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在夜空之中俯視城市的璀璨燈光,會有一種螢火集合成燈河的既視感。
機艙中很安靜,似乎衆人都在欣賞着那萬家燈火的璀璨。
上一次來此參加TC,唐寧也看到過這般景象。
仰望星漢匿三更,俯瞰燈河現喧騰。
只有處于現在這個位置才能夠同時欣賞到這兩幅絕美畫面。
唐寧突然明白錢老教授之前那幅挂在家中的刺繡作品,為何是那樣展現畫面場景。
那不是星辰,而是鬧市。
那幅作品也不是缥缈遙遠的天界而是近在咫尺的人間。
“不知為何,我有一種預感。”付澤看着望向窗外的唐寧,輕聲道。
唐寧沒有回頭,眼神仍舊投向窗外,耳朵卻沒有錯過付澤的說出口的任何一個詞。
“也許在你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時候,你悄悄已經度過了一個瓶頸期。”
付澤這話并非單純地從唐寧這幾日的狀态中得出的結論,而是看了唐寧新創作的設計草圖。
如何形容唐寧的新設計草圖?就像是唐寧跳出了原本的設計風格的束縛,創造了颠覆過去自己的設計風格的新風格。
款式、結構、造型、色彩構成、包括細節紋樣,都産生了明顯的風格變化。
若只是變化也不能被稱作是突破瓶頸期,會被付澤判定唐寧突破了瓶頸期最根本的原因,是唐寧現在所诠釋的設計理念和設計點已經不再掩藏他特有的創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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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掙脫了局限性後的吸引力。
至少在付澤看來,之後的唐寧拿出的作品無非兩種可能,一是完全無法被大衆接受,被批判為時裝界的瘋癫之輩,二是,掀起新時尚。
他仍舊沒有弄懂在這幾日裏,唐寧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但他希望唐寧能夠不忘初心,在設計師這條路上走得更遠。
唐寧這顆種子會開出怎樣的花,讓付澤無比期待。
付澤和文老師分別帶着唐寧和羅爾入住了酒店,雖然在比賽中他們倆是對手,但是畢竟都是來自同一所大學,行程是一致的。
自從唐寧前幾日主動要求看了羅爾的成衣作品後,羅爾就發覺唐寧給自己的感覺不一樣了,和以前那種對自己愛答不理或是絲毫沒有被自己的挑戰而調動情緒的模樣完全不同,唐寧似乎眼裏多了幾分戰意。
這樣的變化令羅爾無比欣喜,但是他仍舊記得唐寧的惡劣性子,他可沒有當場表現出來對于唐寧終于有與他一決高低的興趣的興奮,而是保持着平靜在聽聞了唐寧的那一句“賽場見”後,冷靜地點頭,回答:“賽場見。”
實則心裏已經在敲鑼打鼓,樂得想要開香槟慶祝的羅爾,硬是壓制住了嘴角的起伏,絲毫不顯對于自己這個命定對手的宣戰的興奮。
他自己一個人享受這場長達數年的對戰沒有意思,只有唐寧也承認他們之間的戰鬥,羅爾才會擁有戰勝唐寧的快樂。
“晚上不要熬夜玩手機,早點睡,明天早點去會場那邊準備。”
文老師交代完後,先回了自己的房間。
如果不是因為文老師是女性,兩個老師本來只會安排一個房間。
唐寧和羅爾被安排在同一個房間,房間不大,床也很小,一左一右擺放,共用同一個床頭櫃。
畢竟這一次的出行是純自費,幾人能省則省。
房間內設施齊全,相對來說性價比非常不錯。因為羅爾本就是法國人當地人,也比較了解TC周邊的酒店環境,這才給了投宿這間酒店的建議。
這一次參賽,羅爾也相當于順帶回了趟家。
唐寧放好裝着參賽成衣的箱子後,脫了外衣,洗了手,就開始重新整理被酒店工作人員整理好的床鋪。
酒店提供的枕頭被唐寧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從箱子裏拿出了兩個抽了真空壓縮好的枕頭。
擺放好後,又重新整理了被角。
“你不用洗手間?”
羅爾本就看着唐寧一番操作有些呆愣,都沒有意識到唐寧又一次主動和他搭話,搖了搖頭後,就見唐寧拿着換洗的衣物和毛巾去了洗手間。
羅爾但知道唐寧性格有些奇怪,沒想到平日裏的生活習慣都講究到可以說有些怪異了。
讓羅爾最覺得怪異的不是唐寧只睡自帶的枕頭,而是他那兩個枕頭的枕套上有一處并不大的刺繡紋樣,羅爾很熟悉,應當是三闾繡法。
而那兩處紋樣是相對的,唐寧把枕頭放好後,将紋樣完美比對,調整對齊之後,這才去洗漱。
羅爾走到唐寧的床腳,大致看了一下。
“這兩個枕頭絕對對在那中軸線上。”
羅爾都不知道還能怎麽吐槽唐寧這個怪胎。
其實從唐寧的設計習慣裏,羅爾也能夠看出唐寧一些設計點上有些偏執的認真,不過像唐寧這樣在乎生活中的對稱性的人,在結構設計上竟是無比喜歡解構主義。
羅爾一直很奇怪,在唐寧看來解構主義難道有什麽特別的規則嗎?
羅爾沒有機會與唐寧好好聊過他們雙方對設計與藝術的觀念,這麽多年,只有今日才有這樣共處一室、沒有外界幹擾的機會。
‘我應當先問他覺得我那刺繡工藝如何還是先問他對解構主義的認知?’
‘還是問他這次參賽系列服裝的設計理念延伸思想?感覺問他這次的配色靈感也不錯’
羅爾已經開始考慮以怎樣的話題與唐寧展開對話,似已經忘記了唐寧之前對他的“惡劣”。
洗手間的水聲停止,不多時,唐寧一身清爽地從洗手間走了出來,在感受到黏在自己身上,來自羅爾的眼神,唐寧采取忽視的對策,直接躺回了床上。
“唐……”
羅爾連名字都沒喊出來,就見唐寧閉上了眼。
被子的邊邊角角都被唐寧整齊壓在身下,雙手放在腹部,腦袋枕在兩個枕頭的中縫處,仰面躺着,整個人從頭到腳都透露着兩個字——安詳。
這也太安詳了!
羅爾內心的吐槽都要溢出嘴邊,強硬咽了回去。
唐寧這态度明顯是不想與他溝通了。
羅爾起身,也去了洗手間洗漱。
剛走進洗手間,又原路返回,把房間內的燈光熄了,僅留了洗手間的燈光。
原本的一點兒困意,洗了個澡後徹底消失得無影無蹤。
羅爾本就有些興奮,這下不知何時才能睡着了。
洗漱完,摸黑回到床邊的羅爾,眯着眼往唐寧的那邊看了好一會兒,他怎麽感覺唐寧一點兒變化也沒有?
他進去洗澡的時候就那樣板正地躺着,他洗漱完出來了,還是那個姿勢。
這人睡覺連翻身都沒有嗎?
羅爾把擦完頭發的毛巾扔在一旁,上了床。
翻來覆去還是沒有一點兒睡意的羅爾,輕聲喊了一句“唐寧”,沒有得到回應,不死心又喊了一句。
“嗯。”
也不知道唐寧是沒睡着還是被羅爾喊醒的,總之羅爾得到了回應。
羅爾本是抱着唐寧一定睡着了的心思喊的那兩聲,沒指望對方會回應自己,現在得到了唐寧的回應,羅爾一時之間又不知道問什麽。
想了許久,羅爾放棄了太過于生疏、官方的關于作品的問題,想了一個更能拉近他與唐寧關系的話題:“你為什麽一定要保證自己睡在床的中軸線上?”
無人應答。
唐寧不是故意沒有回答,只不過因為羅爾糾結了太久該以怎樣的話題與唐寧展開這次的閑談。唐寧在等待之中已然睡去。
翌日,唐寧一夜無夢,神清氣爽,反觀因為不确定唐寧到底是睡着了還是故意不回答而糾結又因為第二天的走秀而興奮的羅爾,眼裏盡是些血絲。
兩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醒來,羅爾望向唐寧,發覺這人竟然保持着入睡前一模一樣的姿勢,被子上甚至都沒有出現任何淩亂的褶皺。
“你睡覺都不用翻身的嗎?”
唐寧聽到羅爾的問話,轉過頭。
他睡醒後,習慣躺一會兒清醒了大腦之後再坐起,此時的他還保持着雙手置于腹部的安詳姿态。
“不知道。”
唐寧的回答只是讓羅爾更加無奈地抓了幾下自己的頭發,掀開被子下了床。
幾人來到TC的秀場地點的時候,媒體已經聚集了不少。
他們就像是嗅覺靈敏的獵狗,搜尋着最能成為流量與熱點的選手。
羅爾一眼便看見了正在接受采訪的大衛,微不可聞的輕哼,使得唐寧順着羅爾的視線方向看了過去。
未做任何反應,唐寧跟着付澤與文老師進入了選手後臺。
模特已經就位,在穿衣助理的幫助下換上參賽的設計師的服飾。
沒有任何多餘的時間留給唐寧與羅爾,二人和走臺的負責人員溝通,确認身份後,就被帶到了準備室。
準備室連着秀場中心的秀臺,左右兩邊都是換衣間,空間不小,足夠容納全部的模特進行換衣工作,一邊歸女性模特和穿衣助理使用,一邊歸男性。
因為唐寧參賽的這系列服裝是女裝,他只能将注意事項交代給穿衣助理,由穿衣助理代為處理。
而羅爾那邊卻可以在穿衣助理忙不過來的時候,自行幫助模特換衣與準備,因為他這個系列的服裝是男裝,規避了一些不方便的因素。
正當羅爾準備推開門進入換衣間的時候,突然聽到了流暢的法語,是唐寧的聲音。
好,好,好,唐寧你藏得可真夠深的,究竟什麽時候學會的法語?
羅爾恨不得要将那門把手給掰下來。
關上門,隔絕了唐寧和穿衣助理的交談。
在語言上他現在輸唐寧一局,不過他很快扳回這一局。
羅爾又在心裏盤算起他與唐寧的對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