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章

第 81 章

兩人不再說話，周慕翻開《恨春嬌》和“周慕”一起看，其他內容倒是毫無改變，只是最後多了一頁，這一頁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金色的小字。

第一行是“是到了告知你們緣由的時候了……”

然後周慕慢慢将這頁小字看完，終于明白了這一切是怎麽回事。

周慕之前關于《恨春嬌》話本未盡的結局的預料是沒有錯的，在《恨春嬌》的結局之後，淩臨風成為了這個江湖的第一人，他在屠盡了焰影教衆人之後，得到了“周慕”重新原諒的真心之後，仍舊不滿意，欲望一步步加大，他要所有人臣服在他的腳下，成為供他驅使的奴隸，稍有不順心便用人血洗地。

整個江湖，變成了人間煉獄。

這些都是《恨春嬌》話本結局中隐含未描述的事情。所以整個江湖，不管是各個門派，還是普通的百姓，他們共同幻化出了一股強大的念力，這股念力扭轉了時光，讓一切回到了淩臨風還沒有得到焰影教的時候。

這個江湖，要為他們自己尋找一個新的主事人。

而周慕，就是他們選中的那個人。

所以，在原本的“周慕”要把焰影教送給淩臨風的時候，周慕便被這股念力，從另一個時空帶了過來，他成為了新的焰影教教主，一切便開始改變了。

是千千萬萬人一起努力做出的改變。

看到這裏，周慕對那些曾生活在苦痛中，卻仍然頑強反抗的人們肅然起敬，他們生活在陰雲籠罩的不堪困境中，但從不屈服。

我一定不會辜負你們！

周慕不知道那些曾經努力過的人們，在時光倒流之後還是否記得，但他在心底無聲地給他們許下了這個誓死堅守的承諾。

在這頁的最後，《恨春嬌》也給周慕解釋了他穿梭于兩個世界的媒介，正是盟主令牌和他的鮮血。

待周慕看完，金光乍然退去，《恨春嬌》也消失于金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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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事情竟然是如此，原來，我從未看清過臨風。”已經明白一切的“周慕”跌倒在地。

“周教主，先起來吧。”周慕伸手扶起地上的人，覺得還是需要給他道歉的，“對不起，無論如何，是我搶占了你的身份。”

“周慕”倒是從傷心中回過神來，甚至對着周慕露出一個笑來，“你不需要跟我道歉，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你……”

周慕露出疑惑的表情，就看到“周慕”好似釋然了一半放松，“周慕，你願意聽聽我的故事嗎？”

“好，周教主請說。”

“你叫我李之初吧。”“周慕”的語氣和緩又隐隐透露着開懷，“你成為周慕之後，我的靈魂飄飄蕩蕩地去了一處亂葬崗，在那裏我的靈魂進入了一個叫做李之初的人身上，他是一個四處漂泊的游醫。”

“周慕你知道嗎？我從未見過那麽美的青山與綠水，周圍的空氣全都是清新的，雖然我身上只有靠替人診病得到了十枚銅錢，但我真的特別開心，那是我從未有過……不對，我曾經也是有過的……”

“周慕”的語氣低落下來，“與臨風在一起的時候，我也是非常開心的，這才是我第一次感覺到開心。我自小便被父親逼着練習鞭法，我所有的一起都是被父親安排好的，所有人都知道我就是下一任焰影教教主，可沒有人知道，我從來不想當什麽教主，我只想看看醫書，學習醫術。”

“可我的父親不允許，他将我買來的所有醫書都一把火燒了，從那以後，我就如同一個提線木偶一般，做着所有屬于焰影教教主才該做的事情，沒有喜歡的顏色，沒有喜歡的陳設，沒有喜歡的武器……他們所有人都不必問我的意見，因為我什麽都會同意的。”

聽“周慕”說到這裏，周慕忽然明白了為什麽第一次見到房間內的布置會是那樣，樁樁件件都符合焰影教的特色，卻一絲一毫不帶主人自己的風格。

“周慕”的語氣閃爍着歡喜，“直到遇到臨風，他是第一個關注我、喜歡我，完全沒有任何因為我父親的因素，周慕你知道嗎？焰影教的所有人，他們并不是把我當教主，他們也不是把我當周慕，他們只是把我當做前任教主的兒子，他們對我很好，真的很好，但全是因為我父親的緣故罷了。所以我無可救藥地愛上了臨風，甚至生平第一次鼓起勇氣為他與無塵閣閣主争辯，我其實心裏怕得要死，可看到臨風在我身邊，我好像又不怕了。”

“可是，我從《恨春嬌》裏知道了這一切都是假的，原來臨風全都是騙我的！”“周慕”語氣裏的欣喜散了個幹淨，“所以我親手殺了他，哪怕我再怎麽懦弱，我也畢竟是焰影教前任教主的兒子。”

“周慕”終于将心裏的話都說了出來，而後自嘲一笑，“周慕，你是不是以為我是為了給焰影教的大家報仇才殺了臨風？”

“是。”周慕回答地毫不猶豫，如果是他，他是一定會為焰影教的大家報仇的，所以當時看到“周慕”殺了淩臨風的時候，周慕就猜想他可能也看到了《恨春嬌》這本書，所以為了替焰影教報仇才這樣做。

“可我不是，我就是為了我自己，因為他欺騙我，從頭到尾都在欺騙我。”“周慕”将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說了出來，可又忍不住唾棄這樣的自己，“所以周慕，我要謝謝你，接下來焰影教就交給你了。”

“不必道謝，我會盡己所能護着他們，但不是因為你，是因為他們都是我的家人。”周慕說出的話并不留情，道不同不相為謀，他雖然借用了“周慕”的身體，但他從未欠他一分。

周慕聽完了“周慕”的故事，确實可憐這個被操控了半生、不得自由的“周慕”，但他并不贊同這樣一個毫不反抗，甘心被操控的人，到頭來，還要指責其他人的愛護，“你說焰影教的大家關心你只是因為你父親的原因，但不管是不是真如你所想那般，他們對你的關心與愛護，也從來不是虛假的。”

但此刻的“周慕”也不在乎周慕說的這些了，忽而看向周慕，“周慕你真的很厲害，不管你是否接受，我總要謝謝你的，你知道嗎？這次回去，我第一次從弟子眼中看到了欽佩與信服，而不是曾經的失望與擔憂，你真的是一個很好的焰影教教主，他們想要的教主是你也并不是我，而我也并不想當這個教主。”

既然如此，周慕對他唯有祝福了，“周……李之初，雖然我确實不太喜歡你，但還是祝你看遍山河萬裏，自由随心于世間。”

這是“周慕”真正想要的，也算是他最好的結局了。

“如果你以後遇到什麽問題，可以找我。”周慕覺得這點自己還是應該為他做的。

“謝謝。周慕其實還有一個方面我挺羨慕你的，你愛的那個人一定也很愛你，他第一時間便認出了我不是你，而我愛的人，你在我的身體裏兩年了，他卻從未發現那不是我。”

“周慕”凄然一笑，不過凄然之後盡是釋然，此時也更多只是感慨罷了，說完一切後，他轉身慢慢往黑色的盡頭走去，那裏不知何時打開了一扇閃着亮光的大門。

“李之初，你之前的那些東西，我都放在庫房了，我可以派人給你送去！”周慕忽然想起這件事，對着“周慕”的背影大喊了一句。

“不用了，都扔了吧，我不想再與焰影教有一絲一毫的關系。”

“周慕”的身影消失在前方的光亮中，周慕的身後突然也打開了一扇門。

周慕轉身踏進光亮，就發現自己終于回到了這個世界，兩個月來他沒有一天不想回來。

房間內的一切都沒有改變，還保留着他離開時候的樣子，周慕來不及再看，推門要去找嚴客華。

剛動了一下，就發現不太對，自己現在這一身月白錦袍，不是在那邊當盟主時候的衣裳嗎？他在穿越過來之前，穿的就是這件衣裳。

所以這次……他是整個身體都跨越時空，來到這裏了？

周慕摸上心口處的傷處，果然還在！不止如此，那塊屬于另一個世界的盟主令牌，現在還好端端地在他懷裏。

不對！周慕餘光又看到了自己手背的劃傷，這不是原本“周慕”身體的劃傷嗎？

難道兩個身體合二為一了？

現在也只有這一種解釋了，周慕忽然想起剛剛，那個“周慕”和他是走向了不同方向的兩個大門，那個“周慕”舍棄一切，不願再與“周慕”這個身份有任何的牽扯，包括這個軀體。他終于如願以償地變為了李之初。

從此兩個時空，只有一個周慕。

周慕剛打開房門，就被人攔住了。熟悉的場景，熟悉的人。

“你們還是原來的樣子？！”周慕看着這幾個上次攔他的朔月堂弟子非常震驚，在他的猜想裏，現在不是已經是六十年後了嗎？

“教主你在說什麽？”幾個弟子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太好了！太好了！”周慕先前的絕望一掃而空，無暇細想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無法言說的失而複得的喜悅溢滿胸腔，他疾步往外走，一刻也等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