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監控排查是一個十分漫長的過程，整個辦公區都彌漫着一股揮散不去的速溶咖啡味，這種價格親民的三合一咖啡粉，第一大特點就是香味蹿鼻，第二大特點就是口味寡淡。然而在這種加班加點的工作中誰也沒空抱怨一種提神劑的好壞。
通常來講，不少影視作品中，刑警的形象都是在街上狂奔，帥氣地跨越過路障，穿過人群，然後和罪犯厮打在一起，直到一雙反着亮光的金屬手铐，扣住罪犯的雙手，正義之劍終于刺破黎明前最後的黑暗。
雖然這樣的任務也确實不少，然而在執行它們的時候，往往是枯燥地案件分析，證據收集占了大部分。當今年輕人抱怨的頸椎病、腰椎病和青年禿頭危機，這些刑警們一樣不少。
當季懷安提着手裏的水果酸奶走到辦公區的時候，首先聞到的就是一股刺鼻的咖啡與香煙混合味，他忍住咳嗽的沖動，提着超市的便利袋走進去。幾乎每一個人眼睛底下都是一個宛若國寶的巨大黑眼圈，連帶着青色的胡渣。就連封哲這種平時十分注意形象的騷包公子哥，都頂着一頭顯然沒怎麽梳理過的雞窩頭發，一臉無精打采地盯着眼前的電腦屏幕。
聽見門口的動靜，封哲轉頭看見季懷安，掐滅了指尖的香煙，站起身來活動一下筋骨，起身推開了窗戶。清新的空氣吹進來，總算将那些亂七八糟的味道吹散了一些。
“來了？”封哲本來緊繃着的臉，在看到季懷安的時候柔和了一些。
“嗯。”季懷安點點頭，将一兜子的水果酸奶放在旁邊的桌子上，“趙叔叔讓帶的，他說，他請客。”
“哇！”辦公區響起來一陣歡呼，警員們一哄而上，拿走了自己的酸奶，自動開始了一段“課間休息”。這會，還是能看出來年輕警員們的活力十足，哪怕工作再苦再累，只要有一小段的調整，他們就可以繼續投入這種繁複的工作中。
“行啊，趙隊這回夠大方。”
“就是。喲，這一請還是大杯的。”那邊的周川已經樂開了，抱着酸奶還不忘回頭沖着季懷安道謝，“謝謝我們弟弟。”又一副故意挑事兒的表情看着他們的副隊——封隊這人，占有欲可強了，說是自己認得弟弟就不許再讓別人喊弟弟。
“滾遠點。”封哲揮了揮拳頭表示威脅，伸手準備拿走袋子裏最後一杯酸奶。
“诶，不……”季懷安伸手攔了下來，有些吞吞吐吐地開口道，“這杯，是，方洋哥的。”封哲轉頭看向方洋辦公桌。早先說過，封哲對于方洋的評價就是虎頭虎腦，但是好在做事勤快。現在方洋正聚精會神地盯着自己的電腦屏幕，神色嚴肅認真，仿佛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封哲面無表情地把頭扭回來，心情就像喝了一瓶碳酸汽水，咕嘟咕嘟冒着酸泡。可不是嘛，自己跟這兒疼着的小孩轉眼就惦記上了一個才進警局沒多久的實習生，這委屈，比酸奶還酸！
“那我的呢？”該不會是把自己給忘了？不會吧，堂堂一個副隊，怎麽就說忘就忘，要是真這樣……嗯，就把這破小孩自己那份搶過來。堂堂刑警隊的副隊長已經盤算好了，沒有就搶！
季懷安腼腆地沖他笑了笑，不知道從哪裏又變出了一杯，雙手握着交在季懷安手裏，鄭重其事道：“這杯，多加了草莓。怕混，我就……單拿出來了。”
不酸了！封哲接過水果酸奶杯，還沒喝到嘴裏，就知道多加了草莓的那杯酸奶一定比別的甜。因為季懷安一向嗜甜，而恰恰他最喜歡的水果就是草莓。
滿意地将一勺酸奶送到自己嘴裏，封哲眯了眯眼。
這會封哲看方洋又順眼起來，親自拿着袋子裏最後一杯酸奶走過去道：“你小子自己不拿，等着人送呢？”
“啊，封隊，我先把這個看完……”方洋一雙眼睛還是死死盯在屏幕上，突然，他像看到了什麽，一遍又一遍地将光标往前拖着反複辨別着一段錄像。連帶着封哲也跟着嚴肅起來，眉頭不由自主地皺在一起。
終于，方洋長舒一口，語氣中帶着雀躍：“找到了！封隊，找到了！”
找到的視頻是來自旅館對面街道路口處的一個監控攝頭，時間段卡在半夜十一點多，昏暗的燈光加上分辨度不高的鏡頭讓視頻中的色彩趨向于黑白，不過還是不難看出兩個緊貼在一起行走的身影，其中一個的衣着與被警方發現的苗豔春一致，身形也對得上，不難看出這就是案發當日的苗豔春，她的腳步有些虛浮，一直在往旁邊的男人身上倒，看起來應該喝了不少酒。
在她身邊的男人是一個體型肥胖的男人，身高矮小，穿着一件繡着花紋的亮面夾克和收腿鉛筆褲，腳底下蹬着一雙看不出具體細節的豆豆鞋。
季懷安和衆警員圍過來一起看視頻。
說實話封哲真不願意季懷安看這段視頻，因為畫面裏男女的動作可以說是十分下流。那男人的手不停地在往苗豔春的屁股上摸，還帶着揉搓的動作，時不時還将苗豔春的臉往自己脖子上掰，動作粗魯且手下并不講究。
但是也實在不能打消季懷安的積極性，況且，這個監控視頻實在不能夠稱得上清晰……封哲在心裏自我安慰。
“他身上應該有紋身。”季懷安突然出聲。
紋身？
警員們的反應慢了一步，不過立馬就懂了季懷安的意思。這個男的顯然是一副社會人的打扮，從他完全不顧身邊女子的感受，并且走路較為誇張的動作，甚至還将苗豔春的頭往自己身上掰的這種霸道行為，看上去應該是一個控制欲極強的人，同時還具有一定的暴力崇拜和表演欲望。
果然，将視頻放大到幾乎成了像素風的時候，通過對比左臂夾克的長度，可以看到男人右臂夾克外套下的手腕處是黑色的，這應該是……一條花臂或者黑臂。
地點……從監控的地理位置上來看，嫌疑最大的就是之前被嫌棄的酒吧，難道這個小酒吧裏還真的頂風作案了？
正在衆人準備将新發現的線索整理下來的時候，忽然封哲的手機響了。
“封隊，劉立冬果然發了朋友圈！”
封哲的眼神一向亮了，他像一頭發現獵物的豹子，在雨季過後的草原上，蓄勢待發。當機立斷，封哲向趙隊申請出警。
……
“劉立冬發送朋友圈的定位在一家蘋果4s店，內容為一個‘OK’的表情。在我們的監督下，和他關系好的幾個兄弟都沒有告訴他警察已經懷疑上他。這傻小子估計還以為自己就此能逃掉了呢。”
“他當然不認為我們找到他，因為他不覺得人是他殺的。”封哲搖了搖頭，“不過，這只是我基于案件的一個猜想……查過4s店了嗎？”
“是，我們的線人在收到通知的第一時間已經開始對他的追蹤。”
“定位。”
“是。”
不一會，封哲的手機上已經收到了一個特殊的警用定位地圖，地圖上一個紅色的點正在閃爍。這就是嫌疑人的位置，根據地圖上的顯示，這裏是一個開在居民樓裏面的小型網吧。
“這種小網吧，經常有學生在裏面通宵，通宵的價錢向來不貴，遇上有的老板還提供泡面。”封哲摸着脖子想了想，“先去探查一下現場情況，一組跟我去網吧，準備今晚實施抓捕。另外一組去調查另一個嫌疑人出沒的那間酒吧，胖子，矮個兒，右臂有紋身，最好能調查出他的身份。”
正在封哲回更衣室開始出外勤的準備工作的時候，季懷安跟着走了進來，封哲正撩着衣服往上脫，季懷安出了聲：“封哲哥哥……”
封哲手一抖，衣服又重新落蓋回肚子上，“你這小孩怎麽走路沒聲啊……怎麽了？”
“外勤，我能跟着嗎？”季懷安期待地看着他。
“不行，太危險。”封哲想都沒想。
“去酒吧調查，有什麽危險的？”季懷安有點不解。
封哲發現自己想岔了，果然，這破小孩對自己定位還挺清晰，知道自己跟着去執行抓捕任務除了吃瓜只有添亂的份兒。啧，但是想想，去酒吧這種地方……而且跟着執行抓捕任務的基本都是警局的老人兒，調查的事情除了一個領頭的，剩下幾乎都是才進來沒多久的新人，這……依然是不安全的！
“也不行。”封哲背對着季懷安把衣服換好，又開始整理背包，一擡頭對上季懷安有點失望的小眼神，頓時放軟了語氣，“你忘了上次在酒吧裏的事兒了？想參與案件，可以，回頭我把資料拿給你看。”
“嗯。”季懷安乖乖點了點頭，他回想了一下上次的酒吧，胸口還在發悶，這回……就算了吧。
“想去酒吧回頭有機會我帶你去。”封哲拿好東西匆匆忙忙揉了一把季懷安的頭發，向外頭走去。
季懷安在裏面愣了一會，随即在想，誰想要去酒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