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季懷安倒在地上的時候發出了很大一聲巨響,趙奕帆聽見下意識轉頭,目光中滿是差異。

怎麽回事?

本來這群少年的計劃只是趁季懷安不注意将他一個人留在原地,這樣就可以看到膽小鬼被吓得一驚一乍的慫樣,沒想到還沒開始他們的惡作劇,季懷安就倒在了地上?

趙奕帆罵了一句“操”,小跑着過去看季懷安。林樂航是離季懷安最近的人,此刻他正慌慌張張地用一張紙巾包住季懷安的食指二關節,點點猩紅從白色的紙巾上慢慢滲出來。

流血了。

季懷安的手指剛好戳在掃把金屬杆的邊緣,鐵皮鋒利地劃過他食指上的皮肉,表層的皮膚被卷起來了一塊,裏面燈光太暗,看不清傷勢究竟如何。可即便如此,這個傷口的出血量絕不至于會讓一個好端端的人一下子就暈過去。

上午十一點。

封哲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從審訊室走出來。不得不說,孫剛真是個胡攪蠻纏的無賴,若不是警方在他家中搜到了和死者指甲裏纖維對應的登山繩,恐怕這個案子還要一拖再拖。

根據案情的還原,當晚孫剛将苗豔春約出來打算用登山繩将其勒死,卻不想由于缺少經驗,在呼吸暫停階段就松了手,慌忙離開。這時候劉立冬進了房間,貪財拿走苗豔春的現金,順便給予了苗豔春最後一擊。

作案的動機雖有不同,但是兩人都十分不謀而合地談起一個觀點:一個妓、女,死了就死了,對于任何人都不會有影響,甚至還頗有些為民除害的意味,在審訊中,反複提及死者的身份,要求從輕處理。

封哲并不願意再多廢話,有些人就是這樣,一面被別人看不起,一面看不起別人,還打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去宣洩自己的罪惡。

封哲今天莫名覺得有些心煩意亂,剛一出審訊室,他就從兜裏摸出手機來看,這一看,那個閃爍的小紅點的位置卻是出現在了市醫院的位置。

封哲當即一驚,一把将手裏的文件夾塞到了旁邊方洋的手裏,方洋沒太反應過來:“封,封隊,你這麽着急去哪啊?”

封哲沒跟他解釋,就留下來一句:“替我跟趙隊請假。”

“請假?!”方洋看着封哲匆忙跑出警局的背影,抓了抓頭皮,這審訊一結束,有那麽多文件要填,封哲這個假請的,明擺着要挨罵啊。

封哲哪有功夫想那麽多事,他腦子裏面全是一片空白。好好的,怎麽就從游樂場去醫院了?傷到哪了?操,他早就說趙奕帆那幫小子不懷好意,可這都給人折騰到醫院去,他們一群屁大點高中生,有這個本事嗎?

前面又是紅燈,好不容易開起來,卻有個金杯面包非得要插在前面,封哲一腳油門踩出去,金杯車主連忙剎車,輪胎和地面摩擦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噪音。封哲沒空搭理,一騎絕塵開出了好遠,留着金杯車主搖下車窗一陣國罵。

封哲到了醫院,跟前頭問道季懷安在的地方,急忙就趕了過去。

季懷安在病床上躺着,剛醒沒一會,醫生握着他一只手正在消毒。消毒用的是雙氧水,翻開傷口上連着的皮肉,直接倒下去,泛起一陣摻雜着血色的粉紅泡泡。季懷安疼得另一只手直抓自己的大腿,大腿被抓得也挺疼,不過能分散一下注意力。

突然,抓着大腿的手被拿下來,握在封哲的手裏。

季懷安擡頭,愣了愣:“封哲……哥哥。”

封哲的樣子看上去并不怎麽體面,他在警局熬了一夜,青色的胡茬還挂在下巴上,趕過來又帶着一身風塵。他看着外面等着的那幫小子,一個一個知道季懷安被送進醫院了才知道害怕,之前幹什麽了?

季懷安的神情看上去仍舊有些不對,平時水靈靈的眼睛像是籠上一層薄紗,他的臉色蒼白,看上去有些死氣沉沉,只有看見封哲的時候,顯出些生機來,他嘴唇動了動,緊緊拽住封哲的衣角,小聲道:“封哲哥哥,我有話,想要說。”

“嗯,不急。”封哲替他擦了擦額頭上冒出來的汗滴,“我哪也不去的。”

那邊醫生有點好奇地瞥了兩眼季懷安和封哲,一邊手法熟練地包紮着傷口,一邊問了一句:“你們是兄弟倆?”

封哲看過去,嗯了一聲,緊接着又問:“我弟弟怎麽樣了?”

醫生是個看上去挺和善的年輕男人,他推了推眼鏡,笑了一下答道:“沒什麽事,送過來的時候我看人是暈着的還吓了一跳。後來看了一下,就是被掃把後面的金屬頭劃傷了一個創口,血流得多,但好在口子不是特別深,送來的也及時,可以不用打破傷風的。”

“我弟弟暈血。”封哲答道。

“哦,那難怪呢。”醫生點點頭,一副理解的樣子,“這兩天先別着水,免得感染。”

封哲皺了皺眉頭,他剛進來的時候看見那個創口了,皮膚幾個切面已經被戳了下來,只留着其中一小塊連着手指上完整的皮膚。傷口不深,不用縫合,但是就算是将皮肉重新歸位再長好,也恐怕是……

“要留疤嗎?”封哲問道。

醫生也沒猶豫,點點頭,說道:“是,留疤是肯定要留了。就是衛生一些,不要感染,這樣留得疤痕小些。”說罷,看看季懷安,安慰道:“沒事,男孩嘛,留個小疤不算什麽,堅強點哈。”

季懷安的神情看上去仍舊很恍惚,他緩緩轉過頭,半晌,才沖着醫生點點頭。

醫生眉頭一皺,有點擔心道:“要不……再去重新看一下?”看病歷上怎麽着也是一個成年小夥子,就算是暈血,這會也該反應過來,這樣會不會是腦震蕩了?

“沒事,謝謝您。”封哲打斷了醫生的話,“我弟弟有點怕生人,我跟着陪着他就行。”季懷安明顯是有話要跟自己說,封哲心中莫名的慌亂又更強了一些。

醫生點頭,默默地重新審視了一下季懷安,有些了然,是不是孤獨症啊,還好有個負責任的哥哥一直幫襯着。不過說起來,這兄弟倆長得也不是很像……醫生沒再多想,只是提醒一下如果有任何不适就要再回來檢查,就走出去了。

封哲托關系讓人把季懷安挪到了單間病房,又給封素萍的一個助理打了個電話,要他過來處理一下外面那幾個欠揍的小子。

“尤其是趙奕帆,把他扔到他爸那去,少他媽放外頭折騰!”說罷,想了想補充道,“查查那個林樂航,我這邊在警局不方便出面。”

一切都安頓好,這會病房裏只剩下季懷安和封哲兩個人。季懷安閉着眼睛,帶着點痛苦地皺着眉頭,一對漂亮的睫毛顫動着,像是受了驚吓的蝴蝶,不停撲閃着。封哲感覺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吊起,揪着直疼。

他把季懷安撈進懷裏,一下一下順着後背,就像每一次安慰他那樣。

“餓了嗎?”封哲柔聲問道,“要不要先吃點飯?”

“不,不……”季懷安将頭埋在封哲的脖子上,幾滴濕熱的眼淚落在封哲裸露的皮膚上,幾乎将封哲灼傷。

封哲壓抑住自己的情緒,努力用平靜地語氣道:“沒事了安安,我在呢。”

季懷安抽噎了一會,逐漸緩了下來。

封哲這才敢稍微松開手,用一旁的紙巾輕輕抹掉他的眼淚:“發生什麽了?願意和我說說嗎?”

季懷安仍舊抱着封哲的脖子不松手,就像一個在黑夜中抱緊自己玩具熊的孩子,他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但還是清晰地傳入了封哲的耳朵。

下一秒,封哲怔住了。

季懷安說,他想起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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