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走不走
你走不走
狹窄的鄉間小道上,有兩道身影行走于其間,一高一矮,一健碩一瘦弱。
花紅走在前領路,赫利俄斯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後一米左右的位置。他們在家裏簡單吃了點東西,換好衣裳,收拾東西出了門。
今日有兩件事要做,一是把婚書交到裏長那,二是到鎮上買些婚禮用品,距離婚書上寫的成婚日期只剩一兩天了。
他們在路上沒遇見什麽人,春耕時節,村裏人大都在田裏勞作。
花紅微垂着頭,默默前行,心裏反複推演着一會見到裏長該如何行事。
赫利俄斯淡淡地朝四周張望,熟練地形,不時看一眼前方纖細的身影,确保自己不走丢。
兩人各懷心思,互不搭理。
左拐右拐繞出村道,視野豁然開朗,面前是廣闊而平坦的水田,襯得在田中勞作的村人像勤勞的螞蟻。
他們要穿過這片稻田,才能走出村莊。田地中央特地辟開了一條道,供村人過路,他們今日正是走這裏出去。
赫利俄斯向來敏感,剛在道上走了幾步,他便清晰感受到許多道視線不時地落在他身上。
有打量,有審視,有警戒,有嘲諷……
他無視這些視線,擡頭挺胸走自己的路,就是今天這衣服還是不太适合他,怎麽動作都覺得不适應。
赫利俄斯看一眼前面,正好花紅轉身同田埂邊的人打招呼,笑眼彎彎。
她好像還挺享受的?他不能理解。
快速融入一個陌生地方的最佳方法是什麽?花紅會答,那就是盡量和當地的婦人們熟悉起來,這也是她從小到大的實踐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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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讨好花信母親,在外讨好鄰居婦人,被接納之後,她的日子好過很多。鄰裏間閑言碎語力量頗大,花家就算有心苛待她,也會先想一想,村裏之後是否會傳些謠言或是有難聽的指責。
花紅得了她們的幫助,自然沒有不笑臉相待的道理。
她今日領着赫利俄斯在她們面前經過,她們肯定是要問的,她早就準備好了回答,耐心同楊家姐姐聊了起來。
怕說錯話,花紅注意力都集中在談話上,無心顧及身後的赫利俄斯,自然也沒有發現他已經越過她們,走到了她前方五尺左右的距離。
他停下來,回頭看一眼聊得起勁的花紅。明明在家中時,她瘋狂催他動作要快,說什麽去裏長那裏要很久,現在她卻在路上同別人閑聊!
因為不耐煩,赫利俄斯面色不算好看。
他的目光過于強烈,引起了花紅的注意,她看出了他臉上的不耐煩,沖他做口型,安撫道:“等一下就好。”
赫利俄斯扭回頭去,眼不見心不煩。眼睛看不見,耳朵卻關不住,身後傳來的聲音越來越喧嘩,他皺着眉頭往後一看,眉間皺成了個川字。
以花紅為中心,外面圍了一圈人,興高采烈地聽花紅講訴她偶然“救”了自己新夫君的事,說到緊張處,圍觀群衆們還會吸氣、歡呼,非常捧場。
自己的“黑歷史”就這麽被花紅大剌剌地、添油加醋地傳播開來,還大肆借此強調了她的機智、聰敏,赫利俄斯邊聽,邊嘴角抽搐。
他冷冷地朝花紅那邊看,希望她能住嘴,意外對上了某個婦人探究的視線。
赫利俄斯的目光太鋒芒畢露,婦人只往他這瞥一眼,就被震懾住,連忙移開眼。
花紅還在眉飛色舞地講述她的奇遇,根本沒往他的方向看一眼。
臉上帶了些愠怒,長腿一邁,赫利俄斯走到人群邊緣,居高臨下,盯着中央的花紅,冷冷地問:“還走不走?”
他身量高大,氣勢又足,往人前一站,原本還議論着的人們瞬間靜下來,似乎被他鎮住了。
她意外地往聲音來源看一眼,赫利俄斯正面色冷硬地站在不遠處,她遲來得感到些心虛,她好像是把他晾在一邊太久了。
“馬上!”花紅不敢再拖延,生怕再惹怒他。
赫利俄斯得到想要的答案,轉頭就走,他不喜歡人群密集的地方。
帶着遺憾的神情,花紅趕緊向周圍人道別,約定好下次再聊。
準備擡腿離開時,牛嫂子突然攔住了花紅,“紅紅,你上次給我的饴糖還有嗎?我家兒媳懷了娃娃,吃啥都沒胃口,全靠你上次給的糖開胃呢!”
饴糖?花紅一愣,随即馬上想起來,那不是赫利俄斯的‘解藥’嘛!
她鬼鬼祟祟往他那瞥一眼,只看見個冷硬筆直的背影。
想了下,花紅壓低了嗓音,“嫂子,我這還有呢,有空的時候我拿些給你。”
“那就拜托你了。”牛嫂連忙道謝。
“這都是小事,咱們一個村裏的,不用計較那麽多。”花紅笑笑,“那我先走了,不然賀裏要不耐煩了。”
賀裏——是她告訴旁人的赫利俄斯在東夏的名字。
“去吧去吧!”她們臉上是打趣的表情。
花紅裝作羞澀地點點頭,随後趕緊跑到赫利俄斯身旁,有些心虛地說:“我們出發吧,抱歉,讓你等太久了。”
他往下看她一眼,“你知道就好。”
雖然自己有不對的地方,但赫利俄斯這語氣神态怎麽這麽陰陽怪氣呢!花紅心中忿忿,沒再理會他。
“走吧。”她趕緊快步往前,把赫利俄斯甩在身後,她一點兒都不想再看見他。
邊走,她邊在心中哀嚎,相識才第三日,他們幾乎每天都會起些小沖突,以後那麽多天,要怎麽過啊?
怪不得村裏老人們總說,選丈夫不能光看臉。長得好看,但性格惡劣的,最好別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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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路上沉默着,約莫三刻鐘之後,他們就走到了裏長院門口。
百戶為一裏,裏不設專門的辦公場地,裏內事務,均在裏長家中處理。
他們今日過來,将婚書交給裏長,裏長确認後蓋章,這婚書在官家登記上了,留在裏長家中的這一份,會由裏長交到鄉裏保管。
花紅沒有立刻叩門,而是在心中默默把等會要說的話過了一遍,确保萬無一失。全部梳理完,她問身邊的赫利俄斯,“我在家裏跟你說的,你都記住了嗎?”
“嗯。”他的回答還是一如既往地簡潔、平淡。
花紅深呼吸,拉動中央的銅制把手,有節奏地叩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