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
第 41 章
時玥筝看着他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心中大駭,一時拿不定主意。
倒不是擔心他寵妾滅妻,只是他對府上之事了解多少。整日在外奔忙,是不是也知曉她與周文泰在府上見面之事?
時玥筝慌亂,便用無理掩蓋。
跋扈道:“那公子半夜過來,可是替愛妾興師問罪來了?”
“我說愛妾,你無動于衷。看來你絲毫不在意這個稱呼。”江敞再度撲了個空,明知她心底沒自己。可總抱着一絲幻想,以為成了親,就不一樣了,她就能收心了。
原來,還是匹野馬。
“結發妻子,何罪之有。不過是聽見丫鬟說,你被夢魇驚醒,故而來陪你。”
時玥筝沒有一絲感動,反倒先覺着惡心了。
也不知是哪個丫鬟自作主張,跑去替自己向他搖尾乞憐,若是知曉,她非但不誇贊,非得罰她一天不準吃飯。
“公子下回可別了,才從別的女人的肚皮上爬下來,再來我面前做大丈夫,我真的不适。”
江敞平白無故挨了她的罵,先沒反應過來,而後才朗聲笑笑:
“我哪兒是才從妾氏那兒回來,是剛從書房過來。我原本回府沒多久,便一直在書房看信箋。想過來瞧你,又恐将你驚醒。便想着今晚不過來同你一塊睡覺,在書房湊合一宿。”
聽她這酸溜溜的語氣,莫名心情大好:“你若不信我,也不信我府上的人,可以去問大哥。”
“公子不必向我說明。這府上都是你家,你想之前在哪兒,此刻在哪兒,往後在哪兒,都是你的自由。我無權阻礙,也不會幹涉。”時玥筝說罷,将原本手中的腰帶、順勢擱在枕頭旁,真準備睡了。
禁不住感嘆道:“遇見你之前,我想怎樣就怎樣,遇見你之後,才發現,原來你才是想怎樣就怎樣。”
Advertisement
“我并無在外安家,有妻子的地方才是家,我這兩日一直被公父留在宮中,商讨戎狄之事。有時夜深了,就被公父留宿在宮內。祖母身子不大好,公父孝順,也跟着憂心。一時間,也顯得身子乏力,精神不濟。”江敞見她要轉過身去,已是将手覆在她肩頭:
“我如果想怎樣就怎樣?我想要你的心,可我卻在你心裏,連半分重量也沒有。”
無意間瞥見她枕旁腰帶,随口道:“不是說香囊,怎地擅自做主,換成腰帶了?”
江敞也未多想,既已為人婦,又是在江府,不覺她親手所做,會是贈予其他男人的物什。
時玥筝沒解釋,哪怕連‘讨要還這許多事’也沒說。
“天色不早了,我實在困乏,公子還請往別處歇息,我也要睡了。”
她做不做噩夢不要緊,只怕他在身邊,她才不敢入睡。
以免夢裏闌珊時,不由控制說了不合時宜的夢話。
“你也知曉,喬氏才被我為難,受了委屈,需得你過去哄哄。”
“她需要,不等同于我該去。你也說了,我想怎樣就怎樣,我不願意,誰能勉強我?”江敞沒急着躺在她身側,而是到案幾旁,先給她倒了盞茶水。
又去推她:“喝了水再睡。”
“上回逼我喝酒,這次又強迫我喝水,江敞,你是我的命裏的煞星。”時玥筝被他磨得不行,撐起身子,将水飲了半盞。
就知她若不喝,他有的是法子磨自己。
方才做了噩夢,醒來後确實有幾分口幹舌燥。喝了水後,一陣清涼,感覺舒服多了。
還是嘴硬道:“別人勉強不了你,你倒是願意勉強別人。”
“能讓本公子倒茶倒水的,時玥筝,你是第一個。”江敞說完,也不顧她的意願,徑直躺到她身側。
嗅着她發間皂角香氣,猛吸了一口。好像多日裏來的疲倦,一掃而空。
摟着她的腰肢,阖上眼睛。
時玥筝這時候真有點睡意全無了,尤其聽着枕邊人均勻的呼吸聲,趕不走,又不能将他推開。
一片漿糊的小腦袋瓜,又陷入胡思亂想。
周哥哥以後會成親嗎,想必一定會的,她已往前走了一步,他自然也是不會被困在原地的。
若他三妻四妾,她反倒還好受些,說明他心思沒在兒女情長上。
可他若只娶了一位女子,沒納妾,她如何能接受?他心底終究沒有她了,連影子也沒有。
什麽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都是假的。
她在困頓中入睡,不知幾時,被喚醒。
朦胧睜眼,發現枕着的手臂,不是她朝思暮想的良人。
眼角猶有淚痕。
“這屋裏莫非有邪祟?嫁人前,倒不知你有夢魇的病症。天亮後,我請禦醫過來,替你診脈。”江敞吻了吻她眉梢,難得見她褪去倔強的外殼,一片破碎之感。
“可是又夢到了什麽?我在你身邊,你也這般惶惑。”
時玥筝才後知後覺,不是有人喚她,而是她将自己哭醒了。
“我睡時可有說什麽夢話?”
“你覺得你可能會說什麽?”江敞見她恢複了清明,又保持着拒人千裏之外的姿态。
不管自己怎樣示好,她都不肯回抱分毫。
想來也是,她沒拒絕、将他推開,已是難得。
若小倔驢真倔起來,十匹馬也拉不回來。
“你就是太累了,一直以來為周家奔波,傷了底子。在我這好好養養吧,養好些,好讓君父抱孫子。”
“不告訴我就算了。”時玥筝沒他那麽宏大的志向,甚至在想能避一日是一日,不能避也要準備一些避子湯藥。
旁的正妻,給妾氏喝。她是給自己喝,至于妾氏,不如多生。
“天快亮了,公子還是去別處歇息吧。在我這裏,我睡不好,連帶着你也休息不好。如你所說,不若等過兩日,我身子調養好了再說。”
“你也沒說什麽,只是喊救命,說害怕。也不知怕什麽,在跟誰求救。”江敞不再逗她了,卻是與她依偎得更緊。
“你現在身體不好,需要我,我更不能避開。夫妻本就該風雨同舟。我近日會很忙,難得在府上的日子,就得多陪陪你。”
時玥筝聽他語氣裏的惆悵,就覺惺惺作态。
實在不是那趨炎附勢之人,挑明道:
“今日的夙興夜寐,不是公子的夙願嗎?娶了我終于得償所願,該是高興,何必還裝作不願意的樣子。”
江敞摟着她的手臂一僵,他的确有定國安邦之志,可跟為國事操勞很累,這二者并不沖突。
她這話,不就擺明了,譏諷他靠女人上位。
雖然是事實,但也不能宣之于口,他的自尊心不允許。
他終于起身,負氣而去,如她所願。
待日上三竿,時玥筝起床後,只覺渾身都痛。
脖子酸、腰腿痛,仿佛只肖動一動,便後背疼得厲害,仿佛被人揍了一頓。
直到丫鬟進來服侍她浣漱,才察覺自己是落枕了。
“夫人,禦醫在外面候着呢。您看,何時請他進來,給您號脈?”小丫鬟問。
“讓他這就進來吧,剛起床也沒胃口吃早飯。”時玥筝想起新婚之夜,江敞選擇相信了她,沒叫郎中來號脈,查看她是否真的來了葵水。
也沒叫婆子過來驗明正身,因那不單是懷疑,還是一種羞辱。
如今倒是叫禦醫過來,想必是真關心她吧。
“昨日才同他争執過,他倒是不計前嫌,還記着這茬。”
能使喚得動禦醫,可見在鹹陽宮裏,話語權越來越大了。
那幫官場老油子,最是會見人下菜碟。
“一碼歸一碼,仲公子心胸開闊,且對夫人,還是極在乎的。”丫鬟立在一旁,等候吩咐。
小心提醒着:“夫人昨夜與仲公子争執後,公子雖離開,卻沒出這院子。不過從卧房去了廳堂,趴在茶幾上,将就睡了一夜。”
時玥筝一噎。
這上演什麽溫情守候戲碼,禁不住感嘆:“為了時家,他倒是能屈能伸。”
“夫人,人心都是肉長的,就算仲公子要倚仗岳丈,不代表他心底沒有夫人,這二者又不沖突。”小丫鬟沒想到夫人會這般想,只覺仲公子昨夜一直等夫人道歉,卻沒等來,該有多失落啊。
遂是又勸道:“您不管是為着要将他趕走,還是口無遮攔,以後讓他記住時家提攜之恩的話,還是少說吧。尤其不要當着外人的面兒說,要給男人留着顏面。”
“我沒那麽多心思,純粹是以前未出閣時,一個人住慣了。不習慣身邊多個人,有男人在身邊,我睡不着。”時玥筝浣漱過後,已由小丫鬟陪着,往隔壁暖閣去,等着禦醫號脈。
又吩咐了句:“去同禦醫說,給我開些避子湯藥來。”
“這——”小丫鬟左右踯躅了片刻,不知夫人是自己吃,還是給妾氏,沒敢多問,只喏喏應是。
時玥筝沒打算隐瞞:“若問起,只說我現在身子孱弱,不适宜有孕。待養好一些之後,再思慮此事。”
想到昨夜江敞似無意間提起的那句,她為了周家嘔心瀝血,累垮了身子,竟沒有後文。
未曾為難她,還想着好好将養,也許丫鬟說得,他心胸寬廣,是真的?
不過,也許是沒那麽在意。但對時玥筝來說,都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