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畸戀

Chapter 13 畸戀

當知道陸辰出現，淩封接到消息的第一時間開車跟去這裏的重案組。當他跟直屬領導碰過面，确定沒有什麽遺漏彙報的，才從會議廳裏出來。

在淩封眼裏，私事永遠大不過公事。

回去後，又得找些理由處理掉身邊的一些渣滓了。

門口站着個高大少年，簡單T恤牛仔褲，抱着個黑色大背包，背包裏裝着一條十幾斤重的銀環蛇。

從淩封進去會議廳到現在過去四個小時，手臂累酸了都不敢放下，時不時地還要拉開拉鏈，給小封這條貪吃蛇透透氣，然後再送幾只鼠肉幹。

一直到會議廳的幾位高層領導陸續走了，他才低頭向淩封說話。

看向淩封的眼神溫柔又怯懦。

“封爺。”

淩封捏捏眉心，“找個地方休息會兒吧，天亮了直接去星星那兒。”

他在別人面前提起唐星從來都是叫‘星星’，所以沒人懷疑唐星的身份與能力，即使有人知道唐星最開始是被淩封抓回來的，單看淩封親昵的叫她小名，也不敢對唐星動什麽歪心思。

包括對淩封忠心的人。

但淩封不信任任何人。

王虎明白。

他點點頭，跟在淩封身後。

離天亮還有五個多小時，先找找附近有什麽星級酒店？

封爺睡慣了自己的床，換個地方會不會睡不好？

正糾結着要不要問問封爺，畢竟來這裏不能用手機也不能聯網，所以一切電子設備都沒帶身上，除了現金和……小封。

王虎盯着淩封直挺挺的後背，腦海裏又開始胡思亂想。

這不是第一次了。

從他十五歲見淩封第一面之後，目光就再也無法從這個人身上移開。

王虎垂眼看看自己懷裏的包，默默嘆氣。

他不明白為什麽封爺這麽喜歡一條蛇。

明明最大只能長到幾斤的蛇，偏偏能喂到十幾斤，連人肉都……有時候真的會心裏不平衡啊，他有點吃醋。

王虎知道，他沒資格吃醋。

眼前的這個人……永遠都不可能是他的。

不，封爺不屬于任何人，他就是一頭野獸，平等地不喜歡任何人。

所以再嫉妒，也要好好喂養小封，保護着小封。

“封爺？”

怎怎麽回事？

王虎還沒開口問，就見淩封下到一樓往走廊拐過去，随便推開了一扇門。他趕緊跟進去，發現這裏面是個簡單的問詢室，布置簡單，除了一張桌子一張椅子，就只有靠着牆又窄又長的PU長凳。

淩封朝裏走幾步往長凳上一坐。就這麽上去……躺着了？

這長凳寬度很窄，淩封一小半肩膀懸空，一條腿在上面放着，另一條腿只能垂支在外面。看起來矜貴的淩封，此時露出疲态，他枕着手臂，碎發落到一邊，露出光潔的額頭，線條流暢得像一件藝術品。

沒人見過這樣的淩封。

淩封伸另一只手朝王虎招招，示意王虎把背包給他。

王虎站在桌邊，眼前恍惚一瞬，像中了蠱一樣，腳步開始不受控制地往淩封身邊靠近，緩緩伸出自己的手，遞了過去。

淩封半眯着眼，感覺到手掌心的溫度不對，小封怎麽可能有溫度？

“阿虎，你發什麽愣？”

淩封微微擡眸看向他，王虎正在他半步距離彎着腰，大掌幾乎覆蓋住淩封骨節分明的手。

炙熱的。

讓人很不習慣。

淩封應該直接揮開，但沒有。

兩年前把這孩子從黑市弄下來那時候，身上傷得沒一處好肉。興許是大陸人常說的‘緣分使然’，那一瞬，淩封仿佛看到奪位之争後，逃亡的自己。

當時的淩封沒想別的，招招手就将面目全非的王虎帶了回來。沒人知道他還活着，在外界看來，這孩子不過又是封爺親自出來給小封找的新鮮食物……

“……對不起，對不起，封爺。”王虎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兒，慌忙收回，手忙腳亂地把小封從背包裏放出來。

一條漂亮的銀環蛇。

小封見到淩封，在王虎腳邊繞了一圈，伸了好幾下尾巴，支棱着腦袋朝淩封蜿蜒過去，纏上淩封那雙修長雙腿，滑溜溜冰冰涼地鱗片緊貼着淩封的皮膚，鑽進上衣。

淩封閉上眼，覺得，這種冰涼感才讓他安心。

黑白相間地長蛇一路游走到淩封懷裏，親昵地在他耳邊吐信。絲綢衣料裏被小封撐開，腰腹之間的人魚線若隐若現。

王虎覺得自己要瘋了。

不知道是不是封爺故意懲罰他，沒淩封的命令，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放下背包，貼在角落裏，單手握住手腕，以标準姿勢站着。

王虎想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明明是保镖最尋常的站姿，他卻覺得難堪極了。一分鐘……兩分鐘……身上的高溫還是下不去。

王虎咬咬牙，一點點默默轉動腳步，換成面壁思過的姿勢。

淩封的聲音傳進他耳朵。

“你在幹什麽？”

王虎下意識小聲回答，“沒，沒事。”

“乖，別亂動了。”

“哦哦好的封爺……？？！！！”封爺說什麽封爺在說什麽？

“……”他跟小封說話，阿虎嘀咕什麽？淩封揉揉小封冰涼的蛇腦袋，心裏想，總不會是唐星那玩意兒的神經病也傳染？

不知過了多久，這條走廊的燈滅了，一樓只剩下值班人員。

王虎一直不敢動，直到聽不到別的聲音，才敢慢慢轉過身。

問詢室裏的燈光非常明亮，但不影響淩封和小封窩在一起睡着。

淩封為了這個案子已經連續幾天沒有睡過好覺，他擔心王虎完不成任務，擔心出錯之後前功盡棄……

事實證明，新人‘暗子’的确沒有那個精神病唐星辦事來的利落。

王虎倚着牆壁，小心不發出一點聲音，蹲下身坐到地板上。

他望着淩封的臉，出神許久。

這個他永遠都無法觸及的……夢。

王虎想了很多事，想淩封，想自己，想以後，腦海中逐漸形成一張捕夢網，不知不覺睡着了。

淩封的生物鐘非常準時，六點鐘天亮。

王虎比他更早一些，淩封醒來的時候，正看到王虎給小封放在桌上，手裏捏着一塊小方巾給它擦鱗片，小封舒服地直嘶嘶。

看蛇腹鼓鼓的，就知道已經喂飽了。

淩封好奇地盯着王虎。

他對聲音尤其敏感，是在十幾歲時留下的心理陰影，怎麽都好不了。

而王虎醒來做這些事，就一定會發出聲音。即便控制得再好，再小心，也不會一點點聲音都沒有。

不知道為什麽……為什麽自己好像睡得很好？

王虎想打招呼，‘封爺’還沒喊出口，就覺得像被豹子盯獵物一樣，渾身直冒冷汗。

他做錯什麽了？

王虎把所有可能想了一遍，覺得不會被發現吧？

封爺總不會有讀心術……

可是，封爺這麽厲害，萬一……呢？

“封……封爺？”王虎心虛，吓得捏着蛇尾巴尖兒的手指都開始抖，小封都快給他抖成了響尾蛇。

還好淩封站起來只是整理整理衣袖，往後抓了抓頭發。

“餓了，走吧，出去找點兒吃的。星星那兒肯定沒什麽好東西。對了，你別忘了把她買的那一兜亂七八糟的光碟也給她帶上，在會議廳，大陸那邊的闫隊拎回來的，你去看看，別弄丢了。”

“……哦，噢，好的封爺。”

王虎心裏石頭落地，自己小命還在，默默地十萬個感謝封爺。

封爺到星星家的時候已經快九點鐘？王虎好奇，封爺竟然一點也不着急見親妹妹。話說回來，這樣挺好，封爺兩個妹妹都平安，算是大團圓？

可當打開門，王虎傻眼了。

王虎看看淩封。

封爺也傻眼了。

房間裏的氣壓一下子低到極點。

沙發上壓在一起的兩個人完全不驚訝淩封的到來，唐星瓷白的臉上頂着個粉紅地手掌印，不爽地瞪着淩封。

淩封靜默片刻，走到對面沙發坐下。

“神經病，這不是沒死嗎？”

“你問的是‘事’還是‘死’？”

陸辰想把唐星松散的浴袍系好，被唐星一把撈住，往旁邊一放，然後繼續按着。

唐星朝淩封‘啧’了一聲，和之前熟絡的語氣沒有太大差別。

“你來幹什麽？”

淩封：“送光盤。”

王虎聽話地把另一個黑色帆布包放在餐桌上，又退回角落。

小封聞到新鮮老鼠的味道，盤在王虎懷裏有點鬧騰，引得陸辰和唐星多看這高個子少年一眼。

淩封揚揚下巴，嫌棄地看着她們，“看看你買得都些什麽東西，鬼片就算了還那麽多小凰片，你倆口味真是……獨特。”

唐星：“我樂意。”

陸辰心裏崩裂：“……”

唐星挑的時候陸辰就心不在焉，根本沒仔細看她拿的到底是什麽好嗎。

淩封轉頭對王虎說：“你去洗浴間給小封沖沖澡。”

王虎點頭：“好的，封爺。”

沒了別人，淩封放緩了語氣，沒有喜悅也沒有憎恨，只是平平常常地問：“陸辰，你應該知道一些了……身份洗白的感覺怎麽樣？”

陸辰推開唐星到一邊，認真起來，“不怎麽樣。”

“當初爸媽将我留在這地獄裏，就是為了把小時候的你護出去……陸辰，幹幹淨淨的身份享用的如何？”淩封自嘲一笑，“雖然你當初真的很小，留下來只有死路一條。但當我知道你活着，并且以烈士養女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活着的時候，你知道我在過什麽樣的日子麽？”

陸辰攥緊了手。

“看到你，我就會想起那些塵封了許久的肮髒記憶——無盡地厮殺、逃亡、隐忍……父母勢力被分食殆盡之後，我，不得不用這張皮囊換取生存資源，一步，一步地踩着許多人往上爬……而你，在讀書，在上學，在遠離塵嚣的學校。呵，陸辰，我本來應該恨你的。”

可是見面了，卻怎麽都恨不起來。

當他成為新的隼頭，當他重新像父親一樣站在這片土地上的頂端時，如果想不能坐以待斃地當個‘靶子’，那麽……最好的辦法就是和□□合作。

只有這條路最穩固了吧？

只要把那些個肮髒東西送進去，立下的功足夠站穩腳跟，這個地盤就是他淩封獨大，一輩子見不得光也沒關系，至少站在灰白地帶陰影之中有了靠山。

誰不想做普通人，誰不想做善人？

如果沒有陸辰，或許父母能有辦法把正常人的身份給自己，那樣，自己就不會受那麽多非人的折磨。

哪怕普普通通，窮困潦倒。

陸辰沉默片刻，問：“我了解過一些，但并不多。其實我想問的是——殺我的那些人，是不是你安排的？”

淩封哼了一聲，不屑的說：“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