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兩字功名頻看鏡(1)

兩字功名頻看鏡(1)

直至回到客棧睡下之時, 施應玄還在思索月神觀中的那顆合歡樹,她能确定那金光自己一定在哪見過,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來。

異真洛神符……

她一共只用過此符一次, 看過的東西必然在藏書閣中, 到底是什麽呢……

“別想了,阿玄,”懷中傳來張绗青的聲音,他側躺在她懷中,閉着眼,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有些困倦地打了個哈欠,又把臉往她脖頸中埋了埋, 說:“到時候我們再去看看。”

施應玄輕輕攬了攬他的腰,說:“我總覺得是什麽重要的東西……”她眉頭輕蹙, 重複道:“很重要。”

張绗青道:“不若明天先上山看看, 雖說此城隸屬凡間,但也是冬庭蕪地的地界, 我總覺得和冬庭蕪地有脫不了的幹系, 或許二者會有關聯……”

他說着話,聲音卻越來越小, 施應玄好一會兒沒聽到回音, 低頭一看, 發現他已經閉着眼睛睡着了。

他靈力不足,在靈氣稀薄的凡間容易疲累也屬正常。

施應玄在心裏輕嘆了口氣,心道還是不能讓他在凡間待太久, 得早些回仙京道去。

可是他修煉的問題還沒解決,一路走來也沒有此事的絲毫頭緒, 當初下山之時,除了當年那個背影的事情,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因為張绗青。

到底是誰改變了他的身體?又是誰在用地脈之力?

施應玄一直覺得張绗青的事情不會是仙京道中的頭一遭,神霄也說過此事是張绗青遇見她之前經歷的,也就是說當時定然有人去了解了有關于地脈的東西,很可能還使用了地脈之力……可是那人用張绗青幹了什麽呢?

她之前猜測,是有人把張绗青煉成了像神霄劍一樣的東西,讓身體成為儲存東西的媒介,神霄用以儲存神魂和意識,而張绗青則是用來盛放他靈府中那片黑海,可現在想來,那片黑海的意義又在何處呢?

神霄是為了讓自己脫離地脈,所以把自己的意識或者神魂存于神霄劍中通過扶搖榜送到了她手中,二者中的主體是神霄,而非作為載體的神霄劍。

可張绗青靈府中的那些東西,并沒有自己的意識,最多就只會不由自主的吸食靈氣,和凡間河中未開靈智的魚群沒什麽兩樣,而在這二者之中,張绗青共同承擔了載體和主體兩種角色,和神霄劍并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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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猜錯了麽?

很多事情看起來是分開前行的直線,可越往深去,卻發現它們的源頭全都纏在了一起。

地脈一事,也和素光門那些事有關系嗎?

她陷入沉思,一時間難以自拔,好半晌才吐出一口濁氣,低頭去看懷中的人——明豔的面龐,精巧的五官,閉着眼,神色平靜,睡得格外安心。

她伸出指尖碰了碰他纖密的長睫,神色也慢慢柔和下來。

雖然二人自小的經歷都差不多,但寰中息府的逍遙之道,他卻學得比自己好了許多,相比于自己總是忍不住多思多想的性子,他更能稱得上一句松弛有度,該吃吃該喝喝,縱使明天天要塌下來,他或許也會像這般安心地睡着覺。

當然,前提是她得在他身邊。

自從知曉他那般痛苦地修煉了十年後,她逐漸放棄了以前的想法,什麽若是有更好的路二人也可分道,什麽一個人也可以,既然張绗青離不開她,她也不會抛下他。

他恥于将愛說出口,可真正表達出來的時候卻是這般鮮血淋漓,一下子就刺傷了施應玄的心,讓她再難割舍。

她專注的目光在他臉上描摹,好半晌,微微低頭在他柔軟的紅唇上印下了一個輕吻,收緊手臂,也慢慢閉上了眼睛。

夜色深沉,屋中二人親密地相擁而眠,無人注意到床邊脫下來的外衣內側沾了一片翠綠的合歡樹葉。

樹葉的邊緣亮起,快速地泛過一抹微弱的白光。

————————————————

睡至夜半,張绗青感覺到有些冷。

他想伸手拉拉被子,閉着眼睛摸索睡在自己身邊人,可不論前後都是一片空蕩蕩的冷意。

阿玄呢?

他迷茫地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正窩在一個草叢裏,眼前的視角也有些奇怪,翻了個身,才發現自己變成貓了。

施應玄!

不知道又犯什麽病!

他下意識的以為是她幹的,心中有些生氣,不太利索地爬起來,左右環顧找尋熟悉的身影,卻一個人都沒有。

等等,這個草叢……

他往上跑了兩步,果然看見了熟悉的竹樓。

斂眉峰?

他們什麽時候回來的?

他剛想開口喊施應玄的名字,可一出口卻是一聲尖利的貓叫。

什……麽?

他意識到不對勁,心中一沉,邁開四肢快速向竹樓跑去,可腳步卻踉踉跄跄,顯然連走路都不太熟練。

他統共就變成過兩次貓,兩次還都一直待在施應玄懷裏,幾乎沒怎麽下過地。

那竹樓的樓梯對一只貓來說變得格外高大,前肢買上去,後肢卻別扭地不知道怎麽動,等他終于歪歪扭扭地爬到頂,準備用腦袋頂開房門的時候,那門卻自己打開了。

眼前出現的衣擺有些眼熟,龐大的影子也将他整只貓都籠住,他退後一步擡目望去,卻冷不丁地看見了自己的臉。

他悚然一驚,幾乎要炸毛,僵在原地死死地瞪着對方的臉,直到另一個身影從那人背後走了出來。

是施應玄!

他急切的撲上去,扒住對方的衣角,想弄明白現下到底發生了什麽,可一張嘴,還是只能發出一疊聲的貓叫。

施應玄蹲下把他抱起來,說:“哪裏來的貓,怎麽跑竹樓裏來了?”

那個長着他的臉的青年搖了搖頭,說:“不知道,是不是你常喂的?”

這說話的聲音和語氣确然是他平常的語氣……難道這個人也是他?

做夢嗎、還是幻覺……

可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這個念頭就莫名其妙的消散了,施應玄又道:“和你變成的貓還挺像的。”

和他像?

這個就是我!

施應玄你個大混蛋你認不出我!

懷中的大貓又開始尖利地叫起來,光聽着就感覺罵的很難聽。

施應玄不明所以,伸手撓了撓他的下巴,道:“怎麽了,怎麽突然生氣了?”

聽到這話,身側的青年上前了一步,蹲下身來,也想去摸那只大貓的頭頂,卻被一只利爪狠狠地抓了一下,手上頃刻現出了幾道血痕。

“你——”

施應玄眉頭一皺,忙松手将它放到了地上,一把抓過“張绗青”的手細看,有些冷漠地瞥了地上的大貓一眼。

從小到大他從沒被施應玄這麽看過,不可置信地情緒湧上來,心口一酸,幾乎忍不住流淚的沖動。

可那盯着他的臉的青年卻拉了她一把,溫聲道:“沒事師姐,很快就好了。”

師姐?

他從小到大什麽時候叫過她師姐,那人絕對不是他。

他反應過來,幾乎氣急,一把撲過去就要抓那個人,卻被施應玄眼疾手快地抓住後脖頸,一路拎到了竹樓之外。

她神色冷漠,眼神也很陌生,在她眼裏一只未開靈智的貓不小心抓傷了張绗青并不需要譴責,她肯定不會報複回來,但也不會讓他繼續待在屋裏。

她把他重新放在了竹樓不遠處的草叢裏,語氣淡淡道:“不許再進來。”

她料想他聽不懂,只是随口一說,可張绗青卻如遭雷擊,翠綠的圓瞳直愣愣地望着她,懵懵地站在原地,好久都沒回過神來。

他不知道這是怎麽了,怎麽突然就有一個人變成了他的樣子待在了施應玄身邊,劇烈的疼痛狠狠地掐住了他的心髒,令他搖搖欲墜。

可施應玄只是輕飄飄地收回了視線,很快就站起來往竹樓走去。

張绗青喵喵叫了兩聲,踉跄着往前追了兩步,卻一頭撞在了突然出現結界上,只能看着施應玄頭也不回地走掉。

沒過一會兒,那個人也走了下來,自然又親昵地站到了施應玄身邊。

他眼睜睜地看着那人把臉湊到了施應玄身邊,他想要阻止卻無法靠近一步,只能急切地用身體用力地撞着那個結界。

施應玄你混蛋!你再和那個人湊那麽近!那個人根本不是我你都認不出來!我恨死你了我恨死你了!

他心中酸脹難忍,一邊是對那個冒充之人的殺意,一邊是因為施應玄沒有認出她的委屈,兩種感情混在一起讓他心口疼地幾乎站不起來。

透過結界,他能看見那兩個人影站在一起說了幾句話,施應玄又抓起對方的手腕看了看,張绗青甚至還能清晰地從她眼中看出一絲心疼。

你心疼個屁!

他要殺了他!該死的!他要殺了他!

他惡狠狠地盯着那個身影,無邊的戾氣湧上來,連靈府都開始發疼。

似乎是察覺到他如芒在背的視線,那個背影沉默地轉過身來,眼眸低垂,直直望向了草叢中的張绗青——明明是他的眼睛,他卻從中看出一種莫名的挑釁。

他不甘示弱地瞪回去,破口大罵——

惡心的賤人!贗品!他絕對要殺了他!

翠綠的圓瞳陰骘扭曲,神魂之下刀鋒震震,明明是貓的豎瞳,卻傳出了人的情緒,顯出幾分恐怖的妖異。

施應玄捏了個治愈術,看着那白皙手腕的抓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很快重新恢複了光潔。

眼前的青年收回視線,柔柔地看着她,說:“師姐,我們進去吧。”

施應玄應了一聲,任由對方牽起自己的手,與他相攜而去。

兩個人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竹樓之上。

阿玄阿玄阿玄阿玄阿玄……開玩笑的吧……

你怎麽不回頭看我,你明明見過我變成貓的樣子。

我才是張绗青啊……

他幾乎痛得不行了,焦躁和恐慌輪番占據他的心神,力氣也因為空虛的靈力快速流失,最後只能無力地趴在結界上,腦袋低垂,慢慢地蜷縮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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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應玄當然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張绗青,自她一睜眼回到斂眉峰的時候她就覺出不對了,此地八成是個夢或是幻境,她想起那個月神觀,心中嘲弄。

原來只是這般的手段。

眼前的人頂着張绗青的臉和身體輕輕地喚她師姐,她也裝作若無其事地應了,和他一起走進房門。

“師姐。”

這人雖然冒充了張绗青,但應該沒有他的記憶,否則不會這般喚她,她若無其事地應了一聲,背後就慢慢地貼上了一個身影。

對方暧昧地低下頭來,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脖頸之上。

施應玄道:“做什麽?”

“不做什麽,就是想親近一下師姐。”他倒是小心翼翼,說着些看不出端倪的話,眼神中卻蘊着一絲焦躁。

這具身體雖然暫時被他掌控了,但記憶卻始終都獲取不到,他到現在甚至還不知道眼前的人叫什麽名字。

若是以往那些凡人,此時早就成功了。

……不過也好,既有如此心性,所産生的感情應該能更加濃厚劇烈吧。

這般想着,他又向對方靠近了幾分,雙手從背後環在她腰間,聲音暧昧低啞,道:“師姐今日怎麽了,不願和我親近嗎?”

“怎會,”施應玄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道:“只是覺得你今天有點奇怪。”

“哪裏奇怪?”他面上無虞,每一句話都應答這,心中卻有些着急了,當機立斷地放棄了張绗青的記憶,轉而将心思放在眼前的人身上。

很快,施應玄便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力量開始慢慢地侵入她的身體,她站在原地沒動,也沒有出手反抗,想看看他到底要幹什麽。

那股力量很輕緩,恍若無物,施應玄猜想應該是一個術法,帶給她一種緩慢又無聲的感覺,潛移默化地徘徊在她的領地之外,似乎想要侵入她的意識。

施應玄故意留出了一絲破綻,放對方進入了自己的地盤。

這種感覺像是被春雨浸潤,舒緩平和,即使施應玄能清晰的感覺到對方想要改變自己的記憶,卻幾乎生不出一絲想要反抗的意思。

他想要哪部分記憶?

施應玄撿着無關緊要的東西給他看,對方都不太感興趣,直到張绗青的出現。

這一段……

施應玄和他一起欣賞着記憶中的景象——宛若潑墨的晚霞,蒼翠欲滴的草木,霞光微移,照亮了秋千上二人親密相擁的輪廓。

原本兩個人手中都拿着一本書,但現下張绗青手上的那本已經掉在了地上,一只手垂在秋千外,下半身橫躺着,腦袋枕在施應玄懷裏,已經閉着眼睛睡着了。

見着此情此景,施應玄似乎已經習慣了,托了托他的腰,凝訣将地上的那本書撿起,疊在自己的書下面。

霞光太亮,張绗青有些不舒服,皺了皺眉,把臉往施應玄懷裏埋去。

“阿玄……”

他下意識地嘟囔了一句,施應玄便伸出一只手,輕輕地蓋在他眼睛上。

他沒睡多久,日頭剛偏下去他就醒了,掌心下的睫毛顫了顫,垂在秋千外的手伸上來,抓住她的手腕往下拉,蓋在自己的嘴唇上。

施應玄沒管他,專注地看着書,張绗青拿手掌蓋住那書本,道:“阿玄,天都夜了,再看傷眼睛。”

一個修士,看個書哪能傷到眼睛,她知道他意不在此,挪開書低頭看他,說:“那你想幹什麽?”

張绗青笑了一下,抓過那兩本書塞到身側,又伸手去夠她脖頸,說:“想親。”

見他吃力,施應玄便托起他的脖頸,讓他枕在自己的臂彎裏,二人越湊越近,即将交頸擁吻。

然而正當這時,懷中之人卻慢慢發生了變化。

腦海中那些有關于張绗青的記憶随之一同改變,和她朝夕相處的人逐漸變成另外一張臉,有關于情愛的記憶也被随意修改,施應玄頓時明白過來,冷笑出聲,不再聽之任之。

原本安靜的神識宛若蟄伏的猛獸,突然暴動起來,瞬間将侵入的氣息絞得粉碎。

身後的人也已經完完全全換了一張臉,施應玄雖然手無寸鐵,可力量卻堪稱恐怖,一轉身就将他制在了身下,俯下身以一種極其暧昧的姿态貼近他的脖頸。

變故突如其來,池洇也不知道她的記憶有沒有被自己篡改成功,咽了口唾沫,喉結上下滾動,看着施應玄的眼睛,竟莫名生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仿佛被一頭兇惡的猛獸按住了命脈,下一息就會被一擊斃命。

這幾息時間簡直是漫長的折磨,池洇心中忐忑地看着她,直至她伸手捏住他的脖頸,輕聲道:“原來是這種辦法……你怎麽敢的呀?”

怎麽敢……篡改她和張绗青的記憶。

脖頸被越收越緊,池洇幾乎難以呼吸,雙手抓住她的手腕掙紮,卻絲毫使不上力。

他于此地開觀近十年,前來拜觀的大多是凡人,有時候也會有覺出不對勁前來查探的修士,但要不是被他糊弄過去,要不也被他下手成功,實在不行還可以求外援,這還是第一次這麽快地被壓制。

他自知敵不過,艱難地伸手捏訣,整個人頓時化作了一縷青煙消散,施應玄手中一空,掌心只剩下一片合歡樹葉。

幻境開始坍塌,施應玄眉頭一簇,擡步跑出竹樓,結界外的虎斑貓已經變成了人形,閉着眼睛蜷縮成一團,臉色白的像一張紙。

“張绗青?張绗青!”她叫了兩聲,把他抱進懷裏,可他始終沒有清醒過來,神色和狀态都糟糕的一塌糊塗。

“白癡。”她知道他是信了剛剛那些景象,罵了一句,把他緊緊地擁進懷中,伸手凝出一個清心訣,頓時脫出了幻境。

幻境外并非客棧,而是大門緊閉的月神觀,她和張绗青坐在一個陣法之中,外面站着剛剛幻境中的那個人。

這不知是什麽陣,施應玄一時間不敢輕舉妄動,凝目看着對方,眼神中滿是戾氣,輕聲道:“你想死。”

池洇笑出了聲,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剛剛那種心有餘悸的感覺仍停留在腦海中,道:“現下誰生誰死還不一定呢。”

施應玄看了他幾息,突然道:“你不是冬庭蕪地的人。”

池洇不說話,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施應玄繼續道:“中州遺恨,合歡之宗,以情入道,”她确認了,說:“你是月上宮的人。”

池洇嘴角的笑容愈發擴大,道:“诶呀,你好聰明,我真的有點喜歡你了。”

施應玄道:“我以為合歡之道都是以己身入情道。”

“那多沒意思啊,”池洇撩了撩頭發,道:“若是每個人都得我自己來,那多辛苦,不如撥弄一下別人的愛恨,用他們的七情六欲做我修煉的養料。”

施應玄道:“他們只是凡人。”

池洇笑了笑,說:“凡人又如何,好啦,別這麽看着我,我又沒有取他們的性命,比冬庭蕪地的那些醫修好多啦。”

冬庭蕪地?施應玄眼神一頓,心思百轉。

這人必然知曉些什麽。

見施應玄不說話,池洇又道:“更何況,有些人在鑄緣月的時候前來拜我,我也允了他們此生恩愛,也算功過相抵了吧。”

施應玄道:“可若有人鑄緣月來求,散緣月也來求了呢?若有人單獨來求與他人的姻緣呢?若他人有自己愛重的伴侶呢?你要先允誰呢?”

池洇沒想到她會突然劈頭蓋臉地問出這些問題,愣了一息,勉強維持嘴角的笑意,道:“誰先來求的允誰呗”

“是嗎?”施應玄反問,說:“難道不是随你的心意來嗎?以折磨他們為樂,說是以情入道,卻是蠶食別人的愛恨,和冬庭蕪地的那些人有什麽區別?”

池洇卸下笑容,冷冷地盯着她,沉默了兩息,道:“我可比那群道貌岸然的醫修好多了,他們表面争搶着救那些凡人,暗地裏剖開他們身體挖他們的仙骨……雖說都是為了自身修煉,但也是能分個高低貴賤的。”

仙骨?!

施應玄神色一僵,終于想起那合歡樹上淡金色的光芒是什麽了——既然不是那次用異真洛神符看到的,那必然是一樣和異真洛神符同樣功效的東西,所以她才能有印象。

異真洛神符去僞存真,而落霞山中具有同樣功效、且能讓對這金光有印象的只有——

傲蘭海。

是涉過傲蘭海時那些孩童腰間泛光的仙骨,

幼年時涉過傲蘭海時她疼痛無比,自然沒空去注意什麽金光,是有一年她也接到了這項任務,需要在傲蘭海邊幫忙引導那些上山的孩童,這才注意到此間。

她喉間幹澀,佯裝知道此事,道:“他們挖仙骨,你就沒挖了嗎?那滿樹合歡到底是什麽?你心中難道沒數?”

池洇道:“那樹合歡不過是那些人用完的仙骨罷了,我費了些門路弄來,效用已然大打折扣,也只不過是助我淨化凡塵之氣,将那些七情六欲化為己用……”他不覺得自己有錯,但卻很好奇,道:“你看起來也不是冬庭蕪地的人,怎麽會對此事這般清楚?”

施應玄平靜道:“這是什麽秘密嗎?”

池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也是,人人都有自己修煉的辦法,大家心照不宣,便也罷了,今日之事算我看走了眼,我放你走,你也莫要管我,可行?”

聽到這話,施應玄也沒有第一時間給出答複,而是低頭看了看懷中的人,問:“他怎麽了?”

池洇看着她懷中昏迷不醒的青年,笑道:“他破了我的幻境,靈力耗空,太虛弱了。”

雖然他被施應玄壓制住了,但只要逃走還是有能力維持幻境繼續迷惑二人的,但沒想到張绗青跟發了瘋一樣,靈力暴動,直接把他幻境破了。

施應玄問:“怎麽辦?”

池洇道:“你給他點靈力呗。”

施應玄道:“直接輸靈力容易紊亂。”

池洇道:“無事,這顆合歡靈樹在此,不會有什麽紊亂之事,且傳送的靈力也不會有什麽損耗。”

施應玄應了一聲,垂眸看了一眼身下的陣法,道:“這是什麽陣?你先撤了,我不動你。”

池洇見她一心看着懷中的人,且對冬庭蕪地的糟污事那般熟悉,似乎真的沒有動他的意思,便伸手揮滅了陣法,但依舊沒有告訴對方此陣何為。

施應玄也并未在意,手掌向下,藏住手心早就催動的明淨雲箓,開始給張绗青輸送靈力。

溫暖的靈力飛速地充盈了對方的靈府,懷中人的眼睫輕顫,緩慢地睜開了眼睛。

“阿玄!”他雙目赤紅,仍沉浸在那個噩夢般的幻境當中,甫一見到她,立刻撲上緊緊地抱住了她。

眼見他馬上要哭出聲,施應玄忙摸了摸他的脊背安撫,池洇見二人親昵的樣子,嘆道:“好了,請吧,我明日還有香客,就不再接待二位了。”

施應玄依言站了起來,抱着張绗青往後走了幾步,直至退出剛剛那個陣法的範圍,才冷冷地看着他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可沒打算,放過你。”

剛剛還情緒激動的張绗青不知怎地竟已緩和下來,立在她身側神色陰骘地看着他,池洇被他看得頭皮發麻,正要出手,施應玄卻一躍而起,淩空擡手,高聲喝道:“神霄!”

僅半息,一道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劍光就在他眼前一閃而過,身縛白緞的長劍劃破夜空,精準的落入對方的手中。

劍一入手,她便沒有絲毫猶豫的橫劈而來,池洇飛身躲閃,勉強躲過第一道劍光,可下一息無數劍光便蜂擁而至,幾乎沒有躲避的餘地。

他心中一沉,忙從腰間掏出一個法器,擡手揮開,那法器凝出一個木盾将他擋在身後,二者相觸,發出劈裏啪啦的擊打聲。

還未等他反擊,一張符箓又悄然落至了他上方,他下意識地舉盾格擋,那符箓卻發出一陣白光,避無可避地朝他罩下來。

情急之下,他只能丢下木盾,凝訣結印,終于在蒼雲息影符罩下來之前将指尖的靈息送了出去。

那泛着紅光的靈息越變越大,很快一飛沖天。

是個傳音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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