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值日
值日
遲野立馬從游鳴身上站起身，理了理剛剛因為翻牆而有些淩亂的衣襟。
許紅霞走上前來，手中的手電筒亮光一掃二人，在發現剛剛抱在一團的竟然是游鳴遲野後，她臉上露出古怪的神情。
“……我還以為是哪對膽大包天的小情侶大晚上不上晚自習躲在小樹林裏偷偷摸摸，你們倆剛剛貼那麽近做什麽呢？”
被許紅霞嚴厲诘問的目光盯着，游鳴攬過遲野的肩膀，嬉皮笑臉。
“哈哈……咱們哥倆感情好，是吧哈哈……”
被驟然一把攬住，遲野腳下微微趔趄，感覺自己額頭的青筋直跳，隔着夏季校服他能夠感受到對方掌心的滾燙，帶着熾熱而嚣張的氣息。
“你說說你最近怎麽回事？上個學期末組織作弊，這個學期居然又天天跟年級吊車尾混在一起。”
淩冽的目光上下掃視審視着遲野，許紅霞眉頭緊鎖，指着遲野的鼻子厲聲斥責。
“你別以為你成績好就有多牛，別的老師或許會因此縱容你，德智體美勞，光有智有屁用，在我這你也什麽東西都不是，可別把自己看太高了！”
“……小小年紀不學好，就能做出組織協助作弊的事情，長大後是不是還要反了天牢裏蹲甚至吃槍子了？”
“把你那些叛逆的歪心思都給我收一收，別天天動那些歪腦筋，還跟這種天天不學無術的爛人在一起不學好，你不是害別人，是給自己自掘墳墓！”
“……我不學無術，您是沒看見他打架有多狠。”
游鳴側頭小聲嘀咕。
許紅霞眉峰一挑，雙手抱臂，看向發出聲音的游鳴。
“你在那嘟囔什麽呢？看我這次沒罵你只罵他心裏不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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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
深知許紅霞這位令人聞風喪膽的女魔頭的可怕戰鬥力，游鳴勾了勾唇角，向對方擠出一個微笑。
“我是說您今天打扮得真漂亮，剛剛都沒認出來您，還以為您是咱們學校的女高中生呢。”
“……”
*
“你們倆不是愛出風頭，給臉不要臉嗎？今天就站在這裏當值日生，讓全校的學生都見識下你們這對左右護法，看下次還敢不敢再油嘴滑舌嘩衆取寵了！”
翌日一大早，游鳴遲野被氣急敗壞的許紅霞雙雙拎到學校大門口一左一右地當值日生，被迫戴上紅袖标拿本子記遲到學生的名字，并且像入校的老師問好。
趁着剛巧沒人入校的檔口，游鳴走到大門左邊，用手肘撞了撞游鳴的手臂。
“你昨天晚上怎麽回事，都說了讓你快跳你死活不跳，現在倒好，被女魔頭抓了個現行你心裏高興了吧？”
“我恐高。”
游鳴一愣，旋即怒道：
“恐高你不早說？”
“你也沒讓我說。”遲野道。
“……”
“那平時我讓你聽我話的時候你也沒聽我的啊！”
游鳴氣得發白的指節捏得嘎吱作響。
“我今天跟你一起遭了這無妄之災我說什麽了嗎？”
“什麽叫無妄之災？”
游鳴嗤笑。
“你又不是沒看見昨天許紅霞把我倆罵得狗血淋頭的樣子，我誇她她都這樣恩将仇報，她每次突突突和機關槍似的，都是無差別掃射，可不管你是年級第一還是年級倒一。”
“但昨天是誰嘴欠。”
遲野側頭乜他一眼，游鳴瞬間不說話了。
“……”
六點四十，還有十分鐘早讀就要開始，日常踩點的十三班學生也開始大量湧入校門。
平日裏與游鳴嘻嘻哈哈的狐朋狗友見游鳴這位大名鼎鼎的江城一霸，有朝一日竟然也會被治得規規矩矩地穿着校服戴着紅袖标站在校門口執勤，進門時紛紛出言戲谑。
“哎喲，我說怎麽老遠就看見校門口熠熠生輝的，原來是鳴哥和野哥這兩尊大神啊。”
“信鳴哥，得永生；信野哥，考第一。”
“左青龍，右白虎。”
“不，是左卧龍，右鳳雛。”
游鳴：“……”
“趕快進去吧你們，別站門口臭顯擺了，信不信爺等會記你們遲到？”
早讀鈴響起，在轟走所有起哄的人後，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游鳴長籲一口氣，原本筆挺的站姿瞬間像軟了骨頭似的一垮。
“呼——沒想到當值日生站三四十分鐘迎來送往的也還挺累。”
“還沒執完勤呢。”
遲野揚了揚下巴，用眼神示意游鳴。
“同學你遲到了，幾班的，叫什麽？”
游鳴走上前，拿着記名冊攔住想要趁二人不備溜進學校的一名低年級同學。
“呃……呃呃……”
聲音從背後驟然響起，那名正偷偷摸摸往校門口鑽的同學被吓得一個激靈，支支吾吾了半天後忽而眼睛一轉。
“我……我是高三十三班的游鳴！”
游鳴：“……”
“你要不要回過頭來看看我是誰？”
游鳴微微一笑。
“……我靠！”
轉過身來看見今日值日生的那一剎那，那名高一男生只覺心髒驟停，西子捧心般捂着自己的心口才沒昏過去。
他完全沒想到這位傳說中的一中一哥竟然居然有朝一日會被安排成值日生，吓得魂飛魄散的他眼睛霎時瞪成了牛眼。
“鳴……鳴鳴鳴哥，我不知道今天的值日生是你啊。”
高一男生被吓得面如金紙，聲音直打磕巴。
“不知道就可以亂報別人的名字頂替嗎？”
見游鳴臉色一沉，大步朝自己走來，男生立馬臉色大變，神情凄然得就差沒噗通一聲下跪，抱着游鳴的大腿哭喪求他不要給自己三刀六洞。
“……哇——鳴哥你饒過我吧，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是你值日啊，如果知道是你的話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亂報啊哇——”
見那男生從喉嚨中發出幾聲殺豬般的哇哇亂叫，被吵得頭疼的游鳴擡手塞住耳朵，怒道：
“你搞什麽飛機？我就是問下你的名字好記到記名冊上。”
“幾班的，叫什麽，快報上名來！”
“高、高一五……五班，劉向南……”
“這不就結了。”
在記名冊上龍飛鳳舞地寫上對方的名字後，游鳴一擡眼鋒，朝對方道：
“還不快進去上早讀。”
“是、是是……”
見這位小學弟臉上擠出的淚痕都沒擦幹淨，就連滾帶爬地抓着書包往教學樓跑，看着對方慌不擇路飛奔的背影，游鳴摩挲了下下巴。
“我長得有這麽吓人嗎？”
校門關閉，遲野摘下紅袖章。
“相由心生。”
“滾。”
游鳴翻了個白眼，随後對着校門金屬的鏡面捧着自己的臉頰喜滋滋。
“小爺我明明長得天生麗質難自棄，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遲野瞥了正在犯自戀的游鳴一眼，冷冷：
“天生麗質是形容女子的。”
“……”
*
午休，見祁岳今天像被烈日曬幹了的花趴在桌上蔫不拉幾，游鳴戲谑。
“今天一上午都在認真聽講，怎麽，昨天晚上被阿姨和叔叔教訓了？”
“誰說不是呢老大。”
祁岳換了邊臉繼續趴着，依舊哭喪着臉。
“昨天晚上我可是被我爸媽男女混合雙打了整整一個小時……往事不堪回首，老大求你別再來創傷我幼小的心靈了。”
“阿姨叔叔怎麽那麽生氣？因為你說你想去打電競？”
“是啊。”
祁岳支起腦袋點點頭，長嘆一口氣。
“唉……我其實也知道現在高三了是該好好學習，可術業有專攻，我真不是學習的料啊。”
祁岳耷拉着眼睛，看起來垂頭喪氣。
“拉倒吧。”
游鳴翻了個白眼。
“你游戲段位還沒我高呢，還在這說什麽要打電競。”
“而且你真以為打電競比上學輕松啊？你要不信花半個月的時間試試人家專業戰隊的作息能不能堅持下來，中午十二點起床一直打比賽到淩晨兩三點，還要再花一兩個小時的時間複盤。你的三分鐘熱度我也知道，別說半個月了，能堅持一周我就把名字倒過來念。”
“這一年趕緊先收收心，也讓阿姨省省心吧。我可是看出來你上高中這三年，阿姨頭上的白頭發可是多了不少。”
游鳴抱臂悠悠。
“有人管可比沒人管幸福多了，你可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聽着游鳴這番連珠炮似的話，祁岳腦海中不禁回想起昨天母親雙手叉腰虎虎生威的模樣，看着好似小小的身軀有大大的能量，可即便如此，她頭上飛揚的白發和因日夜操勞而幹枯皲裂的雙手依舊如一柄利刃般筆直刺進他心頭。
祁岳鼻頭一酸，忽然心中也跟着有些發酸。
“……鳴哥你教訓得對，你這麽一說我感覺我可真不是個東西啊！”
被游鳴一番振聾發聩的話說得醍醐灌頂，祁岳抱着手臂痛哭流涕。
“知道就好。”
游鳴颔首，伸手拍了拍祁岳的頭。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孺子可教也。”
“……”
*
“咣當——！”
銀瓶乍破般的巨響在游家客廳驚雷般響起，年輕女人站在客廳中央胡砸亂摔，即便披頭散發，卻依舊能夠看出她姣好的面容。
任由女人把餐桌上所有的名貴骨瓷餐具摔了個稀巴爛，男人低沉的聲音方才響起，卻毫無溫度甚至隐隐透着不耐煩。
“你鬧夠了沒有？”
“……我當初真是瞎了眼了，早該想到你既然出軌了我，有了一次就會有無數次！你在外頭亂搞就算了……今年這都是第幾個女人找上門了，她甚至還抱着一個小孩，是不是接下來就該和我與翼兒搶財産了！！！”
女人仰頭歇斯底裏，然而她話音未落，一個巴掌就已經結結實實地狠狠甩在她的臉上。
“這下夠了嗎？”
俯視着被扇倒在地的女人，游父游固冷冷，目光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有的只是無盡的厭惡。
“你也知道你是小三上位的賤.人，讓你從一個保姆上位成游家的女主人錦衣玉食已經是天大的恩賜，還有什麽臉在這裏和我叫板？”
“而且，”目光掃視客廳一圈，在看見沙發上爬着的那個模樣癡傻的小小身影後，游固面色愈沉，“別總拿孩子說事，你生的這孩子快十歲了話還說不明白，這麽蠢誰知道是不是我的種呢！”
聽見男人的這番話，跪坐在地的女人瞪大了雙眼像是不敢置信，聲音随之顫抖。
“……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我真是瞎了眼了！當初真就該聽我媽的話，男人出軌永遠只有一次跟無數次！”
像是全身的力氣都在這一刻爆發，女人用嘶啞的嗓音喊出這句話後，便紅着雙眼如同想要與獵物同歸于盡的梁山土獵般沖撲上去一口咬住了男人的左手手腕。
男人吃痛，看着自己被咬得鮮血淋漓的手腕，眼神陰鸷地反手又甩了女人幾巴掌，把她扇在地上動彈不得後重重摔門揚長而去，只留下頭破血流的女人匍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聲格外凄涼。
在屋裏亂爬的小孩發現了方才一直站在玄關角落陰影處的游鳴，他歪了歪頭，眼距過寬如深海魚一般的臉上露出一個癡呆病态的笑容。
“嘿嘿……哥哥……哥、哥哥……”
仿佛對此早已習以為常，游鳴背着書包，在把兜裏的紙巾随手丢在繼母腳邊後繞過一片狼藉的客廳，熟視無睹地上了二樓。
回到自己的房間，游鳴面無表情地關上房門，把男人的摔門而去和女人跪在地上的啜泣抛之腦後。
放下書包，游鳴摸出手機，他在聯系人列表中扒拉了一整圈，最終手指還是停在了一個空白的頭像上。
【社會主義接班人：在嗎？】
幾分鐘後對面傳來回複。
【三分星野：怎麽了？】
【社會主義接班人：沒什麽】
游鳴的手指頓了頓。
【社會主義接班人：就是突然想你了】
