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個人

一個人

張成和段麗萍沒指望陳硯南跟他們說話,看着辦完喪事回來的陳硯南不哭不鬧,好好吃完飯,在客廳低頭坐了幾個小時後進了卧室,他們也就各自就進客房,辦完喪事他們就精疲力竭,沒多久就睡着了,加之房間的隔音,他們不知道陳硯南發生了什麽。張成半夜被噩夢醒來,想看陳硯南睡着沒,不看還好,一看慌了神,卧室裏能摔的都被摔了,只剩一個完好的五彩琉璃塑料花瓶,細看,也裂了一條縫。滿地狼藉,一地鋪滿了玻璃碎片,偶爾還能看到少量血跡,牆上好像也是血,可房間裏根本就沒有陳硯南的影子。連忙叫醒段麗萍,去墓地找,去陳硯南平時經常去的地方找,都沒找到,去報警,警察說,不到24小時不能立案,只能派人先幫着找找看。

陳硯南前腳安靜的進門,後腳就把門反鎖,靠着門緩緩坐到了地上,雙手抱着頭,臉埋在膝蓋上,腦袋一片空白的他想啊想,轉啊轉,終于想起了他的段章遠,他的段章遠不在了,他找不到他,可他說過,會來找自己的,可他為什麽不來呢。陳硯南喃喃道:“斷章遠,你在哪。斷章遠,你在哪啊,你不陪陳硯南了嗎?你不陪你的南南嗎?,不等他說完,嘔了一聲,把吃的所有東西都吐了出來。“斷章遠,陳硯南好難受,抱抱我好嗎?”回複他的只有風穿過樹林,咻咻的跑過窗前。吐完,陳硯南摔了所有東西,段章遠給他買的電視機,他們的合照,玻璃……,當眼神掃到花瓶時他愣住了,段章遠說過的,花瓶裏面要有玫瑰花的,可裏面那只枯萎了,後院的玫瑰花已經開敗了,對了,他要去買玫瑰花的。轉身開了門跑了出去,一路上跌倒了,又趴起來,一次次重複,鞋子不知道什麽時候跑丢了,光着腳跌跌撞撞的跑在濕漉漉的道路上。月亮躲在了厚厚的烏雲下,天空下起了小雨,陳硯南找到第一次段章遠給他買花的地方了,可花店關門了。在他打算跑開重新去找花店時,耳邊傳來了響亮的嬰兒啼哭聲,不知怎得。他呆呆的向花店走去,在花店的門口看到了張着嘴啼哭的嬰兒,哇哇的。那幾個月大的孩子看到陳硯南竟也不哭了,朝他咯咯的笑。陳硯南笨拙的抱起他,坐在花店門口,将嬰兒護在了懷裏。雨依然下着,可陳硯南到現在連一根毛發都沒濕。

雨幕中張成找人找昏了頭,罵了句娘,答應過段章遠幫忙好好照顧陳硯南的,結果,人剛下葬完,就把陳硯南看丢了,要是出了事,那可真就對不起他們這麽多年的兄弟。難怪半夜會夢到,滿身是血的段章遠追着他砍。濕透了的衣服被冷風一吹,張成打了個寒顫,腦子突然靈光想到,段章遠和他去草埔街的一家花店,忙轉身跑了出去。

黑夜慢慢撤去,天光大亮,在看到陳硯南低着頭安靜坐在花店門口的那一刻,腳一軟,撲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看着陳硯南,張成突然說:“段章遠,你安心的走吧,陳硯南沒有你想的那麽脆弱,況且,只要我在一天,就不會不管,也不會委屈了陳硯南。初升的太陽緩緩從地平線升起,照亮了天空,為萬物帶來了光亮和熱度。

張成離遠了沒看清,走近了才看清陳硯南一頭灰白的頭發。原來電視劇不完全是騙人的。張成暗暗的想,“原來真有一夜白頭的人,這人還是個十足十的傻子,這個傻子的世界裏裝滿了段章遠。陳硯南咳了幾聲,清清嗓子,準備叫人。結果自己還沒叫,就聽到,陳硯南懷裏傳來了嬰兒的哭聲。張成心想,“得,比戲劇還戲劇化了”,哭聲叫醒了陳硯南,轉了轉酸痛的脖子,低頭看了懷中的小人,笨拙的抱着他站起身。張成見狀,上前扶了一把問:“陳硯南,你要去哪?“生怕又把人弄丢了,心裏暗自琢磨,要是陳硯南還不說話,還要跑的話,他準備把人打暈了扛回去。

陳硯南的聲音很微弱:“回家。”

張成幾乎下意識就接了句:“回家?回家,你要帶着這小屁孩?”見陳硯南點了點頭,無奈,只有先讓陳硯南把孩子帶回去,再去派出所問問情況,如果是棄嬰,陳硯南想養就養吧,畢竟有個人陪着,也就不會那麽孤單了。看陳硯硯南一身的擦傷,想着先幫陳硯南抱小孩抱回去,結果小孩剛到他手裏,就哭個不停,還給陳硯南抱着,就安安靜靜的不哭了。得,他不僅不着陳硯南待見,還不招這小孩的喜歡。

段麗萍幫着陳硯南照顧了幾天小孩的同時又教陳硯南怎麽抱,怎麽喂奶粉,怎麽換尿布一系列複雜的操作。若是以前,陳硯南決計是學不會的,可經歷了這些事,不知道是不是刺激了大腦哪根神經,竟也慢慢的學會了。與人交流時,陳硯南的反應比之前慢了很長時間,但總會回答.在确定嬰兒是棄嬰時,張成問過陳硯南要給這孩子取什麽名字時,陳硯南答得很快說叫陳旭安。張成又問為什麽,反應了三分鐘的陳硯南慢慢回答說:“因為太陽光撒在了孩子的臉上時,他看到了一雙很像段章遠的眼睛,還有段章遠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陳硯南,希望你的餘生開心、健康、平安。”

就此癡傻的陳硯南帶着三個月大的陳旭安,跌跌撞撞的走完了陳硯南的餘生。小小陳旭安吃不慣奶粉,總是吐奶奶,陳硯南花了很長時間學會了煮玉米糊;半夜哭鬧,就抱着哄;小小陳旭安拉屎撒尿,陳硯南都參與其中。照顧孩子,讓陳硯南可以短暫忘記段章遠,可一想起來,心便絞着疼。當聽到旭安牙牙學語,第一聲叫的是爸爸時,那是他最開心的時候,之前他好像不記得開心是什麽感覺了。

在段章遠去世時,本就對陳硯南沒多少好感的段海平夫妻把陳硯南拉進了黑名單,當除夕見到段麗萍和他一起出現時,臉色又黑了一度。可陳硯南不在乎,他記得,每次過年段章遠都會帶他回來一天,看看自己的父母,所以他覺得自己應該要來的,即使除夕夜睡在客廳的沙發上時還是那麽覺得。第三年,陳硯南帶着陳旭安來時,陳旭安一聲聲的叫爺爺奶奶,把段海平夫妻兩的心叫軟了,流了眼淚,也是這一年,他們終于對陳硯南說了第一句話:“這孩子可愛得很,有空經常帶他過來玩。”陳硯南很開心。

每到段章遠忌日那天,陳硯南總會消失一整天,無論刮風下雨,不曾少過。張成害怕出事,跟過段章遠多次,陳硯南總是去一個地方,漸漸的張成就随他去了。忌日這天,陳硯南總會帶一支玫瑰去墓地,去到那了,沒有磕頭燒香,只是輕輕椅在墓碑旁一整天,嘴裏碎碎念着,找不到說的了,就抿嘴笑着,然後默默擦去眼淚。張成好奇偷聽過一次,聽完,他沒忍心去聽第二次。多年後,當陳旭安問起時,張成還能一句不漏的複述下來,既不是他記憶好,也沒有刻意去記。張成仍然記得陳硯南是這樣說的。“段章遠,我好冷,挨着你坐會暖和。”“你想我嗎?南南好想段章遠啊 ,你抱抱我好不好?”“爸媽和我說話了,我好高興。”“你可以來看看我嗎?你從來都不來找我。”“旭安昨天玩了一身泥,我抱着洗了好久。”“阿姨做的飯菜沒有你做的好吃,但我乖乖的吃飽了,旭安也吃了很多。”“後院的玫瑰開了,開得很好,我摘了一支最好看的給你。”“我有好好聽段章遠的話,你可以在夢裏抱抱我嗎,但你一直都沒來。”“你說,你會來接我,是什麽時候呀。”

段章遠,你好好的,我過得很好只是很想你,不過不要擔心,我會乖乖的。旭安很乖,考試總考第一名,張成、姐姐、爸媽他們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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