捏住,讓人覺得美酒也增了幾分香味,他垂着眼眸,神色平平,細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葉星河撫着下巴靜靜看着。

他極少下山,聖鷹教中美人很多,像楚不歸這樣美得有些雌雄莫辨的男人倒是第一次見,葉星河方才分明聽到了隔壁有說話的聲音,可等他進來,卻沒見到人,能有人在他毫無察覺之下逃走,是個新鮮事。

眼前的美人,身份越來越有趣了。

葉星河給楚不歸倒上酒,笑着說:“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從後種種,譬如今日生。今日喝了這一壺酒,咱們之間不僅有往事,也有來日了。”

他的這些不着邊際的話,楚不歸從不入耳,手中的酒還未端起,突然傳來一聲尖叫。

是小茹的聲音。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