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章
第 54 章
沈溪時點開熱搜第一的詞條, 最熱的微博是一條視頻。
視頻拍攝于昨天下午海洋館快閉館之時，那是虎鯨安安的最後一場表演。
一開始表演沒有任何問題，直到表演臨近尾聲的時候, 虎鯨安安突然把飼養員拖入水底，緊接着一片血色暈出, 海洋館內的觀衆大叫。
就在大家都以為飼養員必死無疑的時候, 飼養員掙紮着爬上了岸, 他的右腿被虎鯨咬傷, 鮮血淋漓。
虎鯨安安這時也從水中探出頭，它露出一個微笑，鋒利的牙齒上沾滿了鮮紅的血液，顯得分外恐怖。
這個微笑的畫面被視頻發布者打上了四個大字“死亡微笑”。
這條微博的發布時間是在今天淩晨, 經過一晚上的發酵，它被頂上了熱搜第一。
評論區裏衆說紛纭，基本都是在各種譴責。
【這只虎鯨也太沒良心了吧，飼養員喂它那麽久，它連飼養員都咬！】
【虎鯨跟狼一樣都喂不熟, 別忘了虎鯨可有一個外號叫殺人鯨呢。】
【是殺手鯨吧, 不是殺人鯨。】
【都一樣，這只虎鯨今天敢咬人, 明天就敢殺人, 我申請直接處死這只小畜生，免得讓它再禍害人類。】
【海洋館裏就沒一點安全措施嗎？打工人的命就不是命嗎？你們應該對飼養員負責。】
【野生虎鯨并沒有傷人記錄，這只虎鯨是不是被圈養太久, 精神出問題了啊。】
【少為虎鯨開脫, 什麽傷人記錄，虎鯨要是咬死了人, 沒人回來，那當然沒有記錄。虎鯨是肉食性動物，它剛剛那行為肯定是想吃飼養員，只不過被飼養員僥幸逃脫。】
【太可怕了，飼養員差點就沒命了，我也建議處死虎鯨安安。】
這條微博爆火的同時，網上也出現了很多假科普，虎鯨的形象被樹立成了一個惡毒恐怖的大反派，血色微笑的視頻畫面在互聯網上廣為流傳。
網友的情緒是最容易被煽動的，大家喜歡可愛的對人類沒有威脅的動物，不喜歡随時都有可能要人命的動物。
群情激憤，很多人都要求處死虎鯨。
看完網上的訊息，沈溪時的心情有些沉重。
她先去搜了海洋館的相關信息。
那是B市的一個海洋館，也是全國最大的一個海洋館，裏面海洋動物種類十分豐富。
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海洋館今天沒有營業，沈溪時本來是想打海洋館的官方電話毛遂自薦去與虎鯨溝通，可海洋館的電話一直顯示忙線中。
沈溪時揉了揉太陽穴：“出了這麽大的事，估計有很多人都打電話過去譴責海洋館，我這個時候打自然是打不通。”
沈溪時決定先去B市，到時候再随機應變。
就在沈溪時收拾妥當準備出發的時候，她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
“請問是沈溪時沈小姐嗎？”
電話裏傳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聽上去很有禮貌。
沈溪時：“我是。”
對方：“您好，我是B市歡樂海底世界的工作人員，請問您現在有時間嗎？我們館長想聘請您與虎鯨安安進行一次溝通，價格都好說。”
似是怕沈溪時拒絕，對方又接着說：“您的安全我們會為您保證，絕對不會讓安安傷到您。”
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沈溪時沒有多想就答應了。
聽到沈溪時同意，工作人員王洋也松了一口氣。
安安有兩個飼養員，他是沒有受傷的那一位。
網上的輿論他都看到了，與安安相處好幾年，他實在害怕館長會按照網友們所說給安安做安樂死。
後來從朋友那裏打聽到館長并不想處死安安，因為安安是海洋館的明星演員，是館裏的發財樹。
縱然館長不想處死安安，可如果事态再惡化下去，安安的安全還是會有影響。
王洋想到了沈溪時，他是從荒島求生這個節目認識沈溪時的，知道沈溪時的神奇能力他就跟館長提了一下，希望沈溪時能來和安安溝通一下，弄清它傷人的原因。
王洋實在不解，平日裏安安對另一個飼養員張海的态度明顯比對他要親近很多，為什麽安安會傷害張海呢？
他希望等沈溪時來到之後能得到答案。
沈溪時買了最近一班的高鐵前往B市，她剛下車就有海洋館的工作人員來接她。
工作人員把她帶到安安所在場地的門口就溜走了，他的神情中帶着對裏面生物的恐懼。
沈溪時敲了敲門，王洋為她開門。
虎鯨館所在的場地非常大，這裏的大指的是觀衆席所占的空間大。
而虎鯨生活在一個長24米，水深不到4米的圓形水池中。
安安目測身長有七米左右，對于它來講，這個空間屬實是狹小。
王洋先跟沈溪時講了一下安安的基本信息，然後把沈溪時帶到了水池邊。
王洋讓她站的這個位置是安安即使撲上岸也不會傷到她的位置。
“安安！”王洋拍了拍手喊了一聲安安的名字召喚安安。
長久的訓練已經讓安安形成了肌肉記憶，王洋一喊，安安就游了過來。
王洋對沈溪時說：“接下來就麻煩你了。”
沈溪時點點頭。
她注意到安安的背鳍是彎的，虎鯨背鳍彎曲是一種不健康的表現。
虎鯨的背鳍沒有骨骼支撐，是由“膠原”的纖維結締組織支撐。
野生虎鯨生活在海裏，水的壓力可以幫助虎鯨的背鳍保持健康直立。
野生虎鯨的背鳍通常都是直立的，而圈養的虎鯨背鳍基本都是彎曲的。
虎鯨背鳍彎曲的原因目前沒有一個很确切的答案，科學家們猜測可能與虎鯨的身體健康狀況，心理狀态生活壓力以及水壓有關。
沈溪時看到身體龐大的虎鯨栖身于這小小的水池，本該一米長高高豎起的背鳍現在發生彎曲時，心裏難免有幾分心酸。
沈溪時正打算與安安說話，王洋這時說：“安安前段時間出現了很明顯的刻板行為，它常用自己的頭和身體撞擊池壁，再加上它咬傷張海的事情，我感覺它現在心理狀态恐怕不太好。”
沈溪時：“什麽時候的事情？怎麽沒及時幹預？”
王洋：“一個月前。”
“當時安安的刻板行為還被游客拍了下來，挂了一個熱搜的尾，不過很快熱搜就被我們老板撤下來了，後來又有專家聲明說這是安安在撓癢癢，事情熱度就降下來了。”
沈溪時嘆了一口氣：“好，我知道了，我和它聊聊。”
沈溪時蹲下身，視線與安安齊平，她看着安安的眼睛真誠地打了一個招呼：“安安你好，我是沈溪時，很高興認識你。”
安安的反應很冷漠，它只是哦了一聲就沒有再說話。
人類，有什麽好認識的？
這裏每天來來往往這麽多人，它看都看膩了。
原以為今天能有一天的休息時間，沒想到還是有游客前來。
這個女人是包下了虎鯨館，讓它只為她一個人表演嗎？
唉，活着真沒意思。
聽到安安疲憊的心聲，沈溪時溫聲道：“我不是來讓你表演的，只是想和你聊聊天。”
安安的眼中劃過一絲詫異：“這個女人竟然猜到了我心裏在想什麽？”
“你想聊什麽？”安安問。
察覺到安安的心理狀态不太好，沈溪時沒有問很尖銳的問題，而是從日常生活入手，她問：“你現在過得還好嗎？”
安安：“你覺得呢？”
“被困在這個小破地方每天表演八個小時，全年午休，你覺得我過得好嗎？”
說着安安眼中劃過一絲嘲弄：“我的想法不重要。你們人類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你覺得我過得好，那我就過得好呗。”
沈溪時被怼得啞口無言，她問王洋：“安安要每天表演八小時嗎？”
王洋只能尴尬地點點頭，他也知道海洋館這事做得不厚道，可這也不是他能決定的。
王洋：“安安是我們海洋館的明星演員，很多游客都是為了它來的，所以它表演的場次就會多一些。”
“我和張海人微言輕，縱使向上面提過很多次減少安安的表演場次，但都被拒絕。”
沈溪時理解打工人的不易，她沒有過分苛責王洋。
沈溪時繼續去和安安交流，安安對她的防備心很重，對人類的态度也不太友好，她每問一句，都會被安安譏諷。
場面一時陷入僵局，沈溪時畢竟不是心理咨詢師，她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該怎麽和安安溝通。
就在這時，沈溪時的手機響了，看到來電顯示自動标注這是個騷擾電話，沈溪時直接拒接。
等她再次蹲下時，發現安安眼中突然有了光亮，還隐隐帶着淚水，沈溪時有些吃驚。
安安卻一反之前不願交流時的冷漠，主動問沈溪時：“你認識我媽媽？”
沈溪時微愣，突然間她想到自己的手機鈴聲是用快快呼喚孩子的聲音做成的。
一時間她難以相信竟會有這麽巧。
沈溪時找出當初為快快錄的音頻，在安安面前播放。
聽到完整版的音頻，安安一改之前的頹廢厭世，變得興奮起來。
安安：“你肯定見過我媽媽！”
沈溪時問：“你确定剛剛是你媽媽的聲音？”
安安在水裏不停地點頭：“當然了！我不可能連媽媽的聲音都認不出來。”
沈溪時：“你是兩歲時走丢的嗎？今年十二歲？”
安安：“對對對！我媽媽現在怎麽樣了？她在哪裏？”
沈溪時給它講了一下自己遇到虎鯨快快樂樂姐妹的過程。
安安聽到她的講述，逐漸對她放下戒備之心。
安安：“原來你救過我的樂樂姨姨，原來媽媽這十年從來都沒有放棄找我，原來我叫健健......”
健健越想越難過，“我怎麽連媽媽給我起的名字都忘記了，只記得人類給我起的名字，我對不起媽媽。”
沈溪時安慰道：“你當時才兩歲，剛斷奶沒多久，小孩子不記事也正常，不必太過苛責自己。”
健健自顧說道：“媽媽還在海裏找我，她怎麽可能找得到我嘛，我被囚禁在了這個小破地方，媽媽一輩子都找不到我的。”
沈溪時聽得很難過，她不知道該怎麽安慰虎鯨，作為人類，不管她說什麽都顯得很蒼白。
沈溪時：“可以給我講一下走丢之後發生的事情嗎？”
健健點點頭，按理說兩歲時的記憶對他來說應該是比較模糊了，可被捕時由于脫離大海，讓它記憶猶新。
就算到了現在依舊能不費力氣想回起來。
健健：“當時和媽媽走丢後，我餓了一天，後來看到有人類的漁船在捕魚。媽媽之前說過，跟着人類的漁船可以吃自助餐，我就游上去了。”
“我一頭紮進魚群裏大快朵頤，再之後我就發現自己的身體逐漸騰空，我被一個網狀物包住了。”
“網狀物把我拖到了船上，好幾個金發碧眼的人類對着我興奮大叫，他們說什麽我也不懂。脫離了之前熟悉的環境，我只覺得心裏很慌。”
“再後來，我被關到一個狹小的玻璃池裏，比這個池子還小。”
健健甩了甩尾巴，顯然是過往的經歷讓它很不愉快。
“我在那個池子裏待了好幾天，後來有幾個黑頭發的男人來看我，他們對着我指指點點，等他們走後，有人不知道給我注射了什麽東西，我就暈倒了。”
“再次醒來，我就來到了這個地方，這也是我後十年生活的地方。”
沈溪時從健健的話中大概能理出它遇到的是外國捕魚船，它被外國人抓到後賣給了B市海洋館的館長。
健健：“之後，我在這個海洋館裏接受訓練，我表現的好就有小魚小蝦作為獎勵，表現的不好就餓肚子。”
“我沒得選擇，媽媽還沒教我捕獵，這裏也沒有獵物，我只能接受人類的圈養。”
“那些表演內容和表演動作對我來說都十分簡單，我很容易就能學會，雖然每隔幾年都會有更新，多加一些表演內容，但我學得依舊很快。”
沈溪時：“我知道，虎鯨是海洋裏最聰明的動物之一。”
聽到沈溪時的誇獎，健健驕傲地說：“不是之一，我們虎鯨就是最聰明的海洋動物。”
健健：“我那時不知道聰明學東西快并不是一件好事。”
“最開始的時候，我的生活還算清閑，雖然沒有同伴陪我玩，可我的兩個飼養員會每天陪我玩。虎鯨和人類的語言并不相通，我只能從他們的語氣動作辨別他們在想什麽。”
“那個時候表演也不多，我每天只需要表演一場，剩下的時間就是吃吃玩玩。”
“就這麽過了幾年，突然有一年不知道為什麽，來看我的人變多了，我被安排表演的場次也逐漸變多。”
“從每天一場變成兩場三場，直到現在八場表演，工作時長更是高達八個小時。”
“我不喜歡這樣的生活，每天都在枯燥無味高強度的進行重複的表演。”
“我很想逃很想休息，我不想再表演了。”
沈溪時長嘆一口氣，她能感覺到健健語氣中的壓抑。
人類每天工作八小時，至少每月還有休息時間，還有法定節假日和年假，可健健全年無休。
越到假期反而是它越忙的時候。人類還可以去全世界旅游散心，健健只能被困在小小的水池裏，十年如一日，半點自由都沒有。
至少我們生活在人類社會中，有很多同伴可以交流，快樂傷心難過的事情可以找朋友傾訴，可海洋館裏只有健健一只虎鯨，它沒有同伴。
作為高度社會化的虎鯨，它們通常是和族鯨生活在一起，現在被迫分離，一個人要忍受孤獨寂寞，還要被人類馴化進行高強度的表演。
沈溪時為它感到難過。
沈溪時：“聽說你之前出現過用頭撞擊池壁的行為？”
健健：“姐姐，你知道嗎？我感覺自己最近很不對勁。”
沈溪時：“具體說說？”
健健：“我覺得這裏很小很壓抑，有時候我會莫名覺得自己喘不上氣，明明我的氣孔已經露出水面。”
“我的腦子好像也不太正常了，時而憤怒時而悲傷，情緒大起大落，憤怒的時候通常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感覺心中有一團火熊熊燃燒像是要破體而出，我用頭撞擊池壁的時候能稍微緩解一下這種狀态。”
“悲傷的時候，我就覺得活着挺沒意思的，我覺得我沒有自由，我每天都要被迫表演，我為什麽要表演啊？我憑什麽要表演啊？”
“我為什麽要做讓自己不快樂的事情去取悅別人？”
“那些游客好吵，他們的尖叫聲歡呼聲從四面八方侵入我的腦海，我有時候會被吵得表演出現失誤，每當我出現失誤，飼養員就會懲罰我，給我少吃魚。”
“我受夠了這樣的生活！”
虎鯨的聽覺系統十分靈敏，對它來說游客的吵鬧聲就像拿着電鑽在它耳邊鑿。
虎鯨館是圓形的，這也就意味着游客的聲音是3D立體環繞音，哪個方向都有。
時機差不多了，沈溪時在這個時候問：“昨天為什麽會咬傷飼養員呢？”
虎鯨沉默了一瞬，有些茫然地不住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昨天我的狀态非常的差，幾次都想罷工，飼養員不斷地拍我，讓我繼續聽指令表演，我很累又很憤怒，一瞬間各種情緒湧上，我覺得自己已經在崩潰失去理智的邊緣了。”
“後面果然就沒了理智，我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把他拖入水下咬住的，等我清醒的時候，四周都是血液，我慌忙松開咬住飼養員腿的嘴。”
“等飼養員游上岸，我也游到岸邊，關切的看着他，像以往那樣露出一個最乖巧飼養員最喜歡的笑容安撫他，可不知道為什麽，我一笑他反而更怕我了，拖着傷腿慌忙後退。”
“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我是惡魔怪物一樣，我有些難過，我也不想傷害他，可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在失控前也曾提醒過他，可他沒聽，依舊讓我表演。”
沈溪時幾乎可以下定論，虎鯨健健出現了嚴重的心理問題，比她想的還嚴重。
如果放任它情緒繼續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沈溪時：“有沒有什麽能讓你開心的事？”
健健的語氣有些悠長：“在這裏能有什麽開心的事？每天都不開心。”
“每天都要表演好煩，每天只有這麽點活動空間好煩，每天都要見一大群游客，聽游客的吵鬧聲好煩。反正現在看到人就煩，看到飼養員也煩。不管看到什麽東西都煩。”
“不過我也有樂觀的時候，有時候我會樂觀地想，萬一世界突然間就毀滅了呢？這樣我不就不用忍受這些痛苦了。”
沈溪時喃喃道：“這是有自毀傾向？”
健健：“什麽是自毀？想拉上全世界一起去死算自毀嗎？”
“不過活着确實挺沒意思的，要是哪天我實在撐不下去了，可能就會選擇把自己淹死。”
沈溪時脫口而出：“不要。”
她見不得一條生命在自己面前逝去，況且不允許紫砂，健健得好好活着。
沈溪時想，如果健健回到大海的話，有家鯨的陪伴，它會不會好一些？
沈溪時：“你有什麽願望嗎？”
健健眼中含着向往：“如果說願望的話，我想回到大海。十年了，我都快忘記待在海裏是什麽樣的感覺了，只記得大海很藍，無邊無際，我可以在裏面暢快的游泳，不管怎麽游都游不到盡頭。”
“不像在這裏，連身體都活動不開，稍微一游就碰到池壁。”
“我想和媽媽姨姨妹妹待在一起，我不敢想，有生之年我要是能回到大海，我該是一個多麽陽光快樂的小男孩啊。”
沈溪時心中判斷，健健并沒有完全對生活失去熱情，有心願有期待就還好治療。
沈溪時：“虎鯨不屬于海洋館，應該屬于海洋。健健，我會盡力幫你的。”
“我會努力還你一個自由。”
健健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真的嗎？我真的還能回去嗎？”
沈溪時：“我只能說會盡力去做。不能完全保證你能回到海洋。”
對于沒把握的事情，沈溪時不會自負的打包票，她不想給健健希望又給它失望。
至于為什麽說出來，她想給健健一個盼頭，至少在她努力運作想還它自由的這段時間，健健能平平安安心情愉快一些。
沈溪時溫柔的看着健健：“你乖乖等我，在這段時間裏不要傷害自己傷害別人好嗎？”
健健重重地點了點頭，“我會努力的。”
王洋聽不懂虎鯨說話，他不知道虎鯨的那些控訴，但他能聽懂沈溪時說話。
在聽到沈溪時說要幫虎鯨回到大海的時候，王洋驚了。
“你是想把它偷運出去嗎？”
“我跟你說，我們海洋館的安保可嚴了，你是不可能把它偷運出去的。”
一想到虎鯨要離開，與它相處很久的王洋也舍不得。
沈溪時淡淡道：“我沒想把它偷運出去。虎鯨這麽大一只怎麽可能偷運的出去？”
“我是想讓它光明正大的離開。”
王洋：“安安一直被海洋館飼養，沒有經歷野化訓練，把它放回海洋就是送它去死啊。”
沈溪時：“首先，它的名字不叫安安，而叫健健，其次，我已經幫它找到家人了。有家人在，它不會有危險也不會餓死。”
作為沈溪時的粉絲，王洋看過她的視頻，知道她曾經為快快發布過尋鯨啓事，裏面快快丢失的孩子就叫健健。
王洋忍不住驚呼：“這世界這麽小嗎？它就是快快的孩子？”
沈溪時點頭，接着沈溪時為王洋講了一下健健目前的狀況。
王洋聽完一臉愧疚，他為自己剛剛想留下健健為伴的這種自私想法感到羞愧。
王洋：“想要通過正規途徑的話，那就只能找館長了。”
“可我覺得館長不會同意的。健健是館裏的搖錢樹，除非館長瘋了才會放它走。”
沈溪時：“總要試試的。館長開了海洋館應該是一個愛護海洋動物的人，而且他當初選擇找我，應該也是不忍健健被處死。我想把健健的情況告訴他，看看他能不能放健健離開。”
館長早年确實是很愛海洋生物，可現在，王洋摸不清館長的想法。
王洋：“我陪你去吧。”
沈溪時沒有拒絕。
王洋帶着沈溪時來到館長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整體裝修是藍色系的，很有海洋風格，館長是一個戴着圓形眼鏡看上去很和藹的中年男人。
王洋為館長介紹沈溪時，館長微笑點頭，他客套寒暄：“你就是沈溪時沈小姐啊，久仰大名。你是剛和虎鯨溝通完嗎？它的情況怎麽樣？”
沈溪時搖頭：“不太好，可以說是極其不好。我覺得它可能患上了抑郁症。”
館長眉頭緊皺，顯然這不是他想聽到的答案。
館長笑呵呵地說：“是不是太誇張了？虎鯨怎麽可能和人一樣患上抑郁症呢？”
沈溪時：“沒有誇張，虎鯨現在的精神狀态很不好。繼續放任下去，它就不能咬傷人這麽簡單了。”
館長笑意收斂：“你的意思是要我處死它？”
B市歡樂海洋世界作為全國最大的海洋館，裏面還有虎鯨的存在，讓其他海洋館十分眼饞。
如今虎鯨傷人事件被爆出來第一時間搶占熱搜，館長覺得肯定是其他同行幹的。
其他海洋館沒有虎鯨，就想讓他的海洋館也沒有虎鯨。
昨天下午虎鯨傷人事件就陸陸續續有人爆出來，只是一直沒上熱搜。
資本的時代，大衆所能看到的內容都是被嚴格篩選的。
資本不想讓這件事被爆出來，虎鯨傷人事件就會一直被壓着。
再加之大數據的出現，讓人類的信息繭房越來越嚴重。
第二天早上虎鯨傷人事件突然上熱搜也是有其他資本的推動。
館長在睡醒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已經第一時間花錢去壓熱搜了。
現在館長聽到沈溪時這麽說，很容易猜沈溪時是不是被其他資本收買了。
沈溪時的反應卻出乎他的意料：“不是處死它，是要放走它。”
館長：“放走？”
館長現在更懷疑她是其他資本的人，在他看來，處死和放走殊途同歸，都是讓他的海洋館失去虎鯨。
沈溪時鄭重點頭：“對，是放走，您沒聽錯。”
接下來，沈溪時給館長講述了一下她與虎鯨的聊天內容，她想讓館長理解虎鯨，感同身受體諒它的苦。
聽完沈溪時的講述，館長不斷地用右手敲打桌面，顯然是在思索。
沈溪時有點忐忑，她不想聽到否定的答案，她決定吹點彩虹屁，“館長，您創建這個海洋館之初也是因為熱愛海洋生物吧？”
“現在虎鯨的心理狀況岌岌可危，再在館裏待下去它不僅會傷人還會傷己，就讓它回歸海洋吧，像虎鯨這種高智商的動物不适合圈養。”
館長微微擡眸，眼神犀利起來：“你在教我做事？”
沈溪時：“沒有沒有，只是提個建議。”
館長不太相信沈溪時，沈溪時是會與動物溝通，可一旦她被別人收買胡編亂造，那對自己來說卻是會造成一筆很大的損失。
現在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沈溪時說的是真的，沈溪時沒有欺騙他，再加上一開始館長就懷疑她是對手派來的人，現在對她更是沒什麽信任。
館長又重新恢複成笑面虎的樣子，笑呵呵地說：“小沈啊，是你把事情想的太嚴重了。”
“就算想把虎鯨放歸海洋也是沒那麽簡單的事，我們總得對它進行野化訓練不是？”
“這樣吧，你先配合我們海洋館出具一個虎鯨沒有任何問題的聲明，說虎鯨只是和飼養員打鬧玩耍，它是在玩耍過程中不小心傷到飼養員的。然後我再私人雇傭你做虎鯨的心理咨詢師。”
沈溪時皺眉：“這不妥吧？我只是能與動物溝通，但沒學過心理專業，做不到治療虎鯨。”
館長笑道：“沒有關系，我會再給你配一個專業的心理咨詢師，到時候你就負責在一人一鯨中間傳話就行。”
沈溪時：“可這樣治标不治本啊，虎鯨出現心理問題的原因就是因為它長期被困在海洋館裏不得自由，它想要回大海，只要它回到大海，有家人的陪伴，這些心理問題也會逐漸消失的。”
“況且我怎麽能配合您出具一個假的證明呢？虎鯨目前的狀态對人來說是很危險的，它有一定的攻擊性，要是再讓它表演，可能就不是咬傷人而是咬死人了。”
館長：“我知道，我也會為大家的安全負責的。短時間內是不會讓它表演，先觀察一下它的狀态，你們再幫它梳理一下情緒，我想它會好的。”
沈溪時冷聲道：“所以您是不想放它走？”
館長後背倚在老板椅上，他雙手放在扶手上，悠悠問：“你是誰的人？對方花了多少錢讓你來說這些話？不管他開多少，我都可以開雙倍。”
沈溪時覺得很離譜，館長竟然認為她被別人收買了。
沈溪時：“我沒有聽令于任何人，我剛剛說的都是真的，是您選擇性的不想相信吧？”
館長食指敲了敲扶手，“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你不用忠心護主，你反叛到我這邊來，我不會看不起你，反而會給你更好的待遇。”
“對了，你有沒有興趣來海洋館工作？由你來翻譯這些海洋生物的語言想必也很有趣，價格好商量。”
沈溪時：“我說了我不是什麽別人的人，我是自由職業，這輩子不打算上班，也不會接受您的雇傭。”
“既然你不打算放虎鯨回海洋，我想我們之間也沒什麽好說的，再見。”
在沈溪時要走出辦公室之際，她聽到館長說：“沈小姐，我給你時間考慮，我想你應該是個聰明人，我不希望你做蠢事。”
沈溪時嗤笑一聲，沒有作出任何回應。
走出辦公室之後，王洋對沈溪時說：“館長已經不是年輕時候的館長了，他現在眼裏只有利益。就算他相信虎鯨真的有心理問題，也不會放它離開。就像他說的這樣，他會找人來為虎鯨做心理治療。”
進館長辦公室之前，沈溪時就想過很有可能是這種結果，只是她還抱有一絲希翼，萬一館長不一樣呢。
現在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來幫助虎鯨了。
沈溪時突然停下，她轉頭去看王洋，“想要虎鯨順利回到大家，需要你的幫助，只是你幫我的話，可能會丢掉這份工作。”
“不過你別擔心，我會給你安排一份更好的比這裏工資福利待遇都高的工作。你願意幫我嗎？”
聽到會丢掉工作的時候，王洋有些猶豫，打工人現在想找一份好工作太難了，再聽到沈溪時會給他提供工作的時候，王洋心中半點猶豫都沒有了。
他重重點頭：“我願意。”
“作為虎鯨的飼養員，我在館裏關系最好最親密的動物就是虎鯨了，它要是離開，我待不待在這個海洋館裏都無所謂。”
沈溪時：“好。一會我會錄制一個視頻，需要你來描述一下虎鯨近期的狀态，以及它曾作出的刻板行為。”
沈溪時重新回到虎鯨館，她打算在這裏錄制一個視頻。
之前她與虎鯨的溝通過程已經被系統錄制下來了，現在她只需要在這裏補錄一下對王洋的采訪就行。
在視頻錄制完之後，沈溪時與王洋互留聯系方式就回酒店開始剪輯視頻。
她需要在視頻裏把虎鯨說的那些話翻譯出來，再插入對飼養員王洋的采訪。
等一切都處理好之後，正是中午，是一天裏除了晚上之外，大衆最有時間的時候。
沈溪時把視頻發到各個社交平臺上。
她現在是熱門動物博主，有大量粉絲基礎，還有很多忠實粉絲。
關注她的基本都是一些動物愛護者，她的視頻一經發布就引來很多人圍觀，首當其沖的自然是她的粉絲。
粉絲們看完視頻，心裏又悲傷又愧疚。
【我之前去看過安安...不是，是健健的表演，還曾為它歡呼，它和飼養員的互動一切都是那麽的有愛，我以為它是快樂的。
在看到它咬傷飼養員的時候，我還覺得它沒良心，連喂養它的人都咬。我沒想到它過得這麽苦，健健，我對不起你。】
【虎鯨作為高智商動物，與人類一樣都是高度社會化的群體，你想想要是把你關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裏，每天都有一群外星生物來看你表演，十年如一日，沒有人類同你交流，沒有任何自由，你會開心嗎？】
【樓上，我代入了一下，我覺得太窒息了，我受不了這樣的生活。】
【虎鯨種群也挺慘的，早年捕鯨運動盛行，人類捕捉鯨魚煉制鯨油用于照明和工業，後面好不容易等到電的出現，人類又捕捉鯨魚将它們囚于海洋館用作表演。】
【拒絕動物表演，從你我做起。】
【我之前沒這個覺悟，關注主播之後，去過一次海洋館，當時看到虎鯨表演時，心裏就覺得怪怪的，替它難受。】
【虎鯨的背鳍都彎了，感覺除了心理問題之外，它的身體狀況也不太好。】【大家都動動小手指，保存轉發一下主播的這個視頻，讓更多人看到。】
沈溪時的粉絲們都很信任她，可不了解她不認識她的人對她就沒有那麽信任了。
視頻傳播開之後，也有不少人質疑。
【怎麽還有人為殺人鯨洗白啊，精神病除了是人類的保命符之外還是鯨魚的保命符是吧？】
【虎鯨傷了人就該死。】
【樓上你也太偏激了吧？你是不是有報社人格？虎鯨它也不想傷人的，它當時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再說了，它之所以傷人不也是因為海洋館壓榨它，讓它每天八小時高強度工作，全年無休嗎？】
【它是累出心理問題的。】
【矯情。我們打工族哪個不是打底上班八小時，時不時還要被喊去加班的？】
【人和虎鯨能一樣嗎？你工作能獲得工資，虎鯨可什麽都沒有，而且你不想幹了可以直接辭職，虎鯨不想幹了它能走嗎？】
【健健也太慘了，它如果待在族群裏，可以無憂無慮的長大，可它兩歲就被人類抓捕，困在小小的一方水池裏，現在更是得了病都不能離開。】
【希望大家都不要去海洋館看虎鯨表演了，虎鯨屬于海洋不屬于人類。】
【請B市歡樂海底世界還虎鯨自由！】
沈溪時的粉絲基本都跑到官方微博下面去抗議留言。
事情發酵了一個多小時，愈演愈烈。
沈溪時的粉絲和廣大網友成功把她的這條微博頂上了微博熱搜的尾巴。
上了熱搜之後，熱搜排名飛速攀登，海洋館的公關部門緊急花錢撤熱搜，順便給自己老板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接通後，公關部經理說明了一下情況。
館長冷笑道：“既然她這麽不聽話，就把她的社交賬號通通封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