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為歡幾何
浮生若夢 為歡幾何
面對着窗外的皚皚白雪，陸晏銘長時間的不言不語，枯站着發呆。
“怎麽了？”
葉聿霆雙手抱胸倚在門邊看了許久，外甥這反常的表現，饒是他一個不好問閑事的人都察覺了，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
陸晏銘回頭見是他，倒是有些詫異。
葉聿霆是他母親葉瀾英女士的親弟弟，生得郎豔獨絕，銳氣難擋。作為外祖父的老來子，說一句從小被衆人寵愛無度着長大也不為過，以至于行事有時乖張無度，随心所欲的令葉家人頭疼。
說是舅舅，論年歲卻比陸晏銘大得有限，33歲的葉聿霆同他站在一起倒更像是同輩人。
“你怎麽來了？”陸晏銘雙手插兜，轉過身面對他。
葉聿霆閑閑一笑：“每年不都這個時候來滑雪。聽你母親說陸老太太身體不太好，過來看看。”
陸晏銘抿着唇，了然的垂下眼簾。
葉聿霆走近了些，眺望着窗外遠山頂的積雪道：“要說是因為擔心你奶奶的身體，她老人家都度過危險期了，不至于讓你這樣茶飯不思。”
他揚唇一笑：“葉女士還請我開解開解你，讓你別太傷心了…”
陸晏銘輕笑一聲，帶了些自嘲。
“可我看着不像…”他頓了一下了然的說：“倒更像是同心上人吵架了…”
“陸晏銘……”
葉聿霆篤定道：“你戀愛了！”
陸晏銘苦笑，無疾而終的戀愛算談過嗎？
見他這樣，葉聿霆毫不客氣的嘲笑道：“被甩了？啧啧，身體裏流着我葉家血的子孫，怎能如此經不起風浪？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這話說得倒是頗有他父親葉将軍的氣魄。
見陸晏銘只在發呆并不搭理，又問：“哪家的姑娘？和小舅舅說說。”
這會兒倒知道端出長輩的身份來了。
“孟敘的妹妹。”想到這幾個字所代表的那個人，陸晏銘只覺得心被針紮的隐隐作痛。
“孟敘？瑞凱孟家的千金啊？”葉聿霆笑起來，點點頭：“論家世背景、身份同你倒也算般配。這副被霜打過的樣子又是為哪般？”
“我猜猜…”
他葉聿霆還真有閑情在這玩笑，當真做出一副垂頭琢磨的情狀來。
“瑞凱和你們泰川一瀾合作也不是一兩天了，孟家父子對你的為人應該還算了解，至少在生意場上算說的過去，雖說嬌養了多年的掌上明珠被你給拱了，心裏确實算不得太痛快，但畢竟姑娘總要嫁人，倒也不至于反對的太過分些……
總不能是馮老師沒看上你當她女婿吧？
國內頂尖大學的教授最是清高，看不上你們這些不學無術的年輕人也正常，但那都是以前了，馮老師這些年作為崐木的董事，重心都放在頂級珠寶的研究上，雖然這塊你是略有所知，不過好歹還是劍橋正統mba出身，論學歷和能力勉強算過得去，所以也不至于對你過分挑剔。”
被他拱了！不學無術！還算……勉強過得去……果然是親舅舅，一段話說的頗有他父親葉将軍的風範，作為上過戰場，帶過兵打過仗，戰功赫赫的優秀将領，葉老對他們這些年輕小輩要求嚴苛些也是正常，甚至時而覺得遠不如他們當年上進，還想丢到部隊裏再歷練歷練，被葉老夫人強烈反對後才暫時作罷。
“孟小姐沒看上你啊？啧！”
葉聿霆重重咂了一下嘴，拿全然一副泥巴扶不上牆的眼神斜了他一眼。
“也許吧……”陸晏銘讪讪的皺起了眉頭，輕嘆一句。
“也許？這是我那個號稱手眼通天的外甥應該說的話？”
“之前還好好的，自從那晚我接到電話匆匆趕來瑞士以後就聯系不上了，我不懂……”
“你等會兒…接到電話的那晚……那不就是我和倩倩到泰川一瀾拿石頭那天？”葉聿霆打斷他問道。
陸晏銘早前在春拍會上以八千七百萬港幣拍得了一塊半個巴掌大的頂級翡翠龍石種原石，本來只是單純的喜歡，哪想後來遇到孟翎，看她好像尤其偏愛戴翡翠的首飾，就想着尋個頂尖的行家裏手幫他制成飾品，算作他送給她的定情信物，由此便問到了他小舅舅的妻子阮倩，這才有了後來取原石的事情。
陸晏銘疑惑的看向葉聿霆，見他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接通後，葉聿霆沖那頭說道：“倩倩，能來一下二樓的書房嗎，有事兒找你……”
挂了電話，葉聿霆對陸晏銘說：“那天晚上有個小姑娘找你，倩倩開的門，我懷疑可能是孟小姐……”
見葉聿霆這個反應，陸晏銘徒然一驚，心有所感的皺起眉頭。
阮倩敲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陸晏銘這樣的表情。
她看了一眼葉聿霆，就着他伸出的手，靠向他懷裏溫柔的問了句：“阿聿，晏銘這是怎麽了？”
葉聿霆簡單幾句說明了情況，阮倩看陸晏銘拿出手機，翻出那日在青竹林裏為孟翎拍的照片，遞到她近前。
阮倩接過細細看來，随即點點頭說：“是她，她真的好美，我印象很深，可她看到我以後看起來很震驚，表情不太對的樣子，我才想問，她說是敲錯門就走了……我也就沒當回事兒。”
“阿聿，這是怎麽了？她是誰？”阮倩擡頭問身邊人。
葉聿霆幽幽的說：“孟小姐該不會是把倩倩當成情敵了吧？那天我也在，要是看清楚了倒也罷，就怕沒看清楚把我當成了……”
說罷看向旁邊的陸晏銘，阮倩看着舅甥倆有六分相似的模樣，一時之間愣在當場。
陸晏銘百感交集，不知是該感謝他點破了這出烏龍，還是痛罵他一頓挑的什麽好時機！
各種複雜情緒湧上心頭，又是心疼，又是懊惱，恍惚間竟不知該如何應對。
“去吧，去找她！你父親這頭我來幫你解釋。”葉聿霆拍拍陸晏銘的肩膀。
陸晏銘瞥了他一眼，面色冷冷的大步而去。
阮倩指着他離去的背影問葉聿霆：“阿聿，這？孟小姐？是晏銘的女朋友嗎？”
葉聿霆安撫道：“沒準過不太久就是你的外甥媳婦了也未可知……那塊翡翠原石想必也是送給她的。”
阮倩點點頭，回想那日初見她時的驚豔，和沒來由的喜歡，直覺他葉家的外孫媳婦和該是孟小姐那個樣子。
葉聿霆輕點她的鼻尖道：“孟小姐還是馮老師家的千金。”
馮老師？
…天吶！
當真是應了那句：生命中的每一次交集，或許總有緣由……
陸晏銘內心焦急，但他從小所受的教育并不允許此刻他不聲不響的說走就走。
他來到陸老太太的床前，老太太再遲鈍也能感知到小孫子這段時間的寝食難安，擔心她的病情是一方面，看着他日漸消瘦的模樣，睿智的老太太雖年過古稀，但作為過來人，還有什麽不懂的呢？她和藹喚他。
陸晏銘一時間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奶奶，對不起，我……馬上要走。”
“我把…她，弄丢了……”
老太太了然于心，輕笑一聲說：“年輕人之間鬧寫別扭倒也正常。”
陸晏銘有些感傷：“她是個很好的姑娘，非常有才華，我很欣賞她的能力，各方面，長的也好看……我喜歡了她好久好久。”
陸老太太點點頭，少年人的情愛酸酸甜甜，這一刻他的情緒這樣濃烈又熾熱，他終于不再是個生活裏只有工作的機器人了，她很高興他能有這樣的轉變。
“去吧！去找她…”老太太拍拍陸晏銘的手說。
“奶奶，對不起，我……”陸晏銘的話還沒說完，被老太太打斷。
“我沒事兒，這裏每天有一大幫人圍着我，別擔心孩子。
好好同她說，有問題就說開，有誤會就解釋清楚，做錯了就誠懇的道歉，你是我陵城望族陸家的後代，幼年又得你外公的親自栽培，該懂的道理也都明了，就不需要我一個老婆子再教導你了！”
“去把她帶回來，給奶奶看看我未來的孫媳婦！”老太太微笑起來，面色紅潤了不少。
聽到這句“孫媳婦”，陸晏銘低低的笑了，似承諾般，鄭重的說了句好。
受到鼓勵的陸晏銘只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撥了通電話給李特助，讓他即刻安排飛新加坡。
當他能順利的進入別墅區，把車停在孟翎家門口的時候，已經是第二的傍晚。
前面看海，後面觀湖，游艇碼頭，高爾夫球場一應俱全，可陸晏銘根本無心欣賞，這時而雨，時而晴的地方把他的心浸泡的潮濕漉漉。
三樓中間的窗邊和陽臺上種滿了鮮花，這應該是她的卧室吧？他猜。
陸晏銘仰頭望着那扇窗，她那麽喜歡花的一個小姑娘。
他就這樣在連空氣中都彌漫着濃郁綠色的別墅外站了好久，腿都麻了，陸晏銘內心掙紮了好久，他不能這樣冒失的就沖進去找她，畢竟他已經不是20歲的毛頭小子了，可他這一刻好想确定她這段時間過得好不好？是不是也像他一樣，坐立難安，時時刻刻，心心念念，滿腦子都是她？
不知過了多久，窗戶動了一下，是她。
只見他日思夜想了這麽久的姑娘，伸手推開了窗，她看起來還是動人心魄的美，穿着粉色的連衣裙，恬靜又美好，和他記憶裏的她一樣好，他多想再看仔細些，可以印入腦海，深刻入心間……
但他怕她發現他，怕吓到她，怕她不聽他的解釋，更怕她哭，陸晏銘閃身隐在大樹後。
就這樣，她在樓上，他在樓下，一同望着面前這片綴滿繁星的夜空，他在想着她，不知道此時此刻，她是不是也同他一樣，在想着他？
她眼裏的哀愁，他看不見，他眼裏的濃情，她不知曉。
所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