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時玥筝看見宮娥的身影,已被駭了一跳。

傳聞都說餘夫人是蛇蠍美人,不知有多少宮娥、嫔妃,枉死在她手上。

她不會殺人滅口吧。

下意識想欲蓋彌彰,說自己走岔了路、只是經過、什麽都沒聽見、馬上就走。

可不知這裏是不是有過冤魂,讓她白晝便一陣脊背發涼。

嗅到了死亡的恐懼,有萬千不甘心。她還有爹娘要侍奉,還沒當面親口去罵那個陳世美。

直到看見緊随其後,跟宮娥一并出來的江敞。

她櫻唇一張,還未出聲,就見江敞做了個“噓”的手勢,随後朝裏面大聲道:

“母妃,是只貓。”

“哪兒來的貓兒?”餘夫人那生來嬌媚的嗓音,合着腳步聲,越走越近。

“兒不知。八成是清泉宮裏,齊少使的貓。”江敞這邊答着腔,那邊立即甩了甩手,示意筝筝先走。

生死攸關,她沒在意這些繁文缛節的虛禮,深深望了他一眼,才頭也不回地逃之夭夭。

身後,是隐隐約約、越來越遠的餘夫人的聲音:

“吾兒,以後切莫在學堂頂撞夫子了。為了誰都不能。夫子是君上看重的,覃人又最尊師重道,你予他頑劣,小心你父王會翻臉的。娘管教你,不過清風拂面。若真由你父親發怒,将你送去他國為質,都有可能。娘也不知,你這是中了什麽邪,平常好端端的一個孩兒,從不予夫子難堪。卻突然跟他過不去。”

時玥筝聽着心裏慚愧,哪怕并不是她向仲公子求助,但這事畢竟因自己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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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該如何報答,便是又想到了那香囊之事。

到了宮門時,還是立即将這個念頭否了。

甚至,周将軍不好,她還可以做王妃的念頭,也一并消散了。

她讨厭這樣不争氣的自己,可也不知被他灌了什麽迷魂湯。整顆心都在他身上,任誰也搶不走,甚至移不開她半分視線。

宮中侍衛攔住了她的去路,直至她亮出了相府的腰牌。

見人下菜碟的侍衛,也不敢繼續阻攔,連忙拱手道歉: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貴人。貴人請便。”

姐姐一直提醒她,做事要謹慎小心。

今日,就讓她任性一回吧。

卻不知,在自己離開後,餘夫人寝殿裏,她與兒子相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今日賣給時家二小姐這份人情,希望來日能起作用。

時玥筝出城後,先回了趟相府,換戎裝、牽烈馬。

相府小厮瞧見她,皆大吃一驚:“二小姐,您何時回來的?可有告知相爺?”

“何時回來?不就是這時?”時玥筝騎上馬,一勒缰繩,口中道:

“我又不是奴隸,還用事事看管?父親忙于國事,夙興夜寐、衣不解帶,何必拿這等小事去惹他煩憂?”

“這……”小厮的确知曉這位二小姐,體恤吓人,從不蠻橫任性,更沒闖過禍,很是讓老爺和夫人放心。

可眼下夫人特意囑咐過,若幺兒回來,立即秉明。

眼下不敢耽擱,瞧見小姐馬背上飒爽身影消失後,連忙一路小跑,去到老夫人房裏禀報。

老夫人原本跟下人一起,親自勘察小院和倉房,聽見小厮來報,心底暗道不好。

知女莫若母,尤其又是她親自撫養長大的孩兒。有時候小姑娘皺下眉頭,她都知道小姑娘在想什麽。

眼下這樣急吼吼地離宮,一瞧就是去找那個苦命的郎君了。

忙是傳話下去:“來人,快去,把她給我帶回來。”

又觑了一眼這個不成器的小厮:“怎不将她攔下來?”

老夫人略略惆悵,自己已過中年,就得了這麽一個孩兒。老爺憐她生育之苦,不忍心她連續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即便傳宗接代、也由着那幫妾氏代勞。

而她未被次次闖鬼門關般的生育、耗損身體,單是執掌中饋,就愈發覺得精力不濟。

也許是相府太大了,這個家不好當啊。

“現在我說的話,你們也不聽了。看來我得早早放權給老大媳婦兒,那是個能幹的,我也能養養精神。”

“老夫人,小的們哪兒敢啊。小的們敬重您、愛戴您,一直為有這等心善大方的主子、而覺得幸運。試問,整個鹹陽城內,誰不羨慕咱們相府的長工。”小厮連忙拱手行禮,順便将頭埋得更低。

“只二小姐一向乖巧溫順,頭一遭見她這般急言令色。仿佛小的們若攔,她就能将我等大卸八塊。就算借小的們十個膽子,小的們也不敢摸老虎的屁股啊。”

“這次,若見了她,馬上把她給我帶回來。若再有差錯,我絕不輕饒!你們惹惱了小姐,頂多挨兩鞭子。若你們辦事不力,我直接将你們都趕出去。”老夫人嘆了口氣,才撫了撫額。

她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就算以前都尊重她自己的意願,這回獨斷專行一回,又有何妨?她跟自己鬧鬧脾氣,總不會真生分了。

“此事事關重大,速速進宮,去秉明老爺。”

“這……可君上龍體欠安,相爺忙于國事,老夫人囑咐過,不可打攪相爺的。”小厮略略遲疑片刻。

立即遭了老夫人呵斥:“相府你當家,還是我說了算?真是叫你們這幫小猢狲反了天了。”

老夫人料定的無異,這傻孩子準是跑到外面軍營去了。

如今朝堂暗流湧動,牽一發而動全身,此事已從兒女婚事、變成了黨争國事。

她不能讓女兒陷進去,白白賠上了女兒。

小厮這回再不敢耽擱,早急匆匆地跑出去操辦。

老夫人見小厮退下,才将侍女喚到跟前:“去請大房,是時候同她交代主持中饋了。再讓管家帶着賬本一并過來,交接。”

侍女“喏”了一聲,不忘小聲提醒道:“老夫人,大夫人還年輕。何況——大爺不是您所出,只恐跟咱們不是一條心。”

老爺和夫人倒是無妨,畢竟是長輩。只小姐才被退了親,只怕掌家權交出去,大房苛待小姐。

老夫人并非沒有這樣的顧慮,但只要她在一天,想必其他幾房沒這個膽量造反。

“一家人,不必防備至此。老爺在朝中處理國政大事,心胸寬闊、海納百川。與他國或邦交、或聯合、或伐戰,虛虛實實、真真假假。不慕名利,不計較個人得失,難不成女人在內宅,就得勾心鬥角、斤斤計較、處處提防麽?如果連家人都不敢把後背交出去,以後遇見難事了,指望誰幫扶和互相取暖。”

侍女想到那大房夫人,并非世家貴女,而是從通房丫頭上位的,便心有不甘。

“可是老夫人,大房人微言輕,恐壓不住人。既然幾個兒子,均非老夫人所出,那讓哪房持家,其實并無太大分別。”

“有我在她身後,誰還敢給她臉色瞧?”老夫人還就看中大房沒有家世背景、好拿捏這一點了。

若真換個勳貴之女,背後站着強大的娘家,未必願意聽自己擺布。

侍女領命下去操辦,心底還是隐隐有幾分不服氣。

相爺在朝中出謀劃策,與他國鬥智鬥勇,難不成就不是勾心鬥角了?

時玥筝策馬狂奔,直奔百裏之外,路上一直心中有氣,主要是不理解爹娘的做法。

娘親一向最疼自己,卻在退親這件事,一言不發,也不去為自己讨回公道。

爹爹也是,他為人雖高風亮節、潔身自好,可女兒被人這樣羞辱欺負,沒道理忍氣吞聲。

對,忙,都忙。

娘要操持家業,爹要為君王分憂。

唯有她一個閑人,去他娘的太子伴讀。父親為老的盡忠,她要為小的進賢。一家人都為王家馬首是瞻。

待她見了周文泰,就要抽他兩鞭子。

至于那胡姬,她不會與她為難的。因為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能被勾引到手的男人,也是自身意志不堅定。

何況胡姬遠嫁而來,背井離鄉,只怕正驚恐的猶如受驚的小兔子。

但那胡姬若挑釁,她自是也不會慣着她。

只她還是想多了,騎了兩天兩夜的馬,到了皇城與邊關的中部平原,并未看見那胡姬。

準确的是,也沒看見周文泰。

她估摸着母親會派人來拿自己,直接抄了近道、改走小路。這條路,昔年周文泰出城打獵時,曾帶她走過。

如今故地重游,卻是物是人非。

好在,他與她的秘密棧道,躲過了娘親派護院過來攔人。

否則她這點三腳貓的功夫,只會騎馬、投壺。還是周文泰教她的。

她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嬌嬌女,卻也僅限于縛雞。若是讓她殺人,她連豬都不敢殺。面對匪徒,第一反應就是跑,更不要說相府訓練有素的護院了。

護院倒是不會拿她怎麽樣,卻一定不準她來找周文泰算賬了。

而她的三寸不爛之舌,并不是次次都管用的。

如今站在土丘上,隔了老遠,就看見周文泰領兵駐紮的大營。

大纛上,不是以他姓氏為首的【周】字,甚至連他的姓氏也一并隐入了。迎風飄揚的,只有那枚大而顯眼的【江】字。

不奉老将軍名號,而是一直為君侯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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