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坐在客戶小區的花壇邊,催促的電話已經響了兩三遍。餘曼麗幹活的原則是從不遲到,也從不甩單。有回生病燒到三十八度,也不顧勸阻,讓高毅把她送去客戶家裏。
今天已經到了門口,就剩最後的距離,她卻沒有力氣上樓。視線被淚水模糊,她劃了好幾次才把手機按鈕劃開,那頭問她怎麽還沒來。
她吸吸鼻子,抹了把眼淚:“今天來不了。”
客戶很不滿意,大聲問她為什麽這時候才說來不了,早幹嘛去了。餘曼麗沒別的話,只說來不了,氣得對方留下一句要去給她打差評挂了電話。
她一手握着電話,一手握着一沓照片。照片裏是高毅和蘇雪青,看拍攝時間是在高毅受傷之前。
高毅多次去大學門口等蘇雪青,蘇雪青上他的車,兩人一塊兒進酒店。到這兒餘曼麗還能說服自己這只是好朋友的交往,但那張模糊的、車窗縫隙裏脖頸相交的照片,傻子都能看出是在接吻。
她看不出另一個人是不是蘇雪青。但哪怕只是一個影子,她也不會認錯自己的丈夫。
丈夫真的出軌了,還和一個男人搞在一起。
餘曼麗完全搞不懂。搞不懂高毅對她有什麽不滿,更搞不懂他出軌了一個男人。是自己管他和女人交往管得太緊,他只能去和男人交朋友,才發展到這種地步?
還有那個蘇雪青,明明也是個男人,為什麽要來勾引自己老公。而告知她這一切的陌生男人,他說蘇雪青是他老婆。為什麽這些男人會搞在一起,難道不覺得自己很髒很變态?光是想想,簡直就讓人起雞皮疙瘩。
她也真是蠢,蘇雪青都找上門來了,她還以為對方是個來幫助他們的好人。
前一秒還覺得圓滿有奔頭的生活,在這一瞬間,全毀了。
像是被老鼠掏了洞的谷倉,看起來還是滿的,實際底下全是稻殼和老鼠屎。而混在空殼和老鼠屎裏的每一粒糧食,都是她不辭辛勞,一點一點攢下的。
蘇雪青是那不知廉恥偷竊的老鼠,高毅更是那沒用的門板。
越想越氣憤,更氣的是,她回家發現人不在。一打電話,高毅竟還和那賤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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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回家,剛敲開卧室的房門,餘曼麗就把這一沓照片,狠狠摔到他臉上,像一記響亮的耳光。
高毅愣了愣。
餘曼麗雙眼通紅,像燒紅的炭,含着怒火和悲憤。她咬牙切齒,壓着聲音:“這是不是真的?”
高毅彎腰将照片撿起來,一張一張看過去,頓時明白了這一切。蘇雪青一語成谶,紙包不住火,他的僥幸只是一時,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也終将落下。
他握着照片,默默将門關上,他知道餘曼麗壓着聲音的原因,女兒還在外面。
餘曼麗緊盯着他,期望他說點什麽狡辯的話,最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她到現在仍無法相信一向老實保守的丈夫會出軌,更不相信他會出軌一個男人。
然而高毅只是低着頭,不發一語。
他不知道說什麽,他腦子裏一片空白。蘇雪青說過“代價還未付出的時候,都覺得那可以承受”。高毅卻不知道是否能夠承受,因為他自始至終沒有仔細想過這個問題,只盲目地沉溺于和蘇雪青的日日歡愉,沉溺于此刻,從不去想未來。
他知道他們沒有未來,卻還是要為此付出代價。
餘曼麗極力隐忍着,克制着大喊大叫的沖動,快要咬碎了牙齒:“高毅,我問你,這是不是真的?你和那個蘇雪青,到底什麽關系?你說話。”
“……是真的。”
“轟隆”一聲,如驚雷劈在頭頂,餘曼麗頓時有些暈眩。
她以為至少丈夫會狡辯,會解釋,會一口咬定說這都是誤會。卻沒想到他就如此直白地承認。
一個耳光甩在高毅臉上,眼淚卻從餘曼麗臉頰滑落。
“你要不要臉……你們到哪一步了?”餘曼麗抓着他的手臂使勁搖晃,“我問你們到哪一步了?”
“你們是不是上過床了?那是個男人啊,你怎麽能和一個男人……你怎麽這麽變态……這麽惡心人……”
高毅沉默地,像一顆被搖來晃去的枯樹幹,再也不發一語。
餘曼麗緊抓着他的手漸漸洩了力,她像一株被樹幹抛棄的藤蔓,再也無法憑自己的力量支撐,而緩緩縮在了地上,壓抑着聲音,嘤嘤哭泣。
她哭泣着,又揮着無力的拳頭,捶打高毅的腿:“你怎麽能這樣……你怎麽對得起我,我十九歲跟你,不嫌你是孤兒,不嫌你沒錢,我跟你十年,給你生孩子,你就這麽對我……到頭來你就這麽對我?”錘不動了,她依然扯着他的褲腿,“我是做了什麽孽?我是哪兒對不起你……你要這麽折磨我……”
高毅喉嚨像是堵着石頭,沉重而幹澀,讓他什麽也說不出來。他彎腰将餘曼麗拉起來:“曼麗,你冷靜點……”
“……是我對不起你。”
餘曼麗一把甩開他的手:“對不起,對不起有什麽用?你做了這種事……你不是人,你是畜生啊……”
她哭着罵着,坐在床頭,抓了枕巾捂住嘴,無聲嚎啕起來,淚如泉湧。高毅從沒見她如此痛哭過,有些發慌,胸口充滿了內疚和苦澀。他挪過去,也在床邊坐下,試圖去樓餘曼麗的肩膀,被不留情面地推開。
餘曼麗哭得快喘不過氣,怕她窒息,他扯下妻子堵嘴的枕巾。
終于得以喘氣的餘曼麗,扭頭對他怒吼:“滾,你滾……”
高毅坐在一旁,不知所措。
房門敲響,高雅歌一邊拍門,一邊喊:“媽媽,爸爸,我煮了面,我們吃飯吧。”
兩人一齊看向房門,餘曼麗短暫地止住了哭,只是哽咽。
女兒脆生生的聲音:“我餓了,你們也出來吃飯吧。”
見房間裏沒反應,高雅歌拉長了聲音:“媽媽……爸爸……”
高毅拉開房門,低頭看到女兒茫然懵懂的小臉:“走吧,吃飯。”“你煮的面?”
“嗯,煮的方便面。”
高毅已經看到了桌上三碗面糊。他趕緊去廚房,竈臺一塌糊塗,但煤氣好歹是關好的。
高雅歌已經坐下吃了起來,高毅也坐下,将孩子做的面糊扒進嘴裏,心頭的酸楚頓時蔓延到鼻腔。
“媽媽呢?她不吃嗎?”
“媽媽不舒服,讓她休息。”
“哦,你把她那碗也吃了吧。”
吃過晚飯,收拾了廚房,高毅輕輕推開女兒的房間門:“丫頭,今晚我跟你睡?”
聞言,高雅歌開心地挪到了床最裏邊,給高毅留出位置:“爸爸,今天晚上你給我講故事。”
“想聽什麽故事?”
“小美人魚的故事。”
“又聽美人魚?”
“嗯。”
高毅又講一遍已經講過無數遍的故事,講完了胳膊上的女孩還雙眼大睜着。
“你怎麽還不困?”他把手掌蓋在女兒眼睛上:“閉上眼,睡覺。”
女孩揭開父親的手掌:“你是不是和媽媽吵架了?”
“你聽到了?”
“我聽到媽媽在哭。”女孩憂傷地,“媽媽只有跟你吵架的時候才哭。爸爸,你去跟她和好吧。”
高毅摸着女兒的頭發,心裏很難過,安慰着:“我和媽媽是大人的事,小孩子別管。”過了一會兒,“我會和她和好的。”
“你們明天和好吧,今天你再給我講個故事。”高雅歌打了個呵欠。
女兒睡着後,高毅一夜都沒怎麽睡。像是想了很多東西,又像什麽都沒有想。第二天一早他就起床做了早飯,并把女兒叫起床穿衣洗漱。
到了超市早班的點,餘曼麗也起床了。
高毅叫她吃早飯,她沒有搭理,洗漱完就出了門,連女兒叫她也沒有回應。
高雅歌受了挫折,有點難過,高毅給她拿了奶塞進書包:“快吃,今天我送你去上學。”
“可是你的腳還沒好。”
“沒事。”
上了公交車,高雅歌問:“為什麽今天媽媽不送我啊,是不是生我氣了?”
“不關你的事,媽媽在是生我的氣。”
餘曼麗生他的氣是一方面,今年開學女兒終于轉去了他們家附近最好的公立小學,而這一切都是蘇雪青幫忙辦妥的。
餘曼麗那樣強硬的性格,一定受不了承了蘇雪青的情,所以才不願意送女兒上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