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神隕之刻
神隕之刻
一天時間,八醞島陷落。
海祇島在盡力封鎖消息,可還有零星信息随着小艇流入天守閣。
“是年,大蛇奧羅巴斯東侵。”
“幕府大将屜百合,以身殉國。”
“八醞島,陷落。”
額頭滲血的天狗武士,不敢直面雷電将軍的威光,将屜百合的親筆信件呈上。
“真,在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大抵已經不在了。
有些突兀的得到消息,奧羅巴斯率海祇島衆突然入侵,片刻功夫便會抵岸,我會盡最大努力,但料想是抵禦不住的。
倘我身死,八醞定然陷落,鴉天狗會送這封信至影向山。
那時,踏鞴砂是必守之地,而名椎灘地勢易守難攻。最好由一大将率軍駐守,可扼海祇繼續東侵的意圖。
屆時,不管是要進攻還是防守,都可占據主動。
大敵在前,倉促寫就,供君參…”
那樣的時刻,還在考慮着身後事麽?屜百合。
信還有半張沒讀,雷電真只感覺眼前一片模糊,大抵是眼眶裏充盈了淚水。
她揮了揮手,驅散圍觀衆人,随後放下那張簡短信箋,緩緩走出天守閣,望着天邊的雲層微微發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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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該死的雲朵,竟隐約有些像天狗的模樣。
天守閣內,狐齋宮接過那短短的信箋,接續讀道,“真,人生別無憾事,只是不能陪你走的更遠,看你治下的稻妻,愈發繁盛,人民無饑馑之憂,年年煙花繁盛。”
她的語句并不迅速,一字字讀來,語句裏含滿悲怆。
天守閣外,那道端詳着雲層的尊貴身影看似沒什麽反應,但蓄滿的淚水還是從仰望的眼角中淌了出來,晶瑩淚珠墜到地上。
稻妻繁盛,難道不是我們共同的願景麽?
“影,和你在天守閣櫻花樹下的時日是我此生最快樂的時光,多想要和你一同看櫻花繁盛,一年又一年。
(雖然私心的覺得影有些太過沖動,我的事情還是先不要告訴你為好,但什麽都不說就別離的話,未免對你太不公平)”
“千代的話,你是不是最近總偷偷練習歌牌,不然是怎麽最近玩不過你?
好了,說正經的,千代,該要收斂些脾氣了,遇到事情別那麽沖動,多聽狐齋宮的。”
狐齋宮念着自己的名字,看着老友似乎一切正常的語氣,總覺得有些悲怮難忍。
“她說晚了,影已經知道了。”天守閣外雷電真的聲音傳來,聲音也是微微顫抖。
狐齋宮輕聲嗯道。
雷電影早上已經得知了屜百合戰死的信息,強大魔神的感知超出了她們的認知,并已經和虎千代率軍前往了踏鞴砂。
戰争,不會這麽輕易完結。
影,會讓他們知道何謂雷霆的威光。
狐齋宮接着念道,她清脆的聲音在空曠的天守閣內回響。
“芙洛倫斯的話,記得你曾提起坎瑞亞,我個人和璃月方面曾有所私交,留了兩封信件可能對你有用,暫存在影向山我的房間裏。”
緊接着是她自己,她一字一字看着那不甚工整的字跡,像是記憶中的屜百合的面孔對自己說道,
“狐齋宮,有些不太禮貌,還是請你看在我已過世的份上原諒我。
有時會覺得你帶了層面具般奇怪,雖然只是偶爾,(其實千代也和我有類似的感受啦)。
還是希望你能夠找到真正的自己,想要大哭就大哭,想要大笑就大笑,更加盡興放肆、自在從容的活在這世上。”
讀罷這最後一句,狐齋宮默然将信箋放在桌案上,而後走出天守閣,同雷電真一起望着天際雲層。
片刻後,有須臾雷光撕裂那潔白雲層,有三千雷鳴響徹稻妻大地。
“那是我第一次無比接近死亡。”
“也是我第一次知道,神明也會死亡。”
起初并沒有什麽異常,昨夜大戰的屍首盡數被大海帶走,回歸了大海的懷抱。
朝陽挂在蔚藍天空,熹微晨光透過潔白雲層灑落。
簡單打掃後的營地裏篝火仍在燃着,周遭的海祇武士們整理着行裝,點算辎重,已經準備啓程。
而後,一切發生的總是如此突然,潔白雲層被熏染了丁點紫意。
所有人都有些被天敵盯上的感覺,不自覺望向東側的遙遙天際。
須臾間,連綿潔白雲層鍍染深紫色而後撕裂開來,一道紫色刀光在蔚藍天空上劃出漣漪。
刀光轉瞬而至,橫貫天際,目所能及的全部區域,盡數被籠罩于深紫色刀光之下。
遍布視野的都是深紫色電光閃動,曚雲心中停了一拍。
她本以為鳴神會追尋到,誰是襲殺那名幕府大将之人,而後施以複仇。
但不曾想到,鳴神的這次攻擊,根本不是為了針對某個人,只是為了撕裂這座島嶼,毀掉着他們所有的入侵者。
這樣的話,面對無法企及的攻擊,她垂下手中的弓箭,和她所有垂下手中武器的同族一起,面向那道終結的雷光。
只有神明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只有神明可以,神明一定可以的。
千百年來,民衆祈求的目光彙聚在他的背上,仿佛被灼傷。
他若真是無所不能,當年又何必逃向暗之外海。
明明只是魔神戰争的敗者,卻締結了守護的約,不得不面臨這個本應逃離的世界。
都說他将海祇的子民從深海中拯救,可他哪裏見過真正的太陽?
面朝那道燦爛如紫色烈陽的刀光,奧羅巴斯露出了久未的解脫的微笑,他見到了他的太陽。
也會在這具紫色朝陽前,最後一次庇護他的子民。
如山一般厚重的蛇軀出現在這片島嶼之上,盤桓庇護着他的子民。
與傳聞中白蛇不同的是,蛇軀上遍布着未愈的瘡傷,為了緩解海祇島的聖土化,他親自折斷自己身上珊瑚枝所留下的傷。
白狐之野,绀田村。
芙洛倫斯望着天邊雲層,方才有一道紫電刀光橫貫天際。
此刻被撕裂的蔚藍天幕,仍未曾愈合,殘存着那一刀劃過的漣漪。
她終于發現,當時她同熒駕船進入稻妻近海的那刻,影的那一刀還是留情了,并未傾盡全力。
眼下,自天守閣至海祇島,稻妻東西八千裏國土,悉聞雷鳴。
神明化出了原型,如山般巨大的蛇軀替我們擋住了鳴神那無法言喻的一刀。
可,神明的頭顱卻已經一分為二,他即将隕亡。
蒼老的聲音無力響起,他耗着自己最後心力說道:
“我敗了,從今以後,你們就奉鳴神的命吧。你們要聽鳴神的話,看稻妻的煙花。”
你們會擁有更加強大魔神的庇護,不是我一個連鳴神之面都見不到的魔神。
白蛇盤桓的蛇軀中,泛着瑩瑩玉色的寶珠浮出,是傳聞中那件證誓之明瞳,先祖與大蛇締約的見證。
“和海祇之民的約,就到此為止吧。”
大蛇奧羅巴斯,留下最後的呓語,給他的子民。
兩千六百年前,海淵深處,純白巨蛇俯瞰着眼前的小童。
“想讓我成為海淵的神嗎?”
兩千年前,白夜國,巨蛇折下自己身上的珊瑚枝鑄成向上的階梯。
“人人生來都有見到陽光的權利,我會你們登到洋面之上。”
而今,龐大的蛇軀失去了最後的氣息,他的頭顱仍然望向海祇島的方向。
神明啊,你這般犧牲,是希望我們能活下來時麽?
但抱歉,曚雲要讓你失望了。
遣使投降的事就由珊瑚宮來做好了,我是定要陪您一起的。
身着藍白色巫女服飾的少女面色沉靜,手中舉起的弓箭對準鳴神,絲毫不見顫抖。
事實上,在大蛇奧羅巴斯隕亡的前提下,由巫女曚雲所帶領的激烈抵抗并沒有延續多久。
面對鳴神的怒火,那些自願反抗的海祇武士如草芥一般被輕易割倒,而後傾入大海。
月光凄冷,洋面上一片猩紅,泛着粼粼的波光。
“您這又是何必呢?”
“他曾允諾要幫我找到水之龍,雖未實現,但這份情是要還的。”巨鯨大檢校無力的聲音響起。
為了還當年的情,它直面了鳴神的威光,也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曚雲輕撫着巨鯨大檢校的重傷軀體,随之一起緩緩沉入大海。
喧嚣的波浪聲中有隐約的歌聲傳來。
“蝶花盛開,風狂吹,暴風雨欲來。
不斷湧現的哀傷,如渡島的波浪。”
“那年秋,天守閣內櫻花如雨落下,我得到消息,屜百合沒能回來。”
“再不會回來。”
雷電影緩緩說着,聲音平淡,似乎在講述一件與她無關的事。
但一心淨土內,極高濃度的雷元素力随主人心潮湧動,将空氣鍍上一層紫意,周遭壓抑着低沉雷鳴,熒覺得有些擡不起頭來。
“那是我的第一次失去,失去摯愛的友人。”
“随後是第二次,失去摯愛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