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這個時候,謝鸾想挂電話已經晚了,他眼睜睜看着徐枭變了表情,明顯就是要炸。

謝鸾十分緊張,只希望電話那頭的謝鶴臨感受到他的慌張不要再說了。

事實上說完那些話後,謝鶴臨似乎是情緒耗盡,又回歸了平常的理智,再也沒有說話的興致。

罕見地,徐枭硬是忍住了,沒有像謝鸾想象的那樣把這頓飯弄得雞飛狗跳,就像他每次見到謝鶴臨那樣。

謝鶴臨後來笑了笑,像在嘲笑自己矯情,便說:“您在吃飯的話,我就先挂了,下回再給您打吧。”

一把年紀的謝鸾比謝鶴臨動作還快,迫不及待按掉了屏幕上的紅色按鈕。

不明所以的謝鶴臨:“?”

謝鸾挂了電話後,就開始朝徐枭笑,一臉“是他主動打的電話主動提起的你,我什麽都沒說”,讨好帶一點,驚恐帶一點,像是随時準備好徐枭把這頓飯掀掉。

但是徐枭很冷靜,除了把原來要給謝鸾夾的菜送進自己嘴裏以外,簡直是暴風雨來臨前最後的寧靜,謝鸾默默咽了一口唾沫。

頂着着謝鸾的目光,徐枭從先前的碗裏挑了同樣的菜夾給謝鸾,謝鸾終于扛不住了,敗下陣來,問他孫子:“你沒有什麽想和我說的嗎?”

徐枭淡淡道:“随便他。”

謝鶴臨心裏想什麽和他沒關系,和謝鸾說着什麽和他也沒關系,徐枭不是漏了氣的氣球,他只是不懂,但不懂的事情那麽多,再多一件好像也無所謂。

直到吃完那頓飯,徐枭都沒有任何過激反應,謝鸾的目光一直跟着徐枭手上的筷子走,如果是他沒有發現的話,那筷子可能就是唯一沉默的受害者。

但是筷子也沒事。

吃完飯,扶着謝鸾回了茶桌,毫無征兆地,徐枭說:“爺爺,我走了。”

“啊?”謝鸾正處于飯後賢者模式,沒聽懂徐枭的意思,“去哪啊?”

徐枭語氣平靜:“回家。”

曾幾何時,這裏已經不是徐枭的家了,謝鸾心中心酸苦楚覺得剛剛的飯都白吃了,斟酌地問:“不是說要做飯給我吃啊?”

徐枭笑了笑:“下次吧,爺爺。”

他看着謝鸾:“下次我還來,下次給您做。”

謝鸾好像沒什麽理由可以留住徐枭,像徐枭說的他還回來,他只是出了趟門,和上大學也沒什麽不一樣。

“要回就回吧,”謝鸾嘆了口氣,餘光看到徐枭昨天帶回來的,被收拾後還留下一整袋的零食,就那麽淩亂堆在他的茶桌上,“你把這一袋零食拿走。”

徐枭拒絕:“不行,我不想吃。”

謝鸾震驚:“那你還買?!”

徐枭甚至不帶狡辯的:“我手賤。”

謝鸾:“?”

到最後謝鸾沒辦法,以退為進:“你把你那個酸溜溜的糖拿走。”

徐枭也見好就收,兩根手指捏住了零食袋子,把它從裏面拎出來,順手扔給剛剛進來的翟昀:“爺爺給你的,謝恩吧。”

翟昀捧住手上的東西,露出了十分迷茫的表情:“?”

回頭想想,謝鸾收留翟昀都十幾年了,當初留下他其實沒想過有一天會把他放到徐枭身邊,世事難料,有些事總是讓人意想不到。

翟昀不是會吃癟的人,從人販子手上逃出來還是一臉“我不認輸”的表情,跪着求謝鸾救他也沒有很服氣,還好有個徐枭治他,謝鸾想笑,看熱鬧不嫌事大:“吃吧吃吧,很好吃的。”

回到家後,徐枭忽然很着急,一路上他面色平靜,關上門就打回了原形。剛穿上的拖鞋被蹬掉,只穿了雙襪子,走在深秋冰涼的地面上。

徐枭打開衣櫃,把應季的衣服扔進行李箱,又去翻私藏的香煙和酒,客廳被弄得亂糟糟的時候,徐枭正在翻鞋櫃,他風風火火做出要搬家的姿勢,回頭一看,突然冷靜了下來。

他在幹什麽?

徐枭回到房間,把行李箱裏堆疊發皺的衣服又一股腦搬了出來,全都扔到床上,人坐在地板上,行李箱拉到身旁,一件一件慢條斯理地把所有的衣服整理好,再整齊放進去。

借着這個過程思考,卻理不清腦子裏混亂的思緒,應該要做點什麽,要怎麽理智地做最後的收尾工作。

行李箱裏塞滿了衣服,有些可能是穿不上的最後也被塞進了縫隙裏,差點扣不上箱子,徐枭把收拾好的行李箱立在牆邊,看着一室淩亂,不斷思考接下來他應該做點什麽。

徐枭打開了電腦,翻出存放謝鶴臨的照片的文件夾,随便拉到一個位置,點開的那張照片他沒什麽印象,數萬張照片,每天都有新的再保存進來,記不起來就算了。

徐枭把照片切到全屏,窩在椅子上一張張翻看,他點開手機,找到很久沒有聯系的跟拍,點進聊天窗口,頁面還停留在因為多收到三個月工資而發出內心的一句“謝謝”上。

徐枭沒想,但手比腦子還快,反應過來的時候消息已經發了出去:接單嗎?

趙寒想拒絕。

開玩笑,他連着上了七年的班,這才休息了兩個多月,自由的美好還沒有享受到,才不要工作。

讓趙寒猶豫的是徐枭這個人,當然他并不知道徐枭的名字,只覺得他偏執、固執,當然不能說他不講道理,因為他給的錢實在再多了。

但上次,趙寒被徐枭宣布自由的時候,他其實是想說點什麽的,人上了年紀好像總是容易感性,時間又賦予了這段經歷不一樣重量,不知道徐枭會不會感慨,反正趙寒挺感慨。

曾經有幾次,趙寒委婉地表示自己不想幹了,讓徐枭換個人,徐枭往往都是果斷拒絕,他說:不行。

不可以不幹,也不可以換人。

趙寒年紀不懂事的時候一腳踩進水坑,醒悟太晚才發現這玩意竟然是個沼澤,所以他一邊快樂地拿着徐枭的錢,一邊痛苦地給徐枭拍照,要不是他個人性取向完全正常,就照這麽個寸步不離地拍法,他非得愛上謝鶴臨不可。

又何況是徐枭。

所以趙寒感慨啊,甚至不想拒絕徐枭,不就是和謝鶴臨再續前緣嗎,趙寒穩妥的性取向并不會掰彎他自己,但如果不是徐枭就算了,那是另外的價錢,不不不,什麽價錢他也不想幹。

此刻正在東南亞泡在泳池的趙寒把手上的水擦到路過朋友的衣服上,回複消息:你的單子?

十:嗯。

趙寒就:“......”

哎。

好不想上班。

不過趙寒已經打定主意不會拒絕徐枭了,只是含淚打字:他現在在哪?

十:i市。

倒也不遠,趙寒問:然後呢?

徐枭不解:然後什麽?

趙寒噼裏啪啦一頓輸出,顯然是對徐枭的固執有了新的認知:哪個區?住哪裏?我去給你大海撈針嗎?

換做平時要有人這麽和徐枭說話,他早炸了,這會兒沒反應過來的原因是他覺得趙寒說的有道理。

雖然當年謝鶴臨在國外時,徐枭也沒有地址,但他當時也算知道謝鶴臨大概在哪裏,而且,這不是趙寒的本質工作嗎?

可此時,徐枭遲鈍地原因是他回頭看到的,一屋裏淩亂的東西,他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沒有準備好,就是因為從電話裏聽到了謝鶴臨的話,就那麽不管不顧地想要走,好像下一秒不看到謝鶴臨就會死了一樣。

所以徐枭該去哪裏?

說走就走是挺容易的事,但徐枭要去的地方不是永遠不會變的風景,他想要朝那個人走過去,可他不知道他在哪裏。

趙寒:哎哎,理是這個理,但老板,咱們可不可以不要那麽沖動?

什麽都不知道,沒有目的性,只是偏執地想要見一個人。明明可以見,又不去見,只是獨自躲在陰暗的角落裏,偷偷摸摸凝視自己不堪的真心。

七年前徐枭找到趙寒的時候就很沖動,隔着電話,趙寒可以明顯感覺到對方的聲音在抖,趙寒最初是想拒絕的,因為徐枭聲音稚嫩,像是富家少爺一時興起在發瘋。

但是徐枭給的錢太多了......

半天沒等到回複,趙寒又怕他到手的錢跑了,連忙追了一句:我開玩笑的,老板,我去找就行了,我在行啊。

徐枭還是沒回,他找翟昀去了。

徐枭開門時帶了點不明顯的喘息,臉也有點紅,翟昀吓了一跳,以為他又病了,直到徐枭勾勾手指頭,用那種“沒錯,我就是不安好心”的表情看着他。

翟昀走過去的時候莫名瘆得慌,傻大個又好死不死的在這個時候短促地笑了一聲,顯然在幸災樂禍,翟昀也不管徐枭是不是在場了,随手就給了傻大個一拳。

傻大個捂着肚子“嗷”了好大一聲,徐枭挑了挑眉,笑容變了一點,倒是什麽都沒說。

把翟昀叫進來後,徐枭翹着二郎腿,毫無形象可言地坐在沙發上,他抱着胳膊,架勢做得很足:“問你件事。”

翟昀問什麽事。

徐枭突然有點不好意思:“你知道謝鶴臨最近在幹什麽嗎?”

翟昀不小的臉上有着大大的疑惑。

謝鶴臨回國那麽久了,因為沒有趙寒每天的跟蹤,徐枭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謝鶴臨的消息了,他去了哪裏,每天在做什麽,見了什麽人。

沒有讓他可以揣摩謝鶴臨心思的東西。

徐枭和他斷聯了。

徐枭清了清嗓子:“爺爺說他去i市了,幹什麽去的?”

翟昀被問的莫名其妙,但是老實巴交:“我不知道。”

徐枭于是:“那你去查查。”

翟昀:“好的。”

i市。

謝鶴臨剛從外頭辦完事情回來,辦公室的門才推開,身後緊跟着一個男人擠了進來,謝鶴臨坐在辦公桌前,這個人就坐在他對面,雙手交疊放在桌面,像是來談生意的。

秘書進來端了杯熱水,男人也不嫌棄,接過來就喝了,笑說:“地方小了點。”

謝鶴臨:“嗯。”

林檞問:“沒了?”

謝鶴臨這會兒是放松的,絲毫沒把自己的處境放在眼裏,被趕出G市也無所謂:“你想我說什麽?”

林檞笑了笑,似乎也覺得自己的問題多餘,又不是第一天認識謝鶴臨,就算對方給他足夠多的信任哪又怎麽樣,他又不是不配,就是有點想笑,樂得慌:“就這麽把公司放在我名下,你膽子真肥。”

謝鶴臨拿起手機翻看兩眼,回了條消息,又蓋了過去,反問:“你稀罕麽?”

林檞聽笑了,腦袋悶在水杯裏直抖:“我不稀罕啊。”

習慣了謝鶴臨的話少,林檞也不在意:“我過兩天就回去了,你一個人在這裏行嗎?”

謝鶴臨又回了條消息,不緊不慢道:“除了辦手續,暫時沒有需要你的地方。”

林檞是謝鶴臨高中時的朋友,這幾年人也沒有待在G市,這兩天才回來。

事情辦完後,謝鶴臨确實沒再需要他的地方,林檞也不扭捏:“那我走了,你自己多注意點,別在手機上養什麽情人,人家只騙財,你長得再好看也不稀罕你那兩斤色。”

謝鶴臨只是笑:“我送你。”

“不用了,麻煩,幾步路的事。”他回過頭,其實不是催促的表情,“提前和你說一聲啊,早點把你破公司拿走,過兩年被我爸知道得煩死我。”

徐枭不知道翟昀業務能力差的原因在于謝鶴臨在i市的公司并不在他本人名下,查關系網的時候,理所當然會從這個人近期聯系人開始。

林檞幾乎像個bug,正常人根本不會想到他。

等了一個多小時,抽了幾根煙還吃了頓外賣,翟昀一直沒有消息,徐枭等煩了:“走吧。”

看着外面漆黑的天色,翟昀問:“去哪裏?”

徐枭說:“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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