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那我給你撒點陽光

22.那我給你撒點陽光

出于對趙衷明的歉疚,在趙衷明第五次發消息來的時候,陳昭月沒有拒絕。

陳昭月不想和他吃飯,因此只答應了下午下課後見一面。車停在校門口,陳昭月穿着一身格格不入的校服,鑽進那部保養得發亮的黑色汽車裏。這會兒剛下課,高一高二年級的學生出來覓食,車子周圍人來人往。趙衷明把車往前開了一段,聽到陳昭月在後面說:“好了,別開太遠,不想走。”

父女倆從上次到現在,又兩個月沒見面了。她和趙衷明不親,向來都沒幾句話說,待也待不了五分鐘。

趙衷明不以為意:“一會兒爸爸再送你回去不就好了嗎?”

說的就是不想讓他再送,陳昭月懶得再解釋,開門見山問道:“你找我什麽事嗎?”

“噢,沒什麽事......”一生強勢的趙衷明,在自己唯一的女兒面前總是格外柔和。他結婚生子的步伐邁得早,這時候笑起來臉上還看不到皺紋:“爸爸太久沒見你了,想着說來看看你怎麽樣。上周去國外出差回來給你帶了禮物,這不是明天要到你生日嘛?但是爸爸工作上有點事,明天不在市裏,所以想提前把禮物送給你。”

不得不承認,沒有陳湘茹在當中做粘合劑,他和女兒的相處總歸是不夠自然。陳昭月出生那一年,也是他事業發展勢頭最猛的一年,再有精力的人也難以平衡繁忙的工作和瑣碎的家庭,何況當時的他還不到二十五歲。趙衷明分身乏術,那幾年和陳昭月的相處少之又少。在這方面,陳湘茹做得比他好。陳湘茹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兼顧,只是無論如何,都沒有讓自己和女兒的關系生疏。

他給的陪伴太少了,和妻子分開得也早,陳昭月不和他親近,是理所當然的。

包裝精美的禮盒遞過去,陳昭月接過來到腿上,沒有急着打開。趙衷明和陳湘茹還是有相似的地方,不然當年兩人也不會走到一起——他們對人好的方式就是送禮物。陳昭月從小到大最不缺的就是禮物,升學、考試都能得到獎勵,超過三天不陪她吃晚飯會有禮物補償,甚至下一場小雨的日子也能收到漂亮的小裙子。她對這些不這麽看重,但還是忍不住開心。

只是現在收到父親的禮物和以前不是同一種心情了,陳昭月沒什麽誠意地道謝:“謝謝爸爸。”

“不客氣。”不客氣的父女倆一人一句客氣話,趙衷明催她:“快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他都這麽說了,陳昭月只好抽出禮盒上的綁帶,打開盒子,看到裏面躺着一條圍巾。趙衷明往常挑的東西品味都不會差,這次也沒有出錯,很耐看的棕色,末尾有一個接近白色的月亮刺繡,低調卻又吸睛。陳昭月撚在指腹摸了摸。

趙衷明顯然對自己送出的這份禮物很滿意:“喜歡嗎?這是我托朋友找國外的一個獨立品牌設計師做的,我說我的女兒出生在秋天,名字是月亮。”

“謝謝。”這一句是真心的。

“你喜歡就好。”趙衷明搖搖頭,難得讓她開心,他也開心,話也忍不住多起來,上下打量她一眼,說道:“昭昭,我怎麽覺得你又瘦了?是不是學習都沒顧着吃飯啊?爸爸知道你學習緊張,但是飯還是要按頓吃,不然對身體不好的。”

他還是不了解自己的女兒——陳昭月再刻苦學習,也不會餓着自己的肚子。最近降溫,陳湘茹更是怕她餓着,給她囤了大包小包的幹糧,陳昭月帶過來分給前前後後那群餓狼,仍然有餘糧。

她不接話,趙衷明以為她有心理壓力,接着說:“早都說了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就算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和你媽,我們可以支持你做任何事情。成績不好也沒事,我們都知道你努力盡力了的。”

陳昭月明媚的心情沒維持夠一分鐘,又被趙衷明三言兩語蒙上了烏雲。

這就是她不喜歡和趙衷明說話的原因。類似的話陳湘茹也會說,但角度的偏差落在耳裏會形成大不相同的意味,很顯然,陳昭月十分不能接受趙衷明的說話方式,剛剛還被她拿在手裏的圍巾落回盒子中,陳昭月說:“我沒有不相信自己,也還沒有盡力。”

“老趙,你有看過我的成績單嗎?”

趙衷明啞然。

陳昭月看一眼手表的時間,甚至都還沒過去十分鐘。她手裏拿着盒子,另一只手打開車門,下車前也沒有看他一眼,“我相信我做任何事情你和我媽都會支持我,但她是因為相信我且她有能力,而你只是因為你自己有能力,這就是你和媽媽的區別。”

......

陳昭月一口氣走回到教學樓,才發現自己還沒吃飯,而且——

她又情緒化了。

在陳湘茹面前,陳昭月鮮少表達她對趙衷明的情緒。因為在父母二人這段感情裏,陳湘茹的情緒已經足夠飽滿, 三人如何血濃于水,陳昭月也僅僅是兩人這段感情中的看客。她常常告誡自己盡量平和、盡量理智,卻又總是忍不住為陳湘茹不值。

調整情緒的最簡易方式是深呼吸,将身體裏的濁氣排解出去,陳昭月叉着腰站在原地,一個深呼吸還沒完成,手機在口袋裏震動。陳昭月看都沒看屏幕,點下接聽,語氣不太好:“幹嘛?”她以為是還沒走遠的趙衷明。

那邊頓了頓,沉靜的聲音通過聽筒傳到耳裏:“你擡頭看看。”

教學樓最高只有五層,陳昭月站的方位很巧妙,她視力也很好,擡起眼就看到樓頂那道挺拔的身影。他兩手撐在扶手邊緣,叫她名字的聲音那麽遠又那麽近:“陳昭昭,上來。”

陳昭月感覺身上豎起的刺靜悄悄回攏,但還是站着沒動,重複那兩個字:“幹嘛?”

“唱歌給你聽。”樓上的少年注視着她,聲音飄進柔軟的粉色雲朵裏,把她心裏的烏雲擠出去。

陳昭月一口氣爬上五樓,太陽已經快落完了。生活過得又快又慢,距離上一次在這裏見到徐咨閱彈琴才過去一個多月。她跨出頂樓那道破舊的小門,腦子裏的身影變成具體的畫面出現在她眼前。

他在彈一首很歡快的曲子,手指掃弦的動作特別快。樂器增添他身上的靈氣,每當拿起吉他,天空之上的雲和月都要為他停留。陳昭月靜靜看了會兒,聽到他在間奏中問她:“你不開心嗎?”

很熟悉的問句,在他由快到緩的音律中,陳昭月說:“可能是今天太陽下山太快,沒有曬到我。”她走近幾步,看到他臉上的笑容讓漸暗的天色也亮了一瞬,她的目光定在他臉上。接着看到他也往前幾步,吉他弦的震動頻率和心跳頻率相吻合,他的笑容漸漸放大:“那我給你撒點陽光。”

徐咨閱喜歡的音樂類型豐富,有些歌的旋律打動他,有些歌的歌詞打動他,甚至某個特別的間奏也能讓他豎起耳朵留心聽。地上還是那塊印着音樂社圖騰的旗幟,徐咨閱邀請她坐下來,随便她點什麽歌。

“生日快樂歌。”

她說完,徐咨閱随即注意到那個被她随意放在地上的禮盒,他挑眉:“今天生日?”

“明天。”陳昭月沒主動說過自己的生日,但是也不藏着掖着。

徐咨閱的臉色慢慢古怪起來,眼睛盯着地上那個禮盒,問她:“剛剛一下課就走,是去收禮物了?”

沒了太陽,他的臉好像也皺了。陳昭月側頭看他,很微妙地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她卻因此從剛剛繃着的思緒裏走了出來,笑道:“是啊。”

“誰啊?”手指在吉他面板上輕叩,他盡量讓自己顯得漫不經心。然而還沒等到回答,已經自顧自補了一句:“應該不是男的吧。”

“是啊。”

“誰啊?”他又問。

沉默的時間加劇他的煎熬,少年人不屑隐藏情緒,分毫的波動都刻在臉上。陳昭月被他盯着看了好幾秒,身子忽然前傾,手肘撐在吉他面板上,輕輕壓住他一根手指,說出答案:“我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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