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過春夢一剎
世事漫随流水不過春夢一剎
直到孟翎窗戶的燈都熄滅了,陸晏銘還靠在樹邊,終于回到車裏後,又坐了很久,久到渾身冰冷,腿腳僵硬,黑暗像一只無形的手,勒的他喘不過氣……
世人都說天寬地遠不可攀,風吹不到的相思止步于萬重山,但山川湖海,不過爾爾,他肖想了這麽多年,找了這麽多年,等了這麽多年的女孩,從相遇那天起,他未娶,幸好她也未嫁,那還有什麽理由再放她走?
雲破日出,東方既白,心念既定的陸晏銘最後發了條消息給李特助以後,即刻飛回陵城,他還有很多事要處理。
又熬了幾日,當李特助向他彙報一切安排妥當後,一直揪着的心終于稍稍放下一點的陸晏銘徹底病倒了。
連日的舟車勞頓和諸事繁雜,再加上半個月的心力交瘁和掙紮煎熬,讓這個意志力堅韌頑強,身體一向很好的男人高燒直燒到40度!李特助都怕帥氣的小陸總把腦子燒傻了,興師動衆的安排了泰川一個醫療小組的人在56層的總統套房裏會診。而他則和Lily輪流守在陸晏銘身側。
Lily看着手背上還打着點滴的老板,此刻面色蒼白,眉頭緊鎖。
不過短短半月的時間,陸晏銘整個人已經消瘦了一圈,俊朗的下颚線輪廓變得更加淩厲,雙眼緊閉着,哪還能窺得往日冷靜自持,眸中含星的俊朗模樣?
稍顯幹燥的嘴唇裂開一點口子,潤了幾回水也無濟于事。清醒的時候只不停的咳嗽,嗓子沙啞的發不出聲音,微微睜開的眼眸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像個被抽空了所有希望和歡愉的軀殼,內心的痛苦如濃墨般,籠罩着他整個人。
好容易睡着了卻只是淺眠,恍恍惚惚的冒幾句胡話,喚的卻是同一個名字……
Lily長嘆一口氣。
回想起一群人在瀾谷的時光,一個端的是眉眼染笑,另一個粉面含嬌,兩人情愫暗生,滿心滿眼粉紅泡泡的甜蜜景象,仿佛還在眼前,這不過才半月時間,就如同那幾支早已枯萎凋零的重瓣百合,皆化作泡影随風而逝。
已然相隔兩地不說,更是斷了全部的聯系,其中一個還把自己弄成現在這副樣子,徒剩唏噓……
古人誠不欺我,難怪道是“智者不入愛河,人間風月,淺嘗辄止”是何其的有道理!
唉……
何況他這還是個多年的情結再機緣巧合的搭上些誤會。
只希望渡過這關,往後全是坦途……
李特助這段時間是一路看着Boss和孟小姐怎麽相處過來的,感觸比Lily深多了,之前多麽風光霁月,雷厲風行的一個人物,現如今……發着高燒嘴裏還說着胡話。若不是boss清醒的時候特地交代過他,不準向孟小姐透露絲毫他的病情,李巍真是一刻也憋不住恨不能在床邊上給她開十個機位全天直播!
果然男人在動情後,便從此心甘情願的有了羁絆。即便是小陸總這樣殺伐果決,最勇于快刀斬亂麻的人,也一樣會變得小心翼翼,患得患失起來。
可是,樂琳是何等敏銳又通透的一個姑娘。自從G市回來的這些天裏,項目還在持續推進,陸晏銘卻破天荒的一次沒有露面不說,連兩個助理的表情都嚴肅且凝重,Lily倒罷了,畢竟冰山美人天生高冷,可李特助是多豁達幽默,八面玲珑的一個人,雖然工作的時候專業度依舊非常在線,但每回都是來去匆匆,端着一副生人勿近,毫無閑話可聊的樣子。
再加上周圍有消息傳出來說,小陸總在泰川一瀾常年住的總統套房裏,這段時間每天都有醫務人員進進出出,連半山別墅的管家和仆人都出動了!
樂琳直覺事情的不一般。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單論兩個只業務上有所往來的人,認識才多久,羁絆能有多深?都還沒真正确定戀愛關系,僅僅只能算是暧昧階段,分手都談不上的斷聯,就能把陸晏銘一個手眼通天的集團掌舵人折騰的每天需要醫務人員照顧?這太奇怪了……
換成沈渡那樣的,他就肯定不會!要不就是太純情了!要不就是多深的愛,才會痛不欲生。
(沈渡:曼樂琳!我真是謝謝您嘞,勿cue!)
百思不得其解,又為好朋友捉急的樂琳找過Lily,想從側面打聽一下,Lily只說小陸總是積勞成疾,工作太累了的關系病倒了,讓她不用憂心也不要告訴孟小姐,小陸總的自尊心不允許他愛的女孩兒知道他現在是這副病病怏怏又毫無生氣的模樣。
樂琳欲言又止,那些道聽途說的謠言,她不方便同Lily說,她倆一個是下屬,一個是外人,都沒有立場過問別人的隐私。Lily見她這樣只安慰她道小陸總自有打算,眼下只安心養病。
思來想去,樂琳覺得沈渡倒是個不錯的的攻略對象,礙于從G市回來的沈渡,忙的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更談不上還有時間和她在這掰扯其它。
就這樣糾結猜測了幾天,反倒是沈渡先把電話打了過來。開頭便是一句,他陸晏銘!響當當一個名門望族,陸家直系的獨苗!要是因為愛而不得,受了刺激把自己燒成個白癡,以後陵城就剩他沈公子一個明白人了可怎麽辦?
樂琳:……想挂電話!
“到底怎麽回事?”
“曼樂琳,你當我女朋友,我就告訴你啊。”每天工作14個小時的沈總已逝,現在是沈嘴碎!
“……他倆一個是你發小,一個是我閨蜜,現在弄成這樣你還有心情開玩笑?!”樂琳白眼都要翻到電話那頭去了。
沈渡笑笑說:“正常。”
“兩個人,一個是瞻前顧後怕把人吓跑了遲遲不敢說;另一個格局大的一批,不屑的刨根問底,直接跑了。這次不受點罪,以後還敢!正所謂,誤會都來自于不解釋,明明可以冰釋前嫌,卻因為無言漸行漸遠。”
最後還不忘總結一句:你們女人就是沒事愛腦補!
果然……樂琳心想。
沈渡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兒一股腦都和樂琳說了,包括陸晏銘這麽多年的情結,心結,和他從瑞士飛去新加坡,在孟翎家樓下枯坐了一夜,又趕回陵城,終于把自己身體搞垮了,現在人還躺在病床上輸液,嗓子都啞了說不出話,一副小命不久矣的模樣……
樂琳一時間目瞪口呆。琢磨過千萬種可能,卻從未想過是這樣的經過。可可愛愛的半天憋不出一個字,膛目結舌了半晌,最後只冒出了句:“我草……”
沈渡一口潤喉茶噴出,擦了擦嘴,調侃她道:“你一個外國人,髒話說的還挺溜。”
樂琳回敬他:“外國人學中文不都從國罵開始的嗎?”
……好吧,竟然無法反駁。
“我的天吶!!要是有個男人喜歡了我這麽多年,還不停的在找尋我……直接嫁了吧!”
沈渡皺起眉頭,酸到不行的嘲她道:“曼樂琳,你還真是不挑啊!至少也要看看是什麽男人吧!”
“所以李特助和Lily都知道嗎?”樂琳問。
“一直都是知道的。但這種事兒,別人怎麽向當事人開口……真是急死個人。”
“既然如此,找個機會解開誤會就好啦!”樂琳喜笑顏開道。
“樂琳……”忽的,沈渡這一聲喊的格外溫柔。
樂琳還沉浸在剛剛的震驚中,沒有品出些特別的意味。
“你先別和孟翎說!”沈渡道:“和你講這些是想讓你幫幫那個腦子快要燒壞掉的人。”
噗嗤,樂琳笑出聲問:“怎麽幫?”
“樂琳,我們見面吧,我想當面跟你說……我想見你!”沈渡突然冒出一句。
樂琳直接挂了電話。
沈渡:……
臨近新年,梧桐大道上的梧桐樹群只留下了光禿禿的枝幹,盡管沒有葉子的覆蓋,卻依然挺立不倒,顯得古樸而典雅,成為陵城冬日裏的一道獨特風景線。
陵城下雪了,落在地上,好似為城市鋪上了厚厚的雪毯。
大街小巷都被裝點的分外美麗,涼意彌漫,連路邊的老樹幹都穿上了紅白兩色的毛線衣,氛圍感濃烈的讓人心生歡喜……
武夷路老洋房前的梧桐樹被潔白的雪花覆蓋,整條路都彰顯出清冷而高貴的氣息。暖陽下能給人一種心靈的震撼和深深的寧靜。
孟翎漫步在這條街上,指尖拂過梧桐樹幹,老樹皮上的皺紋則如同歲月在樹木上留下的印記。
說來也奇怪,一旦失去聯系,沒有那些蓄謀已久的刻意,明明陵城還是那個陵城,曾經那麽小,在路邊拐角都能相遇,而現在卻變得這麽大……
春花秋月,沒有使她止步,可這場雪卻輕易讓她迷了路。
再也沒有那個撐着傘的年輕男人,彎下腰,垂着頭,同她說一句:“起風了,我送你。”
老樹皮上尖銳的凸起劃破了她的細嫩指尖,幾滴血水沁入雪地綻開鮮豔靡麗的紅,借着這一絲鈍痛,她的心好像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世事漫随流水,算來不過春夢一剎,浮生若夢,為歡幾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