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笨拙嘗試
笨拙嘗試
赫利俄斯換衣服的間隙,花紅也沒閑着,從廚房搬出張磨得光滑的木制小桌板,放到院落中央,再搬來兩張矮凳。
搬好桌凳,房屋的門依舊緊閉着,沒有絲毫要打開的痕跡。
他動作真慢,花紅在心裏吐槽一句,想了想,還是決定到廚房把中午要吃的東西熱一熱,她不願意站在這幹等着。
于是她進了廚房,點火,熱昨天下午剩下的稀粥和一個紅薯,準備用這些當兩人的午餐。
坐在竈邊,她時不時看一眼火,肚子偶爾傳來饑餓的聲音。
直到粥熱好,她将半熟的紅薯扔進未燃盡的柴火中繼續焖熟,站起身,打算到他房門口喊他一聲。
剛走出廚房,花紅便看見了院落中央站着的高大身影。
許是聽見了動靜,赫利俄斯動作有些別扭地轉過來——
不由自主地,花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首先,他披散着一頭卷發。
其次,或許是因為他不習慣長袍,赫利俄斯直接将袍子的下擺卷到了腰間,打了個結。
再加上他遠比花信要高壯,袖口離手掌還有很長一段距離,褲口也是如此;衣袖褲管都緊緊貼在他身上,肌肉的形狀特別明顯。
種種要素疊加,赫利俄斯現在看起來就很像一只用麻繩捆住腰部的,被剝了皮的憤怒青蛙。
有點怪異,再看一眼。
更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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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紅努力抿唇,克制自己上揚的嘴角,“你為什麽要穿成這樣?”
“穿成怎樣?”赫利俄斯莫名其妙地看眼前憋笑的女子,奇怪地反問,他做了什麽搞笑的事嗎?
“咳。”
花紅清清嗓子,快步走到他身前。
赫利俄斯下意識後退一步,生怕她又使詭計。
“我給你弄一下衣服。”花紅說完,伸手到他腰間,“這件外衣同你之前穿的長袍一樣,都是得把下面的布料放出來的。”
她專注地解開他卷在一起的下擺,因為有些被他繞在身後,她不得不向他靠近,雙手不時環抱他的腰間。
不習慣與人如此接近,赫利俄斯下意識上半身後仰,拉出些距。他低頭,想要監督這女人,正好瞥見她微笑的唇瓣。
有點可愛,他腦中突兀地閃現這個念頭。
他是瘋了嗎?下一秒,赫利俄斯緊急正色,把這個吓人的想法趕出腦海。
花紅手腳麻利地理好了衣擺,它們順暢地放下來,她也自然地後退一步,笑意盈盈地看向赫利俄斯。
“這樣才是正确的穿法,你要記得哦,不然會被嘲笑的。”
笑着的她遠比剛才威脅人的樣子要動人。
赫利俄斯晃了會神,馬上又反應過來,嚴肅地回答:“好。”
花紅沒看出來他情緒上的小插曲,看一眼他散亂的卷發,自然地說:“接下來,我教你束發,你跟我來。”
“噢。”他下意識答應,說完才發現不對勁,他為何要對她言聽計從。
但話已說出口,赫利俄斯便沒有反駁,慢吞吞地跟在她身後,進了另一個陌生的房間。
這裏同樣整潔,但日常用品多了不少,明顯更有人氣。
花紅領他在窗前的桌旁坐下,再從櫃子裏拿出面巴掌大小的銅鏡和木梳,銅鏡支在赫利俄斯面前,木梳則握在自己手上。
“吶,我們這兒的人呢,都是要束發的,像你現在這樣披頭散發的話,會被以為是瘋子的。”花紅解釋,“我現在給你梳一遍,你仔細看,學會之後,每日都要束好。”
“嗯。”赫利俄斯心裏覺得麻煩至極,但轉念一想,自己畢竟要在此地生活下來,還是要入鄉随俗,少給自己找麻煩,還是應承下來。
他認真盯着銅鏡中花紅的動作。
赫利俄斯的頭發雖短,但發絲蜷曲着,糾結纏繞在一起,花紅決定先把它們梳順,再盤起來。
她梳發的動作輕柔,梳齒圓潤,從頭皮劃過時,帶起一陣酥麻,赫利俄斯身上立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還好,身上的衣服包裹得嚴實,這異樣也被它們掩蓋下來,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這身包裹嚴實的衣服帶來的便利。
他因此而有些緊張,突出的喉結不受控地上下滾動,緩解不安的情緒。
雖說赫利俄斯是阿爾卑斯山脈公認的俊美男子,雖說他的确有許多的愛慕者,但他本性高傲惡劣且自命不凡,認為沒有哪個女子能配得上如此完美的自己,因此一萬多年了,他依舊是獨身一人,從沒有哪個女子能近得了他的身。
要不是,要不是他失去神力落入這陌生地界,加之又不慎中了她下的毒,他怎麽可能容許她靠他這麽近,還讓她給他梳頭,他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被花紅随意一個動作牽動神經。
赫利俄斯走了會神,如果那天丘比特向他表白的時候,他沒有嘲笑她總是射出錯誤的箭,是不是一切都會不同?或許他還能安然呆在神宮,繼續當那個高高在上的神明?不用在這裏愁穿什麽衣服,求什麽解藥,娶什麽人……
但沒有如果。
頭皮上突然傳來尖銳的疼痛,他回頭神,怒瞪向痛感的來源。
花紅坦蕩地回應他的眼神,話裏還帶了些警告的意思,“專心點,我只示範這一次。”
“噢。”他不悅地回一句,可畢竟是自己理虧,他沒有再說什麽,把注意力集中在她梳發的手上。
怕他看不清楚,花紅特意選了個最簡單的绾髻。
攏起來,卷幾下,再拿一根打磨光滑的木枝穿插其中,绾髻就成了。
“看明白了嗎?”花紅詢問。
他自信回答:“嗯。”
下一刻,花紅順手抽去他發間的木枝,原本緊紮的發髻立即散了下來。
“你幹什麽?!”赫利俄斯轉頭質問,他還沒開始欣賞自己的新發型呢。
花紅平靜地回答:“按照我剛才的方法,你再梳一遍,我看看你會了沒有。”
“麻煩!”他吐槽一句,還是從花紅手裏接過了木梳和這簡陋的“發簪”。
赫利俄斯人長得高大,手掌自然也大,在她手裏正常大小的梳子,他拿着就像在握了個小孩的玩具在掌中。
他梳發的動作因此而顯得略帶笨拙。
花紅從側面看着,莫名想起了五大三粗的屠夫繡花的場景,她又想笑了,怎麽辦?
她只能努力克制。
從未梳過發,赫利俄斯小心翼翼捏着這木梳,專注地看銅鏡中的自己,好不容易把不聽話的發絲攏成一束,他忽然從鏡子的邊角看見憋笑的她。
他抓好成束的頭發,猛地轉頭,“惡聲惡氣”警告,“你笑什麽!”
嘲笑別人被抓包了,花紅立刻正色。
她腦筋轉得飛快,“看你可愛。”
沒想到是這個答案,赫利俄斯耳朵隐隐發燙,薄唇嗫嚅幾句,最終還是沒說出什麽。
他只好轉回去,繼續盤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