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 哄哄

Chapter 14 哄哄

陸辰：“不是你？”

淩封撇她一眼，身上閱歷自然形成的氣場足夠壓得住幾個陸辰。

幾年前，他确定自己在這片區域徹底站穩腳跟，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找陸辰，想方設法地隐藏在陸辰附近保護她。但淩封沒想到的是上一輩留下的隐患怎麽都除不幹淨。有一年，被急事絆住腳，就在這當口聽說陸辰差點被殺。

當淩封的人去救時，陸辰和陳紅她們已經不見了。

再後來，得到的消息是被一個腦袋有問題的白化病小女孩兒救下，他們的人一直跟到福利院，并未發現這小神經病有別的身份，這才作罷。後來強行綁陸辰回來，是因為淩封已經掌握這座區域的所有暗線，不會再有人對陸辰有威脅。如果一直将陸辰留在內地，時間長了才是隐患。

誰知道陰差陽錯，他們和福利院失蹤案的幾條線牽扯上，用錯了人，綁錯了人，這一錯，又是幾年。

“你養父母犧牲後，闫隊身邊有人掉出消息，那段時間我已經搞幹淨很多，只是沒想到漏了幾個。”

陸辰：“我從養父母留下的東西算出來這裏的緯度，想來這裏但錢不夠……想要殺我的人很多，闫叔，哦，也就是闫雲海，是他一直瞞着我……”陸辰這才明白過來，“殺我的，和後來綁……”不是一路人。

淩封沒說話，只哼了聲。

淩封比陸辰大八歲，雖然外表跟個不谙世事的貴少爺一樣，但內心非常狠辣，跟陸辰這種聰明人好說話，寥寥幾句就與真相八九不離十，剩下的，沒必要再講。全都過去了，就沒必要再裏頭傷懷不肯出來。

陸辰苦笑，垂下頭，低聲喊了一句。

“哥。”

陸辰明白，是自己拖累了淩封，如果不是她，淩封不至于做起事來束手束腳，這一塊黑勢力不至于到昨日才拔出一半。想在東南亞這種吃人的地方化出淨土，根本不可能。但淩封在做，不止做這些年。

陸辰深深低下頭，又清清楚楚地喊了一句——哥。

淩封的脊背明顯緊了下，随後不自然地“嗯”了聲。

兄妹相認。

陸辰是個識時務的人，一直都是。

在這之中，唐星瞪完淩封瞪陸辰，在兩個人說些她似懂非懂的話裏，起身掀開籠蓋，磨牙吃了她沒打算吃的三響菜。

粉紅色的小東西在唐星嘴巴裏蠕動幾下，被嚼成碎肉。

蛇的嗅覺極其靈敏，小封聞到香味，着急的亂竄，王虎心都提到嗓子眼，生怕小封溜出去打擾封爺他們說話，一個箭步沖上去捂住小封饞兮兮的腦袋，小心翼翼躲在門後。

事實上，這裏的隔音并不是完全無聲。王虎沒說過，其實他的聽覺很好。如果他想，他甚至可以在一米開外，聽到封爺穩而平的心跳聲。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封爺在別人面前提起自己的生平經歷。

即使封爺不說，他也能猜測到如果想在這片土地上混出個成就……何止刀口舔血……他不覺得淩封做得那些事有什麽肮髒，心裏反而全是敬慕與心疼。他知道封爺不想讓外人知道，可他還是聽到了……那……

王虎悄悄将自己劃為淩封的‘自己人’。

“噓，別亂纏，回去給你吃兩大鍋好不好？”王虎将小封的身體盤好，小封順從地把腦袋擱到他頭發上，像戴了一頂動物帽子。

王虎拍拍小封的腦袋，心想：封爺要是也能……呃……

不能。

淩封放松身形窩進沙發，轉動着食指上的戒指，目光從陸辰移到吃相難看的唐星，回瞪她一眼，擡高音量：“給你放假，還不知足？”

唐星咽下一口，反駁過去：“你安排的新‘暗子’就是王虎？愣頭愣腦的還不如我，要不是我”

淩封懷疑地盯着她，“你恢複了？說話這麽、流暢，正常？”

唐星“昂”了句，沒想說的，繼續夾下一只，沾上湯汁。

當然正常，無比正常。

她腦袋裏的世界就像一塊突然被擦幹淨的玻璃，曾經模糊不清的畫面越發清晰。除了她不想改變自己這麽多年的性格習慣，确切來說——已經是個正常人。

淩封并沒有多大反應，而是點點頭，說：“小精神病既然恢複正常了那就別只會用眼睛看人，王虎比你想象中的要好用。”

唐星不信邪，朝王虎和小封剛剛走過去的方向望去，看不到人影，她眨巴眨巴眼睛，“是嗎？”

唐星正經好奇地問淩封：“哪裏好用？”

淩封斜她一眼。

“晚上十一點，地下十一層慶功宴，剝皮佬會混進去。哥帶你們去散散心？順便慶祝神經病恢複。”淩封看起來心情不錯，丢下一句根本不是問詢意思的話。擺擺手，起身離開。

走到外側洗浴間，王虎聽到動靜，馬上打開門，自覺地跟在淩封身後，高大的身形擋住淩封的背影。

大門‘咔’合上，唐星和路辰盯着門的視線戛然而止。

陸辰清了清嗓子，放緩聲音。猶豫了會兒，不知道說什麽好，終于擡起手，拍拍身邊唐星的胳膊，問：“他一直這樣？”

唐星吃完菜，擦幹淨嘴巴，想着路辰怎麽不來拉自己，是不是因為距離有點遠？唐星一點一點地往餐桌裏頭挪，直到确定離有一只胳膊這麽近才停下。

“很正常，剝皮佬連開胃菜都算不上。他以前為了訓練我，把我丢到小封都不去的洞穴裏。”唐星一把捉住陸辰的手，放在自己掌心，眼神死死咬住陸辰，“知道礦山裏的蛇洞嗎？”

礦山野生動物很多，蛇也一樣，大部分動物身軀都非常粗大，中有廣式鬥雞，東有暗道鬥蛇。淩封當初說，只要她贏了，之後就能活下來，允許她和小封生活在一起，并且允許她找她姐姐。

陸辰怔愣一瞬，右手傳來的溫熱，不知道怎麽了，暖得她心酸。她仰望着唐星，好像許久許久以前，仰望到小小的唐星趴在學校牆頭。

時過境遷。

唐星以為陸辰沒聽懂，但又知道陸辰不可能不懂，她轉過身，與陸辰面對面，一條腿跪在柔軟的沙發上，唐星将陸辰的手貼在自己臉頰邊，緩慢地磨蹭着，盯着陸辰，聲音低沉，分不出男女聲線。

“姐姐，你明白的，就是那種地方。你哥就是個瘋子，什麽都要做到極致……”

幾年前，丢給她的qiang支型號很差，大概率容易卡殼，完全是上一代淘汰下來的殘次品。唐星在洞穴之中只能匍匐，她捏着槍支，躲在幾個人的身後，最終親眼看到他們慘死在蛇口下，粉紅色的、殷紅色的碎肉拖滿了逼仄的甬道。

“我是想着你，才活下來的……”

唐星本來想在鬧會兒情緒，本來想再不理陸辰，以此來懲罰陸辰的隐瞞，可短短幾個小時，唐星最先忍不住了。她好不容易見和姐姐見面，好不容易才恢複神志，心心念念的人終于在身邊了，怎麽能再……而且，她很害怕姐姐發脾氣。

大清早就……唐星識時務地收起并不冰冷的面具。

陸辰想安慰唐星，又覺得有些怪異，但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對勁，她用力揉揉唐星的臉，将好看的臉頰捏到變粉發紅才停下。

“不鬧了？”

“鬧。”

唐星跪倒在沙發上，又往陸辰身上靠近。整個人籠罩在陸辰身後環抱住她，嗅了嗅，熟悉的味道讓唐星安心，唐星的呼吸噴灑在陸辰頸側，悶悶開口，“那天，我從上面跳下來，姐姐也是這麽抱着我。姐姐不嫌棄我奇怪，不嫌棄我頭發，給我飯吃，給我衣服穿……我想過，無論你做什麽，我都不會怪你。可是……我也會難過……我就……鬧一會兒，不行嗎？”

說到最後，唐星的聲音變得哼哼唧唧，模模糊糊，和回到以前那時候一樣，幾乎是本能反應地說着：“想讓你哄哄，想聽你哄哄我，不行嗎？”

陸辰：“怎麽哄。”

唐星沒有回答。

陸辰在唐星剛剛靠近她的一瞬間，朝窗外擺了擺手勢，百米開外的武裝槍手立刻撤離。

差半秒，唐星的腦袋就會開花。

唐星聽不到陸辰接下來的話，自己也不再自讨沒趣。

她貼着陸辰的肩膀，側過臉，朝窗外望去——她賭姐姐狠不下心。

初見如此，今日如此。

唐星從美夢中醒來，她已經很久沒做過這麽安逸的夢了。夢裏，她變成一道彩虹，每當姐姐推開窗，不會再看到槍林彈雨，而是巨大無比的彩虹橋。姐姐是普通的姐姐，自己是最漂亮的彩虹，未來的每一天都是晴天。

唐星摸了摸身邊的人，再撈得緊緊。

不止夢，還有很久沒有睡過這麽好的覺。或許因為力竭的原因，她白天這一覺睡到晚上九點鐘。陸辰沒挪開，和唐星擠在這并不算寬敞也不算窄長的沙發裏，讓唐星占了大半個地方，自己也逐漸昏沉睡去。

唐星以前睡相不好，恢複神志也是一樣的習慣。陸辰窩在唐星懷裏，怎麽都掙不開，揉揉眉心，讓自己清醒一點。

陸辰用胳膊肘怼怼身後，問：“十一點去什麽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