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章
第 58 章
chapter 58
孫朝陽的比賽在下周, 考慮到正好在工作日,所以他沒讓她來。
宋青梨堅持了幾次也被強烈拒絕, 無奈之下,只好承諾如果有機會就來,并且先準備好獲勝的禮物。
孫朝陽和這個年紀的小孩不太一樣,他不喜歡賽車、模型、奧特曼。愛好很單調,只喜歡象棋和圍棋。
周末她和景川随便吃了頓飯,便到附近商場采買。
一路上二人幾乎沒怎麽說話,景川跟她提了嘴在家門口安監控的事兒, 便一直垂着眼保持沉默, 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你怎麽了?”宋青梨拐了拐他的胳膊。
“在想事情嗎?”
景川快速掃了她眼,“嗯。”
“在想什麽, 說出來我聽聽。”
他默了幾秒, 試探性道:“确定要說?”
“嗯。”
“那我說了你不準生氣。”
宋青梨挑眉, “我是這麽小氣的人嗎?”
景川毫不否認, “還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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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廢話,讓你說就說。”小綿羊的狼人面具被無情撕毀, 宋青梨心裏很是不爽, “你才小氣,不僅小氣, 還氣人, 趕緊說。”
她一邊說,一邊面無表情地揮了揮拳頭。
景川輕笑一聲, 握住她柔軟的拳頭。
然後, 放進包裏。
這一細小的動作給了她強烈的震感。以前冬天他們也是這樣的。
南潭冬天很冷, 圖書館又距離宿舍很遠,宋青梨每次騎共享單車去圖書館手都會被凍得僵硬發紫。他主動提出去接她, 也給她買了手套。宋青梨拒絕了,還多次把手□□丢。
景川不太喜歡在外人面前卿卿我我,這對他來說是件很私密的事兒。但宋青梨喜歡。
于是在弄丢手套後,她哭喪着臉,把腫得跟饅頭似的手塞到他眼前。景川捧在手心裏,用力地哈氣,低頭浮動時薄唇似有若無地觸及她的指節。
他的手很暖和,很有安全感。嬌嫩的手安靜地躺在他寬厚的掌心裏,一大一小,形成了強烈的視覺沖擊。男人安靜地看着她的手,跳動的掌肉和微不可聞的顫抖出賣了他此刻的悸動。
景川的手好像春天的大地,她癡迷地盯着,總能陷進去。
沒想到現在,她不必再使用心計,二人也可以離得這麽近。
在宋青梨和善的目光下,景川咽了咽,“在想Aurora的靈活性。”
“……”
一句話擊碎浪漫氛圍的臭男人。
宋青梨用力地翻了個白眼,把他的手丢開。
他锲而不舍地追上來,弓腰握住她的手。
她偏開臉,在他看不見的角落裏綻開片刻笑意。
過道兩旁的玻璃窗裏倒映出二人模糊的笑臉,颀長的雙腿邁出歡快的腳步,他們誰也沒有主動戳破。
逛着逛着,就路過上次那家潮牌店。
店員眼尖,記性也好,一看見她就熱絡地上前打招呼,“美女,好久不見啦!”
景川順着聲源望去,牢牢鎖定來人。
目光在對方脖子上轉了個圈兒,又利落地收回。
店員感覺脖子上涼飕飕的,像被利刃劃過。
宋青梨在心底抽了抽唇角。
狗男人分辨性別的方法還是一如既往的粗暴。
生意不景氣,店員咬咬牙,豁出去了,“美女,不知道您對上次買的情侶衫還滿意嗎?”
“滿意,質量很好。”
這是真的,比她買過的好多潮牌質量都好。
景川的劍眉微不可聞地挑了下,“情侶衫?”
店員的臉陡然煞白。
原本想說些好聽的話拉攏下氛圍,沒想到搞砸了。
聽這冷臉帥哥的語氣,敢情小美女不是和他穿情侶裝啊!!
宋青梨僵硬地笑了兩聲,拽着景川的手直接往前走。
景川的倔勁也上來了,“你和誰穿的?”
“韓北山嗎?”
“?”
“你無緣無故又扯到他幹嘛?”
景川追問:“所以呢,還真是他?”
宋青梨無語了,聽到韓北山的名字就覺得頭疼。她不明白景川明明就知道他們從來沒有過那種關系,怎麽還這麽念念不忘。
更何況要是被他知道,她這件衣服是買給他的,狗男人不又得得意瘋了?
宋青梨懶得解釋了。
幸福的氛圍需要很長時間的鋪墊,争吵卻只是一個字,一句話的事兒。
兩個人沉默着走出商場,一直到回t家,都各自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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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商場回來已經是晚上八點。
不算很晚,但小區今天破天荒的在這個時間點被停得滿滿當當。
老小區裏沒有地下停車場,有條件的就自己買幾個畫好的停車位,沒條件的就随意靠着花壇停。
本就狹窄的過道被占得亂七八糟,還好景川車技不錯,擠到單元樓下。
路燈閃爍着微弱的光芒,跳動的火花滋啦作響。
以前的這個時候,景川總會靠過來,體貼地摸了摸她的頭,解開安全帶。
但今天沒有。
商場的不愉快還未消弭,宋青梨也不指望誰來哄誰。感情裏雙方都是平等的,沒有誰有必要低頭。
雖然,她很希望這個人是景川。
她在心底無聲嘆了口氣,拉開安全帶。
景川一直盯着她,忽然沖上來,扣住她的手腕。
宋青梨大腦一片空白,在這電光火石間思緒還未得到發酵,某人一把抓住松動的黑色安全帶,拴在她的手腕上。他的手法粗暴又克制,像是怕弄疼了她,但又怕她逃掉。心中的天平搖搖晃晃,他把安全帶收到半緊,握着女孩子的後腦勺往身體裏揉。
他低下臉,去吻她的嘴唇。失去理智後的景川是瘋狂的,癡纏的。撬開她的牙關,勾着唇舌,吮咬,推拉。他吻得很深,很是粗暴。透過眼睫細密的空隙,宋青梨斷斷續續地看到他近距離愠怒的臉。
她很久沒見過這樣的景川了,牙齒被咬得生疼,下唇也像冒出火星。
她嗚嗚地叫着,手心在男人的肩膀上往回推,卻像是打在棉花上,景川沒有絲毫的動彈。
吻了很久,二人終于分開。
他們深喘不停,靜谧的空間裏,只能聽到彼此尋找氧氣的聲音。
這場失控的掠奪裏,好像是他強行勝出。
實際只有景川知道。
他戰栗不停,早就敗下陣來。
接吻後的十分鐘,他們的理智勉強回來了點。
景川像做錯事的孩子,怯生生地掃了她眼。
然後僵硬地伸出胳膊,想去握她的手。
宋青梨應激似的收了回來,冷冰冰的,一個眼神也沒分給他。
大掌僵滞在空中。
他頓了幾秒,然後深深地嘆了口氣,“別生氣了。”
“是我錯了,對不起。”
宋青梨冷哼,“錯?你錯哪兒了?”
“錯在不該不信任你。”景川低着頭,“抱歉,我總想着以前的事。”
他認錯态度太好,和剛才那個暴戾的野狗幾乎兩樣。
宋青梨胸口緩緩起伏,終于也坐回原位。
她回握住他的手,然後擁入懷中。
“我和他從來沒發生過任何關系。”宋青梨拍拍他的背,柔聲道。
這次的沖突和以前不太一樣。以前吵架雖然也總是景川哄她,但二人要冷戰好幾天才和好。妥協也不是因為他們反思好争執的起源,單純是想和對方說話了,所以順其自然地和好了。
他們很少會這樣平心靜氣地忏悔過錯。
景川把臉抵在她的肩膀上,緊緊地貼着,“以後有什麽事兒都要跟我說,別藏着。”
“好嗎?”
宋青梨心裏顫了顫,想起何明的事兒。
她喉頭一哽,半點話也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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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電梯上去。
不知是因為設備陳舊還是小區保潔不當的緣故,電梯裏蹿着一團難聞的氣息。
有濕垃圾腌太久發酵出的酸臭,也有人體分泌的汗液濕臭。
說不上來成分,總之,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
很奇怪。
她居然對這種味道有些熟悉。
窄小的空間異常安靜,以至于她有片刻的失神和不安。
過高的戒備心在這時起效,宋青梨在手機上編輯好短信,收信人是12110。
叮咚。
電梯門打開。
映入眼簾的,是兩張熟悉的面孔。
一張何明的。
一張之前住在對面的大姐的。
何明站在大姐身後,手上抓着她的頭發。
大姐全身髒兮兮的,她身上仍穿着上次見的吊帶紅裙。只是今日再見,紅裙上被撕得破破爛爛,東一塊西一塊的。她臉上負傷,暈妝的眼高高腫起,右眼角有塊很重的淤青,臉頰被血染成暗紅色,唇角還挂着剛凝固的血痂。
家門口的攝像頭被碾得四分五裂,宋青梨心裏咯噔一下,趕緊摁下發送鍵。
結果何明突然沖過來,猛地抓住她的手腕。
何明力氣極大,攥着她的手,跟鐵鉗一樣,宋青梨感覺骨頭被碾得生疼。
他可不是景川,不會考慮到她的感受,只知道一味地掠奪,侵占。
何明冷漠地望着她,三兩下就從她手裏奪去手機,大掌握住兩端往下掰,咔嚓,手機從中斷裂。
電流聲刺啦刺啦。
本就神經衰微的大姐啊地一聲尖叫,頓時抱頭蹲下。
何明手插在褲兜裏,紳士一笑,單手拎起大姐的後領,下一秒重重往旁邊一掼。
砰。
大姐順着樓梯滾了下去。
“行了,你的任務完成了。”何明從包裏掏出一枚白色的絲質手帕,用力地,耐心地,拭去指縫最後一點灰塵。
大姐僵在原地,像只受傷的狗,恐懼地望着他。
何明歪頭:“還不滾?要我送你?”
“不,不用。”說罷大姐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空間一瞬安靜下來。
二人在沉默中對視。
對于這種場面,宋青梨早就見怪不怪。原先大學常常泡吧,裏頭魚龍混雜的,多的是這種惡人。
但何明不太一樣。
他的惡是隐藏的。
是扯出一塊歲月靜安的布擋住的惡。
她平靜地說:“有什麽事嗎?”
“沒事的話我就回去了。”
她一邊說,一邊轉身去開門。
“诶別急。”何明伸出手,擋住她的去路。
“就跟你說兩句話,別這麽急。”
“我又不會吃了你,對吧?”
宋青梨瞥了眼腳下的碎手機,握門的手慢慢松開。
小區附近就有派出所,出警應該很快。
她再拖延十分鐘,只要十分鐘,她就能逃脫他的煉獄。
“行。”
何明點點頭,誇了她句懂事。
“你和景川和好了吧?”他一臉要笑不笑的,從包裏掏出一包煙,塞到嘴裏。
嚓。
煙火亮起,男人深黑色而陰鸷的眸被短暫地照亮一瞬。
“嗯。”
“複婚了嗎?”
“沒有。”
“哦,真的假的?”何明不太敢信,“還挺奇怪的,他這麽喜歡你,居然沒逼着你和他複婚?不像他啊……”
“你要說什麽你就直說吧。”宋青梨冷冷地盯着他,“別拐彎抹角的,也別說得你很了解他似的。”
“了解?”何明冷笑,步步逼近。
他每走近一步,宋青梨便往後退一步。
很快被逼到盡頭,何明抓着她的脖子,猛地一下砸到門上。成年男人的力氣超出她的想象,宋青梨疼得呲牙咧嘴,眼冒金星,一陣強烈的刺痛針紮似的砍在後腦勺上,她渾身都麻了。
天花板上裸露的燈泡搖搖欲墜,不穩定的光源裏白灰簌簌掉落。
“何明!”宋青梨忍着疼,大聲咆哮,“我告訴你,剛剛我已經報了警,警察很快就來了,識相的話……”
何明冷笑,滿不在乎道:“你放心,他們現在就算趕回來也要花不少時間。”
宋青梨皺了皺眉,本來想問為什麽,想起今晚小區裏的一切反常,頓時全明白了。
宋青梨惡狠狠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小事。”何明說,“我勸你最好乖乖配合我。”
“說實話,我挺讨厭景川的。”
“這麽多年來我一直沒有贏過他一次。”
“在學校裏是這樣,現在除了學校,還是這樣。”
“我真的好讨厭他那個高高在上的樣子啊。”
何明的臉上露出似曾相識的殺意。五年前,他也曾對她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他緩慢地帶上手套,“好像全世界都是他腳下的一顆渣滓,什麽都比不上他。”
“不過,他對你不一樣。”
“你知道嗎?你和他分手那天晚上,我第一次見到他像條狗一樣發瘋。所以啊,我在想。”
“如果我破壞了他最心愛的小人兒。”何明有意識地頓了頓,“他是不是,就能稍微注意一下我呢?”
何明的笑聲越來越誇張,冷冽的氣息噴到脖頸上,她卻感受不到一絲一毫人的氣息。
這些話,她五年前就聽過了。
“你想多了。”宋青梨冷哼,“你在景川面前什麽也不是。”
“你再怎麽做,他都不會注意到你。”
這句話成功讓何明沉默了。
他盯了她幾秒,忽然啪地一聲,甩了她一個巴掌。
這巴掌清脆而響亮,宋青梨的腦袋歪在一旁,往邊上踉跄了好幾步。
腦子嗡嗡響,有片刻的耳鳴。
何明陰狠地抓着她,“你他媽再說?”
“你以為你這浪貨老子願意碰?我告訴你,要不t是景川……”
正當何明要進一步做些什麽時,樓下響起了急促的警笛聲。
警察們迅速沖上來,一把抓住何明。
何明像是早有預料,仍在不屑地挑釁:“警察叔叔,我就是跟她說兩句話,什麽也沒做。”
“只是說兩句話,不犯法吧?”
周圍的鄰居們紛紛探出腦袋,樓上的阿姨之前就聽到了他們之間所有的對話,因此急匆匆地抱下一條毯子。
阿姨心疼地替她披好,“小姑娘,你剛剛就不該說那些話激怒他的。”
“沒事,這樣正好。”
宋青梨沖她笑了笑,然後走上前去。
“當然不犯,可你打了人又怎麽說呢?”宋青梨冷靜地望向門框上的針孔攝像頭,“警察叔叔,我這兒還有份監控,麻煩您看看。”
--
宋青梨傷得不重,确切來說何明很會挑地兒打,知道她皮膚薄,所以總往骨頭上或是有頭發遮掩的地兒下手。她的身上幾乎沒有留下太多印記。
做完筆錄,她便徑直在附近的一家酒店住下。
剛剛才發出過那樣的事兒,是個人都得心有餘悸。
房間裏一片漆黑,洗了個很慢的澡,她頭也沒吹,濕漉漉地鑽進被窩裏。
躺了會又坐起來,縮在大床的角落裏,木然地望着雪花屏發呆。
叮鈴鈴。
黑暗中,手機亮起了詭異的白光。
來電提示是景川。
宋青梨混沌的視線逐漸清晰。
她慢吞吞地爬過去接起。
“喂。”
“你在家嗎?”
宋青梨頓了下,“怎麽了。”
“沒什麽。”對面的人約莫靠電話很近,她時不時聽見沙沙的電流聲,風聲,以及男人暧昧的呼吸。
景川說:“我把小白接回來了。”
“它說,它有點想你了。”
“它為它之前做的事兒道歉。”
“是嗎?”深夜的時候人是最脆弱的,盤旋在腦海上空何明兇惡的嘴角一瞬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異樣情愫。景川随意的兩三句不知怎麽又挑到了她敏感的神經。
其實今晚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只要以後再沒人提,她估計也就忘了。可景川放心上了。
他記得她讨厭的一切。
也記得如何撫慰她貧瘠的靈魂。
景川像她的藥,每當她陷入病症的漩渦,總能救她于水火。
宋青梨有了想哭的欲望,但她忍了下來。
何明的事兒她沒對他提起,只是黏糊着嗓子說了句哦。
這聲哦察覺不出任何異樣,景川在那頭逗了逗小白,教它喊人。
“記得啊,以後要喊我爸爸。”
景川開成免提,“叫她就叫媽媽哦。”
小白很通人性,還真的喵喵喵地叫了兩聲。
宋青梨破涕為笑,發梢的水珠掉在後頸,順着脊椎線,緩慢地滑進腰間。裙子緊緊地包裹住凹凸有致的身體,她看着手臂上攢集的一小灘湖泊,陷入片刻怔忡。
景川:“小白他媽,你不說兩句?”
她後知後覺地笑了兩聲,“嗨,小白,小白他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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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認宋青梨睡着後,景川自然而然地挂斷電話。
今天晚上他不太睡得着,做覺得心裏欠欠的,好像被貓撓了一把。
具體是什麽緣故,他也說不上來。
夜間溫度低,中央空調無聲運作,一股涼意從腳邊襲來。
他躺在沙發上,蓋了層薄毯,順道打開電視,放起新聞。
小白骨折還沒好完,只能殃殃地躺在小病床上。
南潭最近沒什麽大事,大多是冷飯熱炒,或者家庭小糾紛。前段時間恒川發布會的事兒還在反複提及,看來最近真挺太平。
景川單手撐着腦袋,準備換臺。
他收到了孫朝陽的電話。
“喂,姐夫,你好。”孫朝陽熱情地打招呼,“我是孫朝陽,您女朋友的弟弟。”
“我知道。”景川聽上去心情不錯。之前為了宋青梨的事兒他和孫朝陽聯系過,所以他存的還有孫朝陽的電話。
孫朝陽:“姐夫你們下周要來看我的比賽嗎?”
“看你姐吧。”
“好吧。”孫朝陽有點失望地點點頭。
“對了姐夫,姐姐有沒有和誰關系不太好呀?”孫朝陽想起那天在咖啡館的事兒,“比如對方是個男生,特別壯,而且特別沒禮貌。”
孫朝陽這麽一說,景川的腦海裏自然而然地閃過一個人影。
他唔了聲,警戒心一瞬拔高,“怎麽了麽?”
“我那天來找姐姐的時候遇到過那個哥哥,他撞了姐姐還不知道道歉,态度特別嚣張。”
“我一開始也以為他就是個沒素質的陌生人,但看姐姐的樣子,好像很驚訝,很早之前就和他認識了似的。”
“姐夫你多提醒下姐姐點,好好保護她。”
景川沉默了會,悶悶地說了聲好。
這事兒他還是第一次知道。
挂斷孫朝陽的電話後,緊接着又接到了保镖的電話。
“景總您好,今天……”
電話那頭的保镖話說到一半就沒了,磨磨蹭蹭的,沒敢說,像是有什麽難言之隐。
景川挑眉,“有什麽直說就好。”
保镖正準備說些什麽時,手機裏又傳來滴滴兩聲。
許繼康打電話來。
今天晚上的電話格外多,景川說了聲稍等,保留和保镖的通話,然後接上許繼康的。
發覺電話被秒接,許繼康愣了愣,“你怎麽接這麽快?”
景川不明所以,本來想着許繼康還陷入失戀的邊緣久久無法釋懷,他好心安慰安慰。
不過看許繼康這反應似乎沒事,外加眼下他也還有更重要的事兒,便作勢,“那我挂了。”
“別挂別挂,我有要緊的事要問你。”
景川嗤了聲,“什麽事兒?”
“我剛聽說,你家小宋那小區好像出事兒了。”
許繼康緊張兮兮道:“何明去了她那小區,把人給打了。”
這消息來源說來話長,本來他剛在酒吧喝酒,一塊來的有不少友商朋友。幾個男人圍成一圈,不知是誰接到電話,臉色大駭,直接退場。
一問才知道何明被抓去局子裏,現在在找人幫忙撈人。
景川頓了幾秒。
“不過我也是剛收到的消息,不知道他打的誰,這小子是在哪兒打的來着……哦哦哦,我記起來了,4單元8樓。”
“對了,你家小宋是住幾單元來着?”
對面像是沒了聲,幾秒後,徹底挂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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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酒店回來後她感冒了。
可能是昨晚沒有吹幹頭發就這麽僵坐一夜的緣故,她清早起來全身酸痛難忍,跟被車碾過一樣。外加何明似乎打到她的頸椎,後背一整片呈放射狀,連根得疼。
她擡也擡不起頭來,灼燒感從腸胃一直返到口腔,她立刻沖到衛生間,半跪在馬桶旁一陣一陣地幹嘔。
好不容易止住了嘔吐,她撐着牆勉強站起來,浴室的瓷磚倒映她枯瘦的身體,她窄得像指縫,兩頰和眼窩都陷了進去。
她愣了幾秒,在退房前迅速化了個妝。
稍厚的底妝掩蓋住她此刻的倦容,勉強像個活在陽光底下的人。
出門的時候,天空陰沉沉的。
沒下雨,空氣卻是潮濕的。
她在樓下買了點藥,擦完傷口後勉強能擡起頭來,身上的熱度卻半分不減。
宋青梨打算回家再吃頓藥睡一覺就好了。
她打車回了家。
咔噠。
門上了鎖。
她站在玄關左腳蹬右腳,有氣無力地剝去鞋子。
晃眼,猛地被沙發上的人震懾住。
景川來了。
他一個人僵坐在沙發的中心,釣魚燈懸在顱頂十寸左右的位置,暖黃的燈光鄭重其事地打下來,他的臉是冷的。
景川的骨相生得很好。眉弓和鼻骨都極其精致高挺,他微微低着眸,額頭和鼻尖滢亮,眼窩和緊繃的唇卻都是黯淡的。他的臉上形成一脈一脈的光路,呈現出明暗明暗的層次。
他手裏拿着一束花和一把剪刀,正耐心地修建枝葉。
宋青梨顯然被他的不期而至弄得措手不及。她穩了穩陣腳,努力擡起頭,“你怎麽來了?”
景川盯着她,眼神很冷,眼睛裏有教人看不清的東西。
他眼神銳利,一眼就鎖定她的後頸。
“你脖子怎麽了?”
“……啊,沒什麽。”宋青梨随意扯了個謊,“昨晚睡落枕了。”
“落枕?”他細細品鑒着這詞,“你昨晚是在哪兒睡的?”
“……家啊。”她笑了笑,裝作是剛從外邊回來,“不然是哪兒?”
隔着薄薄的竹編屏風,二人心照不宣地對視着。
她裝的不夠好,她知道。從以前開始,她每次撒謊都會被他抓包。
景川像有透視眼,總能看清她絲絲縷縷的想法。
宋青梨咽了咽,努力不去看他灼熱的眼。
猶豫片刻,宋青梨慢吞吞地走到他身邊來。
左胸裏有什麽在劇烈震動,她擡起下巴,指了指景川手裏的蘇t芬玫瑰,“最近怎麽有這種閑心啦?”
景川沉默了會,“新興趣。”
“你要試試嗎?”
他沒看她,自顧自地剪斷根莖,将玫瑰深水浸泡。
宋青梨僵硬地笑了下,還沒答應,景川突然自顧自地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很冷,幾乎沒有任何溫度。
锢在她的指縫間,粗硬的關節跟石頭似的硌得人心慌,掌控她一起修建花葉。
宋青梨盯着他手背上陳舊的傷痕,小心翼翼道:“阿川,你怎麽了?”
“有什麽不開心的……”
嗎字還未出口,景川突然鉗住她的下巴,将臉掰過來。
男人冰涼的皮膚猛地抵緊她滾燙的額頭,骨頭被撞得發疼,在這一冷一熱間,男人逼仄而急促的呼吸瞬間濃郁起來。
她抓着沙發,下意識地後退。
景川摟過她的腰,将人拽到懷裏。
他力度很克制,像是怕扯疼了她。
他默不作聲地打開手機,從收藏夾裏翻出一個視頻。
是昨晚的監控。
宋青梨懵了。
要命。
她忘記當時景川當時告訴過她,這個攝像頭的聯網系統同時綁了他們兩個的號。
視頻安靜地播放着,由于沒有錄音功能,只能看到一段無聲的畫面。
昨晚的一切重現,從付明出現開始,一直到警察上門。
景川沒有放完,而是卡在付明把她砸在牆上的一幕。
空氣凝滞。
宋青梨努力保持鎮定,傾身,想要握住他收回的手。
景川卻無情地撤開,一點一點向後退。
狹窄的雙人沙發上,他們之間拉出了不少距離。
時間變得格外漫長。
香薰裏火光跳動,他垂着腦袋,自嘲似的笑了聲。
“宋青梨。”
“我能不能問件事兒。”
“這麽多年,你是不是從來沒有信任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