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風霜之城,一朝覆滅
第29章 風霜之城,一朝覆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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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溫如月哭得傷心,溫非寒更加自責,他走上前去,對溫如月道:“月兒,是爹不好,不該對你動手……”
溫如月哭泣着叫了一聲,“除了雲哥哥我誰都不嫁!”
然後哭着跑了出去。
上官雲萬分擔憂,礙着溫非寒在場不好直接追出去,他匆忙對溫非寒行了個禮,試探着說:“溫伯伯,我去看看她。”
溫非寒無可奈何地點點頭,上官雲立刻焦急地追了出去。
楚不歸和葉星河面面相觑,都覺得有些尴尬,早知道是因為這件事吵架,他們也就不來了。
溫非寒看着兩個後生,輕嘆一聲,自嘲道:“小女頑劣,讓二位少俠見笑了。”
“哪裏,溫小姐率真可愛,想來平時也是乖巧承歡膝下的,今日恐怕只是一時情急。”楚不歸走上前,既然來都來了,少不得要勸說幾句。
溫非寒對楚不歸和葉星河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入座,嘆着氣搖頭,“她平日雖偶有任性,倒是十分孝順,只是在婚事上固執非常,分明已與江家有了婚約,還常常想着上官家的公子,我也不是說上官雲不好,墨羽山莊是名門世家,以仁義行天下,上官雲亦是才貌雙全,只是這一女怎能許兩家呢?”
楚不歸心裏微微一痛,他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溫非寒還将當初那個玩笑似的婚約記在心裏。
葉星河看了楚不歸一眼,問溫非寒,“方才聽溫小姐說她和江家的公子沒見過面,這是什麽原因?既然有婚約,彼此又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何以連面都沒見過?”
溫非寒默不作聲飲一口茶,想着面前的兩個人是自己女兒的好友,便不打算隐瞞,他緩緩道:“我江賢弟的孩子,已經失蹤二十年了。”
“失蹤了?”葉星河有些驚訝,餘光看到楚不歸握着茶杯的手指節泛白,忽而一個念頭浮現在他的腦海中,結合之前楚不歸對溫如月的态度,葉星河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他忙按下自己的思緒,繼續問着溫非寒,“怎麽會失蹤了,沒想過去找嗎?”
“怎麽沒找。”溫非寒道,“恨不得把整個江湖都翻過來也沒找到他的消息,我将踏雪城越擴越大,當了三屆武林盟主,就是希望這孩子能找到我,但仍是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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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被溫小姐說中了?”葉星河試探着問。
溫非寒不再回答,方才溫如月說江楚說不定早死了,溫非寒情急之下打了她一巴掌,實在是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可是再不願相信,也拗不過現實,失蹤二十年,杳無音信,只可能是兇多吉少。
溫非寒閉一閉眼,下意識又飲了一口茶。
一直沒開口的楚不歸忽而說道:“溫盟主,照理來說晚輩是個外人,對于前輩的家事不好置喙,但是我們和溫小姐一路走來,早已将她視作好友,晚輩有一言,不知溫前輩是否願意聽一聽?”
楚不歸謙和有禮,态度恭敬,溫非寒擡一擡手,點頭道:“你說。”
“前輩高義,顧念舊情,可男女婚嫁本就講究緣分天定,前輩口中那位舊友之子已經失蹤二十年,生死未蔔,即便仍活在世上,但這二十年也并未與您相認,可見同溫小姐有緣無分,前輩又何必執着于往事,斷送了如月一生的幸福呢。倒是上官公子,品性高潔,一表人才,和如月兩情相悅,他們二人的情意您都看在眼裏,實乃良配。”
楚不歸一段話娓娓道來,合情合理,溫非寒聽得無奈,這些話他又如何不懂呢,只是不願放下過去而已,現下竟還要一個外人來勸,他不由得看向楚不歸,瞳仁忽地一閃,心中驚雷炸起,他猛然從椅子上站起來,激動地走到楚不歸面前,顫顫巍巍道:“你……”
楚不歸朝他恭敬供一拱手,“晚輩多有冒犯,還請前輩見諒。”
溫非寒察覺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強壓下自己心中洶湧的情緒,對楚不歸道:“楚少俠,可否借一步說話?”
楚不歸下意識看了葉星河一眼,葉星河心裏已明白了七八分,他無意旁觀溫非寒和楚不歸的敘舊,又想着自己還有要事要辦,于是主動對溫非寒說:“那晚輩就先回去了,今晚的藥還沒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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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星河走後,溫非寒将楚不歸帶去了自己的書房,關上門後,他壓低聲音問楚不歸,“你到底是誰?”
楚不歸嘆了一聲,從開口說那些話的時候他就心知瞞不過,他對着溫非寒行了個大禮,恭敬無比叫了一聲,“溫伯伯。”
溫非寒一個沒站穩,連連後退了好幾步,頓覺悲痛萬分,眼眶瞬間紅了,可憐一個堂堂的武林盟主在小輩面前如此失态,他強忍住眼淚,忙上前扶住楚不歸的雙臂,将他拉起來,上上下下打量着楚不歸。
“那天乍然見到你,我就覺得你眉眼間有些阿阮的影子,旁人或許看不出來,我卻絕不會看錯,沒想到真的是你!小楚,你讓溫伯伯好找啊!”溫非寒說着一把将楚不歸抱進懷裏。
楚不歸也紅了眼眶,同溫非寒的相認讓他感覺似乎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年前,從前的記憶越發清晰起來,他的心也傳來鈍鈍地痛,“溫伯伯,實在對不起,我不能也不敢和您相認。”
“苦了你了。”溫非寒放開他,激動地老淚縱橫,他拉着楚不歸在書桌前坐下,細細詢問他的情況,“所以這二十年你到底在哪?”
楚不歸道:“當初是莫問老前輩救了我,将我帶到了他創立的不歸谷,還為我取了個新名字叫楚不歸,我随即拜他為師,跟着他習武學醫,隐姓埋名二十年,就為了有一天能親手為父母報仇。”
“楚不歸?”溫非寒驚道,“那之前威遠镖局和無念寺的命案,可是你所為?”
楚不歸搖頭,“不是我,是有人假借我之名所為,我想可能我的身份已經暴露了,他們是想讓我成為武林公敵,從而得到我手裏的《天心訣》。”
“不是你就好,你放心,武林大會上我會為你洗刷冤屈。”溫非寒想象着楚不歸這二十年來的遭遇,無比心痛,“當年,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可知道仇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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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不歸雙手擱在腿上,緊握成拳,一回想到那天的情景,他就忍不住渾身顫抖。
那時候他才五歲,還不叫楚不歸,而是叫江楚,是風霜城的小少爺,從小在父母的寵愛下長大,從來不知道江湖險惡。
風霜城有一本絕世心法《天心訣》,傳說得此心法者能稱霸武林,父親江懷璧從不引以為傲,甚至他也沒有修習天心訣心法,他性格溫潤,廣交好友,除了結拜兄弟溫非寒外,江湖其他門派也常來拜訪。
聖鷹教到來的時候,江楚聽到母親似有擔憂,責怪父親不該什麽人都往風霜城裏面引,“聖鷹教行事乖張,人人都稱他們為魔教,你還是少同他們來往。”
江懷璧卻安慰妻子,“江湖之人,切忌人雲亦雲,我同聖鷹教的紀教主交往過幾次,他也算是個性情中人,此次他攜聖鷹教不遠千裏來拜訪我們,豈有怠慢之禮。”
唐阮不好多說什麽,聖鷹教在風霜城逗留幾日,确實進退有禮,并未做什麽出格的事,唐阮也以為是自己狹隘了。
聖鷹教教主紀無情手裏的一把軟劍材質上乘,樣子新奇,小江楚十分喜歡,紀無情便常把自己的軟劍送給他玩,“這把劍叫雪魂劍,別看它是一把軟劍,一旦注入了足夠的真氣,它就會變得比世界上任何武器都鋒利堅硬。”
小江楚喜歡雪魂劍這個好聽的名字,也很喜歡這位長相帥氣潇灑的紀叔叔。
誰知,變故總是發生在瞬息,那是個夏夜的晚上,風霜城上下都睡了,只有年幼的江楚睡不着,他聽着遠處傳來的蛐蛐聲,就一個人起身出門去抓蛐蛐。
蛐蛐沒抓到,卻意外遇到了一些黑衣人,小江楚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偷偷躲在後院他貪玩時挖的一個地洞裏面。
借着花草的掩護,他看到紀叔叔領着手下人在院子裏大肆殺戮,風霜城的門人和仆人沒有一個逃出他的魔掌,血腥味頓時彌漫了整個風霜城。
小小的江楚吓傻了,整個人往洞的深處縮了縮。
後來,紀叔叔将他的父母也抓了,捆在一起,逼問他們《天心訣》的下落。
同他站在一起的,還有一個戴面具的人,江楚從未見過這個人。
江懷璧憤恨又懊悔,痛苦萬分地對妻子唐阮忏悔道:"是我不該輕信于人,是我害了你們。"
唐阮一邊搖頭一邊哭,“不怪你,怪只怪惡魔隐藏的太好。”
“風霜城內所有的機關都已經解了,沒有找到《天心訣》。”戴面具的人說着,他嘴裏似乎刻意含了個什麽東西,說話的聲音沙啞奇怪,非常不自然。
紀無情聽後表情一變,将雪魂劍置于江懷璧的脖頸,威脅道:“要是還不說出《天心訣》的下落,我就送你們一家三口去見閻王!你若是乖乖交代了,我或許可以放過你們的兒子一命。”
劍身雪白的雪魂劍在他手中變得堅韌無比,上面滴着血,月光下發着令人膽寒的微光。
小江楚躲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他知道姓紀的在騙人,他很想出聲告訴父母自己并沒有落在他手裏,可他知道他不能。
江懷璧誓死不說,唐阮不忍自己的孩子也慘遭毒手,終于還是說出了《天心訣》的下落,小江楚聽出自己的母親說了謊話。
唐阮給了一本假的《天心訣》,紀無情如獲至寶,卻并沒有放過他們。
他朝戴面具之人揚了揚手裏的武功秘籍,聲音如同鬼魅,“東西到手了,把人處理幹淨。”
面具人二話沒說,揮起手中的刀,一刀砍下了江懷璧和唐阮的頭。
鮮血一湧而出,鋪滿了小江楚的雙眼,兩顆頭顱在地上滾出去很遠很遠,小江楚就那樣睜着眼睛看着,忘了呼吸,忘了眨眼,忘了哭。
作者有話說:
此時此刻的葉星河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