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hapter 離開
Chapter 28 離開
“走走走,我帶你們去看看那湯家的位置,他們家圍牆就在離莊稼不遠。”老人常年不見外人,有個能說話的,開了口就磕磕巴巴滔滔不絕。
祁東沖她們招招手,幾人跟在老人身後。
穿過更小的路,走到山石下,幾乎看不出是圍牆的湯家房子已經算不上房子了,風化太久,老鼠動物橫行,腐朽的木頭上長出黑白灰的蘑菇,潮濕的異味撲面,和進了深山差不多。
“老婆子我活久了,不怕這兒晦氣。唉,他們都怕那白毛鬼回來替母報仇,這幾年能搬走的全搬走了,就剩我們這腿腳不好的老東西待在這兒。”老婆婆帶着他們,站在不能算大門的地方,緩緩嘆氣。
像是忏悔,像是視死而歸。
曾經的草棚與木板黃泥勉強砌起來的房子輪廓映入唐星眼中,這些東西仿佛無形利刃,從唐星眉心一閃而過,痛的她要發狂。
陸辰感覺到唐星的變化,往後退一步,和祁東拉開距離,“唐星,找到了,所以我們走吧?現在就走,其他的先不管。”
唐星不動。
祁西拎着貓,無措的看着她們。
唐星的雙眼通紅,紅的不正常。
陸辰見過。
在唐星小時候伏在男人肩膀,啃掉醉漢的耳朵吃得津津有味的時候;在唐星揮舞着卷刃的菜刀,在夜晚砍死手上帶紋身的那兩個人的時候……
“唐星。”
唐星被困在幼時的記憶中,小時候不懂得哭,和地窖裏的蛇擠在一起,大概是餓的,餓了就啃蛇。有一年,來了一條體型有胳膊粗的蛇,唐星打不過它,就開始學着蛇吃老鼠,甚至将這條蛇當成母親。
後來,那個男人把它身邊的蛇用麻袋一裝,炖了。
唐星那時候的眼睛紅到充血,耳鳴聲回蕩的只有一句‘殺了那個男人’。
再後來,長大些。他無數次看到男人打女人的畫面,她開始意識到,這個女人是自己母親?再後來,她爬出了地窖……
那是她最痛快的一次。
她解決了她最想砍死的人。
唐星捂着頭,肩膀開始顫抖,“哈哈哈哈哈,好,好啊,死的好。”
陸辰心裏擔憂,安安靜靜地站在唐星身邊,摟住她。
最終,唐星沒有打開那塵封已久的地窖。
陸辰和另外兩個人心照不宣的往後退,風吹散他們的腳印,什麽都沒留下。
祁西不理解,為什麽來山裏找,找到了又不進去。
祁東走在三人身後,徒留老人在那裏自言自語,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陸辰推着唐星,唐星低沉着頭。
“不是他們,‘剝皮黨’不在,我們判斷失誤,我們失去了‘暗子’的敏感度,我……我是該退了。”
“你才多大,胡說什麽?”陸辰安慰她,“當局者迷,我們這一路全是被淩封清理過的,你還小,唐星,別讓曾經的爛事影響現在的自己。”
淩封是真把唐星當成陸辰一樣看待。
唐星大概是進入了自己的迷局,才看不出這一路的平安。
“所以,淩封把我當小孩子,早在我出發前就已經除去了障礙?”唐星咬咬牙,“他憑什麽替我做決定!”
唐星控制不住,指着不遠處的驢車方向發洩,驚起林中鳥。
“從來都是他!從來都得聽他的!你哥從綁我到他那爛七八糟的地方就開始無人性訓練,訓出成績了他現在來清理障礙,那我算什麽?拿我來這兒散心嗎!”
唐星瞪着陸辰,陸辰看看她,拍下她的手背,“我替他道歉,不過,他應該弄散了不少闫叔的人,這裏,估計就剩他倆。”
唐星轉身看向祁東祁西,氣勢洶洶的走過去,一把奪過祁西手裏的小黑貓,吓得祁西手僵在原地。身邊人拍拍他,才落下來。
事情徹底在淩封的掌控中,超出了所有人的計劃。
唐星揪着迷糊的小黑貓,丢到自己肩膀上,“淩封他就是個魔鬼!”
陸辰附和着安慰,“是啊沒錯,下次在他飯裏放桃毛,讓他過敏幾天,解解氣。”
唐星扭頭看陸辰,癟癟嘴。
“所以,我們現在去哪兒?”祁西鼓鼓腮幫子,瞪着前面倆人。
等不到回答,祁西更煩了。
出山的路就那麽一條,一晃就到了黃昏,來的時候有趕着牛車的大伯,現在只剩下各窄窄的驢車。
唐星想上去趕着車,帶着陸辰,但陸辰不能真讓那倆愣頭青完全用兩條腿走出這座山。
不然等走出去之後,腿也要廢幾天了吧
四個人大概半小時換一次,兩個人坐車兩個人趕路,一直到天徹底黑下來,總算走出來了。因為人少,所以比第一座山更順利。
“來執行任務,好好的成了馬夫。”祁西抱怨,“哦還不是馬,是驢!”他怎麽都想不到這都二十一世紀了還能有趕馬車的體驗。
祁東去小門市部買了幾瓶水,分給唐星和陸辰,把含維C的遞給祁西。折騰幾天沒吃好睡好,這麽瘦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
祁西奪過來,喝了一口解了渴,說:“別以為我會再喊你哥,死心吧你這死變态。”
祁東苦笑,盯着他嘴唇上閃亮的水漬,沒說話。
陸辰聽到之後:“……”
唐星用小黑貓柔軟長條的身體當圍脖,捂住耳朵。
這個世界遲早颠成她們不認識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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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破曉時,像是新生。
海天一線的邊界處,是形容不出的藍。在海的對面,那幢白色居住區像是拔地而起的宮殿,伫立在寬闊草坪絨毯中。
白明跪坐在一片草地上,正低着頭擺弄什麽。
忽然,手臂上的皮圈鈴铛響了一下,白明笑笑,把手伸進草地裏,撈出來一條胖乎乎的銀環蛇。
沒一分鐘,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鈴铛響兩次了,還不回來吃飯?”淩封俯身,摁住白明的胳膊,咬住他的耳朵,用牙齒硌了下,才松開。
白明轉身擁抱他,在肩頭磨蹭,“主人,是小封掉進球道裏了,躲在裏面不出來。”
“以後喊你,要回應我,”淩封撥動他手臂上的鈴铛,上面帶着和蛇牙上的海藍寶一樣的定位器,一開始應該做成項圈的。淩封盯着他脖頸上的紅色傷疤,眼神黯淡,說:“你要有回應,不然我會擔心。”
他差點殺死了自己喜歡的人。
白明微微愣住,笑容更深。
喜歡要獎勵的封爺,很可愛。
白明拉着淩封的手站起來,雪白的絲綢家居服柔順地貼着身體線條,隐隐約約能看到手臂上綁着的一圈皮環,一陣清脆的鈴铛聲,白明重新撲進淩封溫暖的懷抱,小聲喊着:“主人主人……”
王虎從酒庫出來,身上穿着背帶圍裙,手裏拎着不知名的瓶子,剛路過側門,就看到噎狗糧的一幕,喉嚨滾了滾,說:“封爺,用餐了。”
白明瞪他一眼,趴在淩封懷裏不出來。
淩封無奈,這孩子自受傷之後嬌氣的不行,沒辦法,就只能慣着。他把小封放白明肩膀上,打橫抱起白明,“別玩兒了,要吃飯。”
“有花餅吃嗎?”
“我讓阿虎做了,外面開的玫瑰全摘了做的花餅,還有茶。”
“謝謝主人。”白明親親淩封的下巴,手裏揉小封冰冰涼的腦袋,放松下來的小腿在淩封臂彎外晃啊晃。
淩封說:“下次跟小封出來,記得穿鞋。”
白明說:“狗不穿鞋。”
淩封說:“但你是人,要穿鞋。”
白明:“我不是,我是主人的狗狗。”
淩封轉上一層樓梯,往上掂了掂白明,說:“随你吧,但下次不穿鞋跑出去,我就不抱你回來了。你腳弄髒了,還得洗幹淨。”
“哪裏髒了?我腳很幹淨,草坪是阿虎在管理,每天清晨都有人清理啊。”
“有蚊子,嗯……蚊蟲的卵。”
白明勾勾腳指,發誓再也不光腳出踩草坪了。
淩封有些心疼,把他放到二樓洗浴間的洗手臺上坐好,拽長了洗手池裏的花灑,仔仔細細地沖洗着白明的腳,“是我把你放在負十一層太久,你一定很喜歡陽光,我讓阿虎去在球場上搭個露臺,以後你可以和小封去那裏曬日光浴。”
在淩封第一次為白明洗澡甚至洗腳的時候,白明吓哭過,哄了好久才适應,現在已經開始把自己挪到‘主人’的位置了。
例如。
白明扶着自己的膝蓋,白皙的腳晃啊晃,然後踩到淩封半蹲着的大腿上,“那我傷好之後可以和您在外面做嗎?主人?”
淩封拿開他的腳,用柔軟的毛巾擦拭幹淨,把淺色拖鞋穿上,站起身,把白明抱下來,敲敲他腦袋,“小小年紀腦袋裏裝得些什麽?好好養傷。”
“我成年了,封……主人,不行嗎?不能睡一起嗎?”白明垂下眼睛,一副要哭的模樣,和那晚威脅淩封、破開淩封的仿佛不是一個人。
“主人?”白明有點懷疑自己的猜測,不死心地念着:“主人?主人……”
淩封牽着他往餐廳走。
“既然你想,随你吧。”
“真的?您答應了!”
淩封揉揉白明的頭發,見他開心的像得了寶物,淩封也跟着出現笑容。
王虎已經擺好餐具,退在一側,望着由遠至近的兩人,不知道在想什麽。
白明和封爺在一起,比自己和……相配的多。
王虎颔首,在白明敵視的眼神中,一步步離開。
“留下一起吧。”
王虎頓住腳步。
淩封為白明調整好餐椅,小封盤座位上,嚼着小老鼠。淩封坐在主位,桌上是他用慣的菜品,偏川。
“那些人今天已經散了,你去哪兒吃飯?”
王虎轉身,手指緊握,不可思議的望着那位曾在高處的人。
“封爺?”
“你這幾天太忙估計還不知道,部裏的餐廳取締成為集體,散出去了。”白明優雅嚼着一塊肉,咽下,繼續說:“只有這裏還有三十幾個不願意離開的,哦,大概他們和你一樣?”白明擡眼不屑地看他。
白明見淩封沒發話,接着說:“你比我更熟悉主人的居住區,不是嗎?留下繼續當奴隸、仆人、管家?別讓野狗亂跑沖撞人,大概是這樣。阿虎,你不樂意?”
是封爺的意思嗎?還是白明的意思?
王虎不知道。
他眼眸星光亮得快要溢出來,喜悅地不知道雙手該放在哪兒,他想靠近淩封,白明扯開身邊的椅子,“你,老實點兒。”
響聲拉回王虎的神志。
“謝謝封爺。”
他哽了一下。
“謝……白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