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

第 37 章

徐枭只覺得頭很疼,疾馳而過的那一幕像是訂在腦海裏,拉扯着他的神經,勒得他腦袋突突的疼,甚至想吐。

不知道謝鶴臨交代遺言一般的言論是為了哪般,大概回國的時候就想好了會有這麽一天,是人為嗎,還是僅僅只是意外,如果謝鶴臨真的出了什麽事,如果——

這條路徐枭不是第一次來,有些地方他也還記得:“前面的高速出口出去,拐回先前的入口,我要去找他。”

福生沒說話,兩三分鐘後,汽車平穩地經過了高速口。

“我說話你聽不懂是嗎?”胸口有一簇火在燃燒,徐枭被燙到嗓音幹澀,不得不打開喉嚨提高音量,他想要呼吸。

福生講話不結巴,心也不虛了:“枭少爺,我們先回G市,老大爺在等我們。”

被福生話裏的字眼觸動,忽然連坐直的力氣都沒有了,七年前的記憶一刻都沒有忘記,那時候徐枭是什麽感覺,大概天塌下來也不過如此,奔跑的時候在害怕,怕謝鶴臨不在,他一個人應對不了。

原來過了七年時間,徐枭還是沒有長進,他還是害怕,這次他知道謝鶴臨在了,可謝鶴臨變成了他害怕的根源,他已經沒有什麽可以失去了。

“爺爺也在等謝鶴臨回家。”徐枭輕聲說。

福生被人按了喇叭,是翟昀在催促他加速,腳踩油門,把車速飙了出去,正在這時,福生的手機響了,接通後,車內藍牙響起了翟昀的聲音:“枭少爺。”

沉默了很久,徐枭說:“我想回去。”

這一刻,或許只有翟昀能懂徐枭的感受,當年也是這樣的場景,十七歲的徐枭被翟昀攔在病房裏,任憑他怎麽歇斯底裏都不為所動,徐枭和他哭和他鬧,打了一通電話以後一個人悶在房間裏二十四個小時,像是死了一樣。

已經是第二次了,大概也是因為徐枭長大了,他依舊無法面對,卻學會了體面,知道掙紮沒有用,很快學會了順從。

“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病房裏,徐枭的哀求聲很輕卻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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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爺沒事,”開口時翟昀的聲音不自覺放輕,“是汽車爆胎了,陳霖車技很好,控制住了,只是撞到了護欄,副駕駛的人傷的比較重,九爺沒系安全帶,應該輕微骨折,人是清醒的。”

汽車爆胎的那一刻,陳霖緊握着方向盤,一邊減速一邊保持直線行駛,只是高速不比城市道路安全,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車子停下來避免更嚴重的打滑或是可能的追尾事故。

謝鶴臨坐在後座,不比徐枭,車內副駕駛常年有人,陳霖做了最正确的判斷,讓車子撞到護欄,人車傷害降到最低,怪在怪謝鶴臨不系安全帶。

徐枭沒有松一口氣,頭依然疼得厲害,前幾分鐘他還在想,要是謝鶴臨出了事他該怎麽辦,被拉扯的每一根神經裏,徐枭都在思考他和謝鶴臨的結果。

這個時候距離今年過年還剩四天。

長達三個小時撕裂般的頭疼,到達G市的時候,徐枭的臉色差到難看,臉比紙還要白,青天白日的,謝鸾覺得他小孫子像一只鬼,游魂似的蕩到他面前:“怎,怎麽了啊?”

謝鸾知道謝鶴臨傷得不重,但不知道,徐枭為什麽還是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頭疼,”徐枭沒什麽說話的力氣,“止痛藥在哪裏?”

家裏的阿姨連忙拿了藥箱和溫水過來,徐枭一口氣剝了三顆,全都扔進了嘴裏,一整杯水都灌進去了,甚至沒給旁人阻攔的機會。

謝鸾驚得話都沒說出來,還是阿姨着急慌忙地來了句:“吃一顆就夠了呀,藥不能這麽吃的喲。”

謝鸾想去拍徐枭的背,徐枭皺眉,謝鸾:“?”

都不能堅持到衛生間,徐枭找了個垃圾桶就吐了,那三顆藥不太完整地躺在裏面,徐枭的臉色更差了。

謝鸾:“......”

徐枭和沒看見似的,又去拿了兩片止痛藥往嘴裏塞,喝完杯子裏最後一點水:“吃一次沒事,平時也沒機會這麽吃。”

謝鸾:“......”別說的這是什麽好事。

沒工夫和謝鸾油嘴滑舌,徐枭是真受不了:“爺爺,我上樓躺一會兒,晚飯別叫我了。”

謝鸾踉跄地追了兩步,不确定地問:“......你不問問謝九怎麽樣啊?”

徐枭回頭,臉上是謝鸾看不懂的表情,冷淡道:“他不是沒死嗎?”

謝鸾驚得連話都不會說了。

謝鶴臨被救護車拉去了醫院,陳霖和他并肩躺着,傷的最重那個已經先一步被拉走了。

說嚴重是和謝鶴臨陳霖比起的,陳霖系了安全帶,他所在的車頭損壞的也沒有那麽厲害,車子在滑行的時候,謝鶴臨才反應過來要系安全帶,明顯是晚了,電腦和人一起在後座颠簸。

謝鶴臨腿上打了石膏,人躺在醫院裏打點滴,謝鸾的電話就是這個時候打進來的,手上紮着針,左手接聽電話:“爺爺。”

“怎麽樣了?”謝鸾簡單關懷。

謝鶴臨覺得自己非常不怎麽樣,上車第一件事從來都是系安全帶,偏偏今天忘了,偏偏今天出了事:“還沒有枭枭踢我兩腳嚴重,打兩天消炎就行了,枭枭怎麽樣?”

謝鸾知道事情肯定沒有謝鶴臨說的那樣輕松,不過聽起來也不算嚴重,就沒有多問。

老頭子對親孫子不關心就算了,還陰了他一道,故意誇大其詞:“一回來就說頭疼,止痛片吃了三顆,剛才問他怎麽不管你死活,他說巴不得你死了。”

世人常說童言無忌,在謝鸾這裏,大概是老言無忌了,這種話謝鸾不止第一次,謝鶴臨聽過也就算了,他說:“我知道了。”

謝鸾那頭頓了一會兒,音量都低了下來:“事故調查什麽時候有,和承氏有關系嗎?”

“不清楚。”謝鶴臨聽到承氏這兩個字就煩,“随便是不是。”

謝鸾:“......當初說了讓你晚點回來。”

謝鶴臨捏了捏眉心,有點控制不住情緒:“我要晚到什麽時候,七年還不夠嗎?爸媽做錯了什麽,我又做錯了什麽,為什麽我要背井離鄉那麽久,枭枭該怎麽辦?”

“你現在還提枭枭,”謝鸾情緒也不太好,“你不怕被報複,就沒有想過他會怎麽想嗎?”

謝鸾一直不支持謝鶴臨走這一條路,手上總不會幹淨到哪裏去,更重要的是,他沒法再承受一次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複仇對于一個八十歲的老人來說太難了,他畢竟老了。

所以謝鸾當初選擇告訴徐枭真相,想讓徐枭可以和謝鶴臨和解,希望徐枭可以成為謝鶴臨的牢,他是唯一可以困住謝鶴臨的人。

“爺爺,枭枭知道了。”謝鶴臨說,“我說過的,他不會攔着我。”

氣得謝鸾把電話挂了。

應付完謝鸾,還有個虎視眈眈額頭上頂着個大包的陳霖:“謝鶴臨你說實話,和你有沒有關系?”

陳霖問的是這次車禍,在謝鸾眼裏,他孫子還算是個平常人,只是因為仇恨太深,放不下而已。陳霖卻知道謝鶴臨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這個瘋子昨天夜裏還給他發短信,問他徐枭要走他該怎麽留。

怎麽留,傷了自己留嗎?

謝鶴臨竟然笑起來,用一種自然又坦然的笑容:“在你眼裏我是這樣的人?”

陳霖冷淡道:“對,你就是徹頭徹尾的瘋子。”

謝鶴臨搖了搖頭,這個有輕微腦震蕩的人,覺得頭暈,眼前也暈乎乎的:“不至于,我是想讓他留下來,沒必要用這樣的方式。”

陳霖問:“所以是承氏?”

謝鶴臨反問:“你覺得是意外的可能性有多大。”

陳霖頓了頓,他們出門行車經常檢查,特別是出遠門,今天出門前還檢查過車胎,确定是沒問題才離開的,如果真的是意外,陳霖一點都不同情地看着謝鶴臨:“謝鶴臨,你真可憐。”

謝鶴臨翹了下唇角:“我的人生自從七年前開始,就一直很可憐了。”

陳霖閉嘴了。

謝鶴臨倒是無所謂:“問下護士還有幾瓶藥水要打,要麽給我藥水,要麽給我藥方,我要回G市。”

“現在?”陳霖真佩服他,“你知不知道自己腿上打的是石膏。”

謝鶴臨眼皮都不帶擡的:“那你開車慢一點。”

陳霖冷靜地指着自己的額頭:“我開不了。”

謝鶴臨有點遺憾:“好。”

等到謝鶴臨回到G市,這一天的白天已經過完了,進門的時候,陳霖還跟在他身上,手裏還提着兩袋從G市醫院剛兌回來的藥水,輸液針、壓脈帶都挂在口袋上。

謝鸾驚了:“什麽意思?”

好巧不巧,謝鶴臨也吃了止痛片,臉色雖然比徐枭好一點,但內裏依舊疼得不行,沒回答謝鸾的問題:“枭枭呢?”

謝鸾算是明白了,嘆了口氣,謝然雖然不在了,他的兒子卻完整的繼承了他的壞脾氣,犟種又情種,往上指指:“在樓上,不知道睡沒睡,不讓我叫。”

沒想過謝鶴臨會回來,謝鸾也不敢在徐枭心情不好的時候再惹他,要是謝鶴臨惹事還好,徐枭生氣也只是生氣,可謝鶴臨是受了傷,謝鸾知道,徐枭其實擔心更多。

兩片止痛片的效果一般,徐枭睡得不安穩,半夢半醒每每有一點清醒的意識想的都是謝鶴臨。

房間門被打開的時候,徐枭聽見了聲音,來人走近的時候,徐枭聽見了動靜,直到床墊陷下去,徐枭才睜開眼。

來人就坐在床側,不需要動,徐枭就可以看見他。

“你怎麽在這裏?”倒是沒覺得在做夢,徐枭只是不明白,分明要在i市再待上幾天,又或者真的要回來,也不至于來的這麽早的人為什麽在這裏。

謝鶴臨看着徐枭,眼神像在注視一束剛綻放的花朵,有點沉醉:“剛回來。”

徐枭坐起來,拍開了床側的燈,打量着謝鶴臨的臉色,看到他打着石膏的腳,伸手摸他打過針的手背,又去探他的額頭:“你是不是發燒了。”

謝鶴臨順過徐枭的手想握,被躲開了:“怕你擔心我。”

話回的是徐枭最早問的那句,徐枭懶得理他,怎麽樣的死法都在夢裏演練過兩回了,看到謝鶴臨生龍活虎的回來,又只剩下生氣了。

頭好像又開始疼了,徐枭躺回去,背過身,不打算再搭理謝鶴臨。

腿上打着石膏,謝鶴臨沒法再和這些天一樣,側着抱徐枭睡覺,輕輕地躺到徐枭身邊,連被子都沒有拉過來,又可憐兮兮地賣慘:“枭枭,你抱我一下。”

徐枭冰涼的聲音從被子裏悶悶地傳出來:“我有病?”

謝鶴臨慢慢靠近徐枭,半個身體藏着被窩裏,肩膀貼着徐枭的背,不緊不慢地說:“是個意外,你就當我喝水塞牙縫了,別太擔心。”

徐枭嘴硬:“誰擔心你。”

謝鶴臨笑了笑,頭靠過去,頭發紮着徐枭的脖子:“我擔心你。”

徐枭沒再說話了。

從i市回來颠簸了一路,減震再好的車也沒法照顧一條受傷的腿,謝鶴臨累慘了,本來想叫徐枭下樓吃飯的,結果兩人就這麽睡着了。

大概過了兩個小時不到,謝鶴臨突然驚醒,他摸到了徐枭的背,燙的都是汗,把徐枭轉過來人都沒醒。

電話打給陳霖,最後背徐枭下樓的是福生,一陣兵荒馬亂,謝鸾還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就是很崩潰:“又怎麽了啊?”

謝鶴臨自己是個瘸子,跟不上健步如飛的福生:“枭枭發燒了。”

謝鸾:“!!!”

半個小時後,謝家私立醫院的vip病房裏,謝鶴臨和徐枭并肩躺着,一個在挂退燒藥,另外一個終于想起他帶回去又忘記挂的藥水,成功和徐枭混成了病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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