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7:30分,比賽正式開始。
裁判抛球,江昊與橫江隊中鋒李暢幾乎同時起跳。但江昊更勝一籌的臂展和跳躍能力使得他在李暢之前碰到球——
寧晚隊球權。
“好!”
“江隊太帥了!”
……
觀衆歡呼聲響起。跳球不比投籃,投籃命中率可以通過長年累月的訓練提高,跳球受身體素質限制,沒那個身高、彈跳和反應能力,真搶不到球。
隊友大孟跳接球,手遞手傳給白景,白景運球過半場,準備組織第一波進攻。
基于江昊優秀的跳球能力,寧晚隊在第一攻下足了功夫,據球迷不完全統計,目前見過三十多種戰術。
白景冷靜地觀察場上形勢,橫江隊防守重點在江昊身上……大外防江昊的同時,右側還有黎言虎視眈眈時刻補位,江昊沒擡手要球說明他也覺得位置不好。
陸飛宇在對面防他突破,所以還是給江昊比較穩妥。白景單手運球,另只手朝下比三,指揮柳璋過來接應,調動其他球員無球跑動。
橫江隊前場在他們的調動下出現了明顯空位,機會出來,白景面不改色,視線緊跟前方随他移動的陸飛宇,右手帶球用力向外一勾,籃球打着旋地高高飛起——
江昊橫移跨步,一個靈活的轉身甩開大外,起跳接球。
“咣——”
一記暴扣!
橘黃色皮球在全場幾近掀了奧體中心頂棚的掌聲和歡呼聲中從籃筐中落下。
第一攻打成!球進了!
江昊人挂在球框上晃了兩下,專屬進球曲在場館中回蕩,小錢帶大家喊加油口號:“42號——”
“江昊——”
小錢:“寧晚隊——”
觀衆:“加油——”
劉輝一臉“這是什麽玩意”的詭異表情轉頭問木年:“剛放的那是什麽玩意?”
木年眼神閃躲,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她身體有些僵硬。等歡呼聲漸歇,木年答:“……江昊的進球曲。”
“……”劉輝久久無言,禮貌地問:“這是球員自己選的嗎?”
“……一般來說,是的。”
主隊球員進球後,MC會播放其專屬進球曲。江昊剛上一隊時的進球曲慷慨激昂,充滿朝氣。轉五號位不成功總挨罵,有點兒消沉和迷茫,木年逗他,讓他換個進球曲試試。比賽輸了還知道下場換鞋,這賽季沒打好下賽季換首進球曲。
江昊琢磨有道理,讓木年給他推薦一個。
木年不管,說萬一換了曲子還打不好球,到時候江昊肯定賴她。
再後來新賽季開始,木年問江昊換了什麽曲子,江昊不告訴她,非說這是驚喜,讓她去現場聽。
她确實好奇,就買了第一場的票。聽到新進球曲的瞬間她就憋不住給江昊發信息:【這就是你精心挑選的進球曲?!!!】
江昊等比賽結束,隊伍解散,當面大笑着問她:“還不錯吧?我看現場反應挺好。”
木年:“俱樂部怎麽同意的?”
江昊笑個不停,“我說這調子一聽就東北的,多适合啊。”
那晚上論壇全在讨論江昊新進球曲,有人說他故意擺爛,有人說新曲子很好,有寓意……江昊對木年的解釋是他就試試,玩個梗愉悅下球迷。他不信自己能打好新賽季,給自己準備好幾條進球曲。
結果誰也沒想到,他真是換了歌轉了運,那之後他在五號位越打越順,一直用到現在。
“哎~嗨~哎嗨~哎嗨~喲~”
木年回憶往事,場下江昊又進一球。讓木年尴尬到腳底扣地的進球曲将她從回憶中拉出。
劉輝發自內心感嘆:“……真獨特啊。”
木年心底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慶幸——幸虧劉輝不知道江昊是她老公,附和道:“……嗯。”
寧晚隊全隊退防,過半場時江昊白景擊掌慶賀。擊完掌江昊沒有立即放下胳膊,朝西區又揮舞一下才垂手擺出防守姿态。
沒有人留意到這個細節,除了木年。
她怔怔地看着江昊,突然想:“原來江昊還保有這個習慣。”
有次去看江昊比賽沒提前買票,到現場得知只剩偏僻山頂位。雖然俱樂部大概率有空的前排票,但她不好意思賽前麻煩江昊,為給江昊加油,她還是買了那張票。對她來說坐哪兒其實無所謂,她的目的是給江昊加油。
混在黑壓壓的人群裏,她覺得江昊看不到她,就沒跟江昊說。
說了,江昊肯定要“埋怨”她,“早說給你拿票你不要,看吧,自己買票坐那麽遠。”
賽後,江昊第一時間給她發微信,問她做得那麽遠,能看清他打球麽。
木年說能看清,但不信江昊能看見她,覺得江昊在詐她。
江昊不信她能看清,但言之鑿鑿地說他真看見她了,覺得她在敷衍他。
“給你票你就拿着吧,”江昊親親她,毫不掩飾地自嘲,“俱樂部真賣不掉那麽多票。”
木年莞爾,“也不總坐山頂位,一賽季就那麽幾回。”
那會兒寧晚隊球迷少,一旦主場門票售罄,必然是迎戰強敵。
“雖然一賽季就那麽幾回,那下回也坐前排。”江昊說,“要不前排都是別人粉絲——我擡頭一瞅,好嘛,全跟對面一個色。”
木年笑,倒是有些歪理。特別當她代入江昊視角——在自家場館比賽,四周全穿客隊球衣,給客隊加油,心裏肯定不是滋味。再看自家球迷都被擠上山頂位……指定更難受。
她答應江昊,下次寧晚隊主場迎戰強敵提前拿贈票。但她對江昊能看見她坐在山頂位仍不太信,懷疑是江昊想讓她拿贈票而故意這樣說。
江昊喉結上下一滑,随後炙熱身軀緊緊束縛了木年,他在木年頸亂蹭一氣,“你對我1.0的視力有什麽懷疑?飛行員那C字表我都能看到最後一排——”
……
木年面色緋紅,喘息聲流轉在她與江昊之間。
她連聲求饒,說她信了,真信了。
之後只要木年到現場看比賽,江昊總要在進球後沖木年揮手,賽後跟木年一塊兒看比賽,跟木年強調他真的看見她了。
那大概是她與江昊這段低調戀情裏最高調張揚的剎那。
……
木年眼眶一熱,酸澀從內心深處破土而出。
如果沒結婚,她是不是能經常來看江昊比賽?
工作忙是什麽爛理由?哪兒有那麽多晚上來複建的患者,怎麽可能抽不出空來看一場七點半才開始的比賽?
如果不是那麽匆忙的結婚,他們是不是還有很多機會和時間慢慢經營發展這段感情?
“江昊人氣真夠高的……”劉輝由衷道,“喊他名字的聲音跟喊別人的聲音都不是一個檔。”
“……嗯,”說到江昊木年不自覺停頓,她總得在腦子裏過一遍接下來要說的話,“他是今年全明星票王——聯賽人氣王。”
得益于江昊斷檔的人氣,近些年趕來看寧晚隊比賽的人劇增,寧晚隊漸漸也成了名聲在外的“魔鬼主場”。饒是坐擁三位國家隊常客的新生代強隊橫江隊來寧晚主場,也打得艱難。
第一節寧晚隊進攻防守都在線,橫江隊進攻不在狀态但防守上了強度,寧晚隊确立領先優勢但不多,容不得一絲松懈。
第二節橫江隊找回狀态,打出一波小高潮追平分數。江昊和白景兩個人累夠嗆但誰都下不去,畢竟寧晚這邊國手比橫江隊少一個,整體實力上寧晚隊處于劣勢。
劉輝在旁說:“這場比賽真精彩,我一外行人看着都激動,不怪宋文羽痛苦。”
這精彩的代價是江昊——橫江隊的戰術就是消耗江昊,對江昊犯規,把江昊打下去比賽贏一半。
木年勉強地笑,“是啊,真精彩。”
江昊每一次跳起來蓋帽、搶籃板、扣籃……都像跳在木年心坎上,每一次落地,木年都跟着擔驚受怕,天知道她有多害怕他下一次跳不起來、或者倒地後站不起來。
回不去了,她悲哀地想。感情回不去從前,看比賽的感覺也回不到從前了。
從前坐在場邊是心無旁骛地為江昊加油,江昊進球她高興;現在她只想江昊少點兒危險動作,能上籃就別扣籃,能跳十厘米就別跳三十厘米……一場打個20分鐘,安穩健康地打到退役。
看比賽不再是享受,反成煎熬。木年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當下的複雜心境,三年不來,好不容易來一次,來了卻又看不下去。
這種心情直持續到到比賽第三節——
黎言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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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言傷的很突然,上一秒還在跟江昊搶籃板,下一秒躺在地上蜷着膝蓋站不起來。
江昊第一個發現異常叫暫停喊隊醫。橫江隊隊醫抱着藥箱沖進場,段哥抱着藥箱也跟着沖進場——橫江隊隊醫入隊剛滿一年,老隊醫處于半退休養老狀态,想着這場打寧晚隊——兩支隊伍太熟了,橫江寧晚離的又近,就沒跟來。
兩家隊醫蹲地上檢查黎言傷情,球員圍在黎言身邊,橫江隊主教練、後勤保障人員見情況不對陸續進場。
替補席球員也一個接一個地站起來,不安地看着隊醫和躺下的黎言。就在這時,兩個穿志願者衣服的人聽隊醫吩咐了什麽,撒腿往球場外狂奔。
這個過程其實很短暫,可能都不到半分鐘。木年仔細地回憶剛剛情景,第一輪進攻大孟在外線空位投三分不中,江昊在籃下搶到籃板傳到外線白景手中。黎言換防白景,大防小,免得白景和江昊連線……
沒有肢體碰撞——至少不是江昊把人碰倒的,他不會因為這件事挨罵,木年莫名松了口氣。
觀衆騷動,小錢控場:“現在場上有球員出現了一些狀況,請觀衆們稍安勿躁,讓我們一起為受傷球員送上掌聲,為他們拼搏的精神而鼓掌,感謝他們為我們奉上了這場精彩的比賽——”
“我第一次看比賽沒經驗,這什麽情況,常見嗎?”劉輝壓低聲音問木年。
“……我也沒有這方面經驗。”木年語調聽起來平靜,但緊攥加油棒微顫的手洩露了她真實情緒,“但應該……不常見。”
劉輝抻脖子看,“我認識寧晚隊隊醫,老段這表情,我感覺不太對勁……用不用咱們下去幫忙啊?”
“不用吧,”木年不确定地說,“如果需要,他們會喊我們吧……”
劉輝納悶:“他們知道我們來了?”
木年:“……”知道。
觀衆喧嚣議論聲回蕩在她耳邊,在一分一秒流逝的等待中,她陷入了不可名狀的後怕中。
黎言這麽長時間還起不來……她只能猜志願者是去取擔架。
她解鎖手機點進微信,想找個人問問,又不知道這時候能問誰,這時候誰有空看微信?
忽然,江昊朝她所在方向勾手,示意她下去。
劉輝也看見了,回頭瞄兩眼,“他不會是在跟我們倆比劃吧?你認識他?”
木年三緘其口,“他來探望過小航。”
“我們下去?”劉輝挪回視線,再一看木年已經站起來了,“……下去啊?”
江昊喊她下去,說明黎言需要她,她頂着衆人探究的目光走向賽場。
出口處保安攔她,木年解釋道:“我們是康複醫院的大夫,球員受傷了,想過去看看有什麽能幫得上忙的。”
保安不為所動,“觀衆席裏啥行業的都有,你說你是康複醫院大夫想下去幫忙,他說他骨科大夫想下去幫忙……都這麽說、我都放下去那不亂套了。”
劉輝讓他回頭:“江昊喊我們過去的。”
保安狐疑回頭,見江昊真在那邊招手,一時間懵了。
劉輝:“她女籃集訓隊的康複師,真專業的。”
保安手搭在鐵栅欄門卡扣位置,按規定他不能放任何人下去,尤其場下有球員受傷,一片混亂的時候。
但這倆人好像真能幫上忙……猶豫間,江昊大步流星過來,“他們倆是醫生,沒問題,讓他倆下來吧。”
木年仰臉看江昊,心髒後知後覺地狂跳。
江昊眼裏凝聚着她看不懂的情緒,他嘴角抽動,扯出一個難看的微笑,朝她伸出手,“段哥做了檢查,可能不太好,讓我喊你下來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